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立足的资本

　　而那边，丢了钱的王彩霞疯了一样满镇子找人，她还不能说是丢了钱，只说孩子丢了。这时候人都热心，打听到是一对姐妹，穿的红袄子绿裤子，就帮忙四处问。还有熟人赶紧告诉孩子爹去，可是找到孩子爹的时候，正在张二子家里呼呼大睡呢！听见孩子没了，睡眼惺忪的嘟囔一句“丢就丢，赔钱货找什么？”然后就继续呼呼大睡了！

　　在场的人都哑然。

　　给的信息不对，自然是找不到人不说，厂子那边先发现了钱丢了！厂子会计周六结账，有的出去收账算账的懒得周五大晚上还跑，都等休息好了，第二天再去上交。王彩霞打的就是这个时间差，因为最迟可以明天上午收，她这一周主动替别人要账，拿了不少钱，然后打算一走了之。可现在她火车自然没坐上，因为孩子跑了，偏她托人家找孩子的时候，总千叮万嘱的说主要有没有一个包。有几个被她替收钱的互相一嘀咕，就找会计去对账，发现根本没交上来！

　　王彩霞又不能说是自己想跑路还要顺便卖孩子赚一笔，只好一口咬定肯定是这两个孩子见利忘义，看见自己妈妈拿去要存的钱，拿着钱跑了。可是这家情况满镇子没有人不知道，况且从没出过门的两姐妹，大的才十五六，小的才十一二，拿几张大团结他们信，拿几万？傻子都不信！

　　可是现在的情况是，失踪的两个孩子不见了，孩子妈一口咬定是这两个孩子拿走了，信誓旦旦说着两个孩子平时就爱偷钱，所以她和丈夫才总打他们。一时间真说不清楚，厂子只好暂时把王彩霞看管起来。又赶紧报警，奈何错过了最初的黄金时间，警察也盘问不到任何线索。

　　王彩霞跑路不成，这帐还不清不楚的，就先被扣在家里。外面好几个有力气的女人看着，等明天把去市里拉生意的厂长回来再说。王彩霞晚上睡觉的时候都恨得牙痒痒的，她自然知道那两个孩子胆小怯懦，肯定不敢乱走。还以为是哪个杀千刀的提前下手把人拐走了！哪个杀千刀的提前动手，把两个孩子拐走了！她不是关心孩子，是关心钱啊！而且还被关在这里，明天早上要说清楚说明白。啊！早知道出生就掐死这两个赔钱货了！

　　可是在屋子里咒骂不止的王彩霞不知道，她现在被关在这里，不知道比外面那个跟她接头要买孩子的人好太多了。

　　那女人被人死死的脑袋摁在了土里面。可是再也不是那四处打量把人当牲口算计价钱的样子了，着急的喊：

　　“真不是我卖的孩子！我跟她妈出来的时候，服务员说上厕所去了！可是人前人后都没看见人！说不定是别人拐走了！”

　　面前蹲下一个人，慢斯条理的说：

　　“可是我问了这一带所有的人，都说这一带是你周老二的地盘，谁敢踏进来谁就自己当柱香。”

　　周芳心里一惊，连忙高喊：

　　“真不是我！真不是我！”周芳嚎啕道：“我跟她妈出来，人就不见了，转身她们厂子就追上来了。我逃还来不及，哪能拐带孩子呢！”

　　那人已经不听她说话了，站起来往远处一辆车上走。那人也以为逃过一劫，一声不敢多嚎。可是那人临上车前，忽然回头看看她，皱皱眉：

　　“你那么爱拐人，你也试试被拐的滋味吧。”

　　说罢，上车关门，那绝望的嚎啕声被隔离在门外。

　　他坐在车上想，那么，本应该被拐卖的人，去哪了呢？

　　姐妹两个的目的地是上海。

　　路遥带着妹妹马不停蹄的逃跑，陆路水路都走个遍，到个地方就换装，时而男孩时而女孩。感谢这时候管得不严，只要路遥出马，总能买到票。一开始，路遥就选择了上海作为落脚点。

　　选择上海，是因为——

　　第一，上辈子路遥在上海活了很多年。

　　第二，上海是个大城市，并且在接下来的二十年变成更大的大城市，超级大城市。对于混淆身份极其方便。

　　第三，将来上海的大势发展，路遥总比别人清楚的多。

　　路遥在安全的地方打开过那个包裹，一来是为了分散注意力，两个女孩拎着不属于她们年纪的包，自然很违和，很招眼。二来她一向奉行鸡蛋不能放在一个地方，打算打开姐妹两个各自拿一部分。结果打开来，不但有八万块现金巨款，856块钱存折，还有一个小袋子，里面全是金首饰银首饰。王彩霞是真打算掏空家底啊！

