第3章 太子登基
天刚破晓，卫姝锦在祠堂内，都能听到街上吵吵嚷嚷的。印象中，京城的老百姓还是头一次起这么早。想来也没什么稀奇的，今日乃新皇的登基大典。
“二姐。”卫祁阳躲在门外，将脑袋探了进来。
“在门外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卫祁阳确定四周没有人在，才偷偷溜进祠堂内。“父亲可真狠心，怎么能让二姐在这硬邦邦的地面上跪一宿，还不许用蒲团？”
“小孩子家懂什么。”
卫祁阳不乐意了，“我已经年满十五了，是大人了。”
她这三弟年龄是长了，但仍旧是小孩子心性。“既然是大人，就不要在这胡闹，赶紧出去，免得被父亲看到，又要数落一通了。”
“嘿嘿，我这不是关心二姐来的嘛。”卫祁阳将手中的糖葫芦伸到卫姝锦面前，“王大娘给的，可甜了。”
“我不要，你留着自己吃吧。”
“我可是冒着挨揍的风险，特意拿来孝敬二姐的，怎的还不领情？”
卫姝锦盯着眼前的糖葫芦出了神，她想起来自己这般大的时候，也曾拿着糖葫芦在荣泠崖的面前晃悠。
“拿走，我不吃这种甜倒牙齿的玩意儿。”
“我跑了两条街才买的，泠崖哥哥怎的还不领情？”
“嗯，甜的吃多了，脑子会变笨的。”
“泠崖哥哥是欺负我没上过私塾？”
“看来阿锦还没有病入膏肓，少吃两颗糖葫芦，兴许还有的救。”
“……”
卫祁阳伸出手掌在二姐眼前晃了晃，“二姐，二姐？”
思绪被拉了回来，“嗯……”
“发什么楞啊？嘻嘻，难不成被我感动到了？”
卫姝锦敲了下三弟的脑袋，“少吃点糖葫芦吧，要不然会变笨的。”
卫祁阳还真就半信半疑了，“当真？”
“我堂堂大将军，犯得着去蒙骗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
“那我不吃了。”卫祁阳一听，毫不犹豫地将心爱的糖葫芦一把丢到窗外，“我以后可是要像二姐一样当将军的，没脑子怎么能行？”
卫姝锦摸摸他的头顶，“孺子可教也。”
太尉卫鸿还未踏进祠堂大门，便听到姐弟二人的嬉笑声，不由大动肝火。
“放肆！”
卫祁阳吓得一激灵，随即规规矩矩地跪在蒲团上，低着头。
“父亲。”
“在列祖列宗面前还这般胡闹，成何体统？”
“姝锦错了。”卫姝锦悄悄拉了下三弟的衣袖。
“祁阳也错了。”
于是，姐弟二人在先人灵位前磕了三个响头。
姐弟俩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卫鸿也不忍过多的责罚。走上前燃了三炷香，拜了三拜，再插到香炉里。
“跪了一夜，该想的可曾想明白了？”
卫姝锦一直都很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或是打算怎么做。“想明白了。”
“那便不必跪着了，起来梳洗一番，换上朝服，好好准备着。”
“是，父亲。”卫姝锦才发现自己的双腿，已然麻木到站不起来，还是卫祁阳在一旁扶着。
太子与二女姝锦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二人的情意，卫鸿都看在眼里。可如今太子登基，后宫之中必定不会有卫家女儿的一席之地，皇帝与臣子成亲？历朝历代，从未有过先例。只怕姝锦不能挥剑斩情丝，误了自己一生。
“列祖列宗在上，后人卫鸿在此立誓，定当全力辅佐新皇。”卫鸿说得很是虔诚，“后人之女卫姝锦，生性执拗，怀化大将军之位于女子而言，是重担。而吾皇登基，风云莫测，姝锦身在其中，前途福祸难料，还望列祖列宗在天有灵，多多庇佑。”
待祭天仪式过后，丞相率文武百官进宫朝拜时，已是晌午。
三品以下官员，不能进含元殿一睹新皇即位时的风采，只得井然有序地站在殿外的空旷之处。
卫姝锦此刻又该庆幸自己是正三品的怀化大将军，这含元殿内，有她的一处立足之地，能亲眼目睹太子登基。
荣泠崖步入殿内，头戴冕旒，身穿黑底十二纹章绣的冕服，手中竟还握着一柄宝剑。当他坐上宝座时，不知怎的，卫姝锦的心揪了一下。
大太监宣读即位诏书时，含元殿内外的文武百官皆行了跪拜礼。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先皇骤崩，归于五行，朕承皇天之眷命，列圣之洪休，奉大行皇帝之遗命，谨于今时祗告天地，即皇帝位。其以明年为冥流元年，大赦天下，与民更始，钦此。”
卫姝锦偷偷抬起头瞄了荣泠崖一眼，冕旒遮住了他的眉眼，不知悲喜。当他将目光投向这边时，她随即垂下脑袋。
“传~传国玉玺。”
荣泠崖刚接过传国玉玺，礼部尚书林博涛就突然站了起来。
“太子荣泠崖乃无才无德之辈，不配即皇帝位。”
居然有人如此胆大包天，敢在新皇登基大典上口出狂言？殿内的文臣武将皆是惊得目瞪口呆，这林尚书可是要做这千古第一人？
让众臣更为惊讶的是，新皇仍旧淡然处之。“林爱卿何出此言？”
“太子在诸多皇子中并不是出类拔萃之人，胸中并无半点文韬武略，更别提治国之才；况且太子还在登基前夜，不顾自身安危，贸然出宫，闹得皇宫上下人心惶惶，此乃无德。大荣江山，断不可交于你手。”
“哈哈……”该要愤怒的时候，荣泠崖偏要笑给所有人听。“林爱卿直言不讳，一针见血，有贤臣如此，朕心甚慰。”
这礼部尚书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这般羞辱泠崖哥哥？君辱臣死，卫姝锦哪怕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要灭了这老匹夫，谁曾想安平王先她一步。
“林尚书，这般猖狂，是谁借你的胆子？圣上面前岂容你造次。”安平王站起身，拍了拍朝服，“来人啊，速速将这乱臣贼子拿下。”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全放在林尚书身上，大太监突然从袖子里拿出一把匕首，刺向了荣泠崖。
“陛下，当心。”卫姝锦是第一个察觉到的，想要扑上前去，才发现她与荣泠崖隔得有多遥远。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荣泠崖偏过头，那把匕首才没有命中要害，但脖颈上却留下了一道细长的伤痕。他桎梏住大太监的手，匕首便“叮”地一声掉落在宝座旁，接着站起来一脚将大太监踹翻在地。
卫姝锦迅速上前将他制服，“大胆狂徒，竟敢行刺陛下。”
这时，一众带刀护卫进入含元殿内，纷纷拔刀指向了大太监。
“都退下。”荣泠崖拔出了随身携带的宝剑。
“是。”
卫姝锦只退到了台阶下，恐再生事端。
当众人还在错愕时，一声哀嚎响彻整个含元殿，荣泠崖已然挥剑斩下大太监的头颅，血液喷洒了一地，弄脏了他脚上的御靴。那头颅正好滚到林博涛的脚边，他乃一介文官，何曾见过这等场面，当即就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瘫软在大殿上。
“将这狗奴才的头颅悬挂于城门口，示众三日。”
“是。”护卫赶忙将大太监的尸首收拾走了。
“林爱卿可还好？”
林博涛用衣袖擦了擦脑门的冷汗，“微臣罪该万死……”
“爱卿何罪之有？”荣泠崖明知故问。
“微臣老糊涂了。”
装糊涂？似乎是个好计策。