　　路遥忽然就明白，为什么妹妹是那个男人亲生的，也没避免被卖掉。

　　路遥想了想，一路把东西捂着一件也没动。找个地方把那几百块钱取出来，八万块钱分成三四份，绑在衣服里面鞋里面。一路衣服都不敢脱不敢换。

　　离过年还有三天的时候，姐妹两个踏上了上海市的地盘。

　　到了地方，路遥来不及喘口气，带着妹妹就往她知道的一个黑市去。

　　这黑市表面上，就是一家玉石、金银首饰的街，前后不足两百米。这时候刚打开贸易市场，冷清的很，远没有后世那般繁华和乱。路遥仔细看了一圈，选择一家叫做金凤祥的店。

　　她心里胆怯极了，这种沾黑的，她是一点不想惹。

　　可是没法不沾——这里才是真正销赃一条龙的地方，也不问货的来路，钱货两清出门就不认识。她现在急需要变现，又怕被发现，自然要找这样的地。

　　进了店，跟一般的金店不一样，坐着镇店的不是年长的，而是三两个膀大腰圆的汉子。路遥想了一下，开口：

　　“你们兑金子不？”

　　早在她们进来，成子就在分析她们的成分了。他这种老江湖，一打眼就知道对方什么来历。这看着是姐弟两个，可实际上，那小耳朵上还有耳朵眼不说，仔细一看就能知道是个女孩子的长相。两个人局促不安的，衣服穿得也土，神色还带着点惶然。大的镇定也掩饰不住的慌乱，这分明是逃出来的。不过这太平年月，哪里用得着逃？只有一个，要被人卖了。

　　这成子顶瞧不起的就是人贩子和逼良为娼的，他的认知里，女人，那是拿来疼的。可是他知道，这个世界上，重男轻女是大多数。为了传宗接代，有的是主动卖孩子的。人贩子把人买进大山坳里面，那就是拿着人命钱。这两个看着是受过教育，估计自己觉悟了。逃出来，总比在那地方强得多。心下倒是有点恻隐之心：

　　“兑，不过得看看你成色。”

　　路遥赶紧要把东西掏出来，门口的一个瘦子一把按住她，低声道：

　　“里面去！”

　　成子给了一个眼神，让开，身后是一个挺隐蔽的门。路遥赶紧道谢，往里面走。路过成子的时候，成子低声道：

　　“财不外露。”

　　路遥露出一个感激的眼神，越过他大步跨进了那条路里面。

　　她不怕这后面又是一个人贩子窝么？

　　怕，怕的手抖的没法停下来。可是她在外面看了一圈，只有这家店，里面坐着的三个男人说话是东北口音。她上辈子接触过很多东北人，给她的感官印象很好。男人并不怎么重男轻女，相反，她认识的几个男人，疼女儿疼的要死。这才下定决心进了这家店。

　　而现在，她的决定是对的。

　　后面的小房间坐着一男一女，男的大约四五十岁的样子，女人也差不多。看见有人来，那女人扭身就走了。那领路进来的瘦子嘀咕两句，坐在里面笑的慈眉善目：

　　“是路子女朋友的老乡啊，这样，我价格上面多给你一成。”

　　路子大约就是领人进来的那个瘦子，听见说话，赶紧了给她一个眼神。路遥赶紧点头：

　　“是，我听您这给的价钱公道，直接奔着您来的。”

　　那男人笑着点点头，指了指桌面上的称：

　　“我们的称，不掺水。外面今天的金子价格，92，我们这里，路子的关系，给你60。如果成色好或者花样好，或者你能拿出购□□，我格外给五十块钱。其实你可以转悠转悠，我们这里的价格，最高了。”

　　路遥赶紧把东西倒了出来。

　　东西真不少。戒指项链什么的，拎起来沉甸甸的。少说五六件，里面还混着两个镯子，一个玉牌。

　　那男人先把玉牌和玉镯子推回来：

　　“我们这边不收玉，你如果想卖，我一会帮你问问。这金子，一个不留？你想清楚，咱们交易完了，我们立刻就融了。不留着一两件做纪念？”

　　路遥赶紧摇头：

　　“不用不用！”

　　那男人微微一笑，当着她的面称重。最后一共2600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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