宝剑入鞘，荣泠崖坐回宝座上。“尔等此刻要说的只有一句。”
这话从他的口中说出，凉薄得如同昨夜的月光，卫姝锦是这样觉得。
含元殿内的文臣武将异口同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时，殿外的文武百官也跟着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荣泠崖薄唇轻启，“众爱卿平身。”
“谢皇上。”
“朕初登大宝，资质尚浅，一人治理朝政，着实吃力，思虑良久，夜不能寐。以安平王德才兼备，实乃国之栋梁。”说到这，荣泠崖手背上的青筋突了起来，却故作镇定道：“故特封为摄政王，辅佐朕打理大荣江山社稷。”
安平王嘴角扬起，露出了一个浅笑，却又不着痕迹地恢复平静。跪下来，道：“臣，领旨谢恩。”
卫姝锦咬紧牙关，拼命忍下心中不快。
“礼部尚书林博涛听旨。”
看来小皇帝是打算拿他开刀了。
“林爱卿学识渊博、心系江山社稷，任礼部尚书太屈才了，朕封你个大官如何？”
“微臣惶恐。”
这小皇帝是真不计前嫌，还是留有后手？林博涛如此目中无人，非但不摘掉他的乌纱帽，反而还想提拔他？这手段叫大多臣子都看不懂。
“朕思来想去，唯有殿阁大学士之位，方能让汝大展拳脚。”
林博涛愣怔片刻，才道：“微臣林博涛，谢主隆恩。”
哈呀，原来捞了个有名无实的大官。
厌恶的人，要假装去欣赏；不愿做的事，要假装很乐意去做。卫姝锦知道，荣泠崖是凌驾于天下人之上的帝王，同时也是任人操纵的傀儡。
“太尉大人。”
荣泠崖点到自己父亲时，卫姝锦心中不由紧张起来。
“臣在。”
“卫爱卿掌管三军，身经百战，立下赫赫战功，深受先皇信任。朕始受传国玺，便背上无才无德之骂名，不知爱卿可有良言警句送与朕？”
卫姝锦听明白了，他是要父亲摆明自己的立场。
“微臣定当格尽职守，继续效忠冥流帝。”
荣泠崖满意地笑了笑，“朕心如明镜，自然知晓爱卿乃忠臣良将。”末了，他又补了一句，“朕实在不忍爱卿肩负三军之重担，每每想到此事，便寝食难安。”
卫姝锦心下一惊，荣泠崖是打算褫夺父亲的兵权了吗？
含元殿内鸦雀无声，众人都等着看太尉如何应对。
“臣老了，是该卸甲归田了。”
太尉如此爽快答应，荣泠崖心中有了计较。“爱卿言重了，朕只是心疼爱卿如此为国操劳罢了，并无他意。”
原来是试探？泠崖哥哥从何时起，城府变得如此之深？卫姝锦觉得此刻坐在宝座上的，是面容冷漠的帝王，而她是怀化大将军。
“微臣惶恐，谢陛下隆恩。”
荣泠崖抚上了脖颈上的伤痕，细细的疼。“朕今日遇刺，惊吓过度，龙体有恙，饮酒作乐之事，还望各位爱卿自行安排。”
摄政王荣世浮，道：“请陛下移驾寝宫歇息，其他事务便交由臣来主持。”
“那就有劳皇叔了。”
出了这含元殿，卫姝锦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文武百官陆续移步麟德殿。不知泠崖哥哥可还好？想去瞧瞧，哪怕躲在暗处悄悄看着也好。正打算趁此机会悄无声息地溜走，便被一名侍卫拉到了无人的角落。
卫姝锦反手就将他按在墙壁上，“你是何人？”
“大将军手下留情，下官乃御前带刀侍卫。”
卫姝锦这才松开手，“拉我到此处作甚？”
“陛下想见大将军，已在后花园等候。”
卫姝锦乐开了花，看来泠崖哥哥的想法与她的一致呀。“知道了，我这便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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