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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书房的面积不大,但是整洁干净,住着还是挺舒服的。这原是先帝周姬昌的专用书房,一般人都进不来。

  冉季载现在就很荣幸的居住在这里面,只是,门窗关得严严实实的,连缝隙都没有。

  冉季载不想住在这里,他想出去。

  他每天疯子似的在门页上又打又踢:“放我出去,我要出去。我要去救人啊,谁来帮帮我。”整个走廊都回响着门页敲打和十王子的喊声,但没有人理睬他。门外直直站着几个持戟兵士,聋子似的听不见。

  冉季载被关在房间一个多月了,任他每天喊叫,把声音都喊嘶哑。二哥周姬发仍没有放他出去的意思。只是让他在屋里读书。

  吃的、穿的东西,每天会有人送进来,食物丰盛、衣服干净。但谁也不和他说话,问他们有苏战事怎么样了?摇头;问他们周国有没有派兵出去,摇头;问他们大王周姬发在哪里?还是摇头。

  他想了很多办法,要逼二哥把他放出去。

  不过,这类办法似乎不太多。最后他想到把自己弄伤,不信他们不带他出去看医疗伤。出了这个房间,到时再伺机逃跑,一定要跑到有苏国去拯救妲己。

  可身上没武器,佩剑什么的早给收走了。房里除了书,什么也没有。他试着拿脑袋去撞墙,可是怕疼用不了力,只碰出一点轻伤。结果国王姬发把太医叫到书房去,就在书房给冉季载疗好伤。外面的天空,他还是没有见到。

  他没办法了,只剩一条路,绝食。他现在已经三天没吃没喝,躺在床上等死。他其实不想死,只希望别人放他出去。

  终于有人来看他,是四哥周公旦。他们到底不敢放任他死掉。

  看着桌上没动的食物,周公旦说:“你真的想死吗?”

  冉季载床上卷缩着身子,胃里因为饥饿疼痛得厉害。他无力的抬眼望一下周公旦说:“我这样被你们关着,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有苏氏那边有消息了,你要听一听吗?”

  冉季载双眼亮了:“什么消息?你快说。妲己没有事吗?”

  “你先吃了饭,吃了饭我才告诉你。”

  “你先说,你说了我就吃。”

  “不行,你先吃饭,吃了我才说。”

  “好吧,我吃。”冉季载只好妥协,努力爬下床,走到桌前来,拿起筷子。已经有人过来换上了新鲜的饭菜。

  他吃得很快,几天没吃东西的饿劲都使出来了,差点噎住缓不过气来。“你慢点,没人催你。”四哥说。

  终于吃完,扔下筷子,望着四哥:“快说吧,妲己怎么样了?”

  “你要坚强一点,学会接受残酷的现实。”

  “到底怎么了?妲己死了吗?”冉季载眼泪很快出来了。

  “妲己的消息还没有。但是,有苏氏战败了,苏护夫妻双双被残忍杀害。”

  “可是你说过,帝辛不会发动战争,事情不会到这一步,你跟姜尚是这么说的,四哥。”

  “我考虑的是周国和商国之间,认为帝辛暂时不会对周国用兵。这一点我没有说错。我只是没想到有苏氏的处境,没想到帝辛会对有苏氏下手。毕竟矛盾的焦点,其实在周国和商国之间,有苏氏对帝辛既无威胁,也无仇怨。帝辛这步棋确实出人意外。”

  “你们真的好自私,四哥。你们从没有替有苏国想过,永远只想着自己。早知道事情会这么危险,我当初宁愿不要去订亲。”

  “你做得到吗?你做不到的,十弟,那会儿,就是刀架在你脖子上,你的心都飞到有苏国去了。你也别怪我们自私,这关乎国家大事,谈不上自私不自私。我们必须保护自己的人民。”

  “所以你们一个兵卒都没派,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你们比帝辛还残忍。”

  “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我们只能这么做。不过,我要告诉你,总有一天,我们要跟帝辛清算这笔罪行。我们会替你报仇的。”

  “我现在不恨帝辛,我恨你们。你们本来可以救妲己的。”

  “十弟,你太感情用事了,被妲己姑娘迷住心窍了。你这话让二哥听见,可能就不是关在这里,而是关进地牢去了。”

  “随他好了,杀了我都行。可怜的妲己,那么善良的一个女孩,她能逃到哪里去?”冉季载趴在桌上痛哭流涕。

  “那你到底想做什么?战争已经打完了,有苏已经被帝辛灭亡,不复存在。妲己下落不明,很可能已经死了。事已至此,你还想怎么办?”

  冉季载立即抬起头来:“你肯帮我吗,四哥?我要去有苏寻找妲己,是死是活我都要找到她,是活人是尸体我都要把她带回来。请放我去吧,四哥,我没有别的目的,只想找到妲己。她是我的未婚妻啊,四哥。”

  周公旦沉吟片刻说:“你非要亲自去不可吗?这事我们派其他人也行的。”

  “是的,我一定要去。”

  “好吧,现在帝辛人马正在班师回朝歌,你可以前去。不过,你还是得小心,行事隐秘一点,作平民打扮,不要暴露你周国王子身份。”

  “知道了,我会小心的。”冉季载一下站起来。

  “你别急,今天先休息一天,明天我再送你上船。”

  “干吗等明天?我不想等了,四哥。妲己要是活着,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个角落里流浪受苦呢。”

  “好吧好吧,都依你,今晚就上船。你先去洗个澡,换了这身军服。”

  到傍晚时分,换上书生打扮的冉季载匆匆来到码头,码头已经有一嫂帆船等候,船上给十王子配备了八名随从,都是平民装扮。周公旦前来送行,叮嘱冉季载快去快回,实在找不到人,不要久留。因为那里已经在帝辛直接控制之下,不太安全。

  “谢谢四哥。不知道四哥私自把我放走,二哥面前如何交待?”

  “你忙你自己的事,不必为我操心。你二哥那里,我自有办法应对。”

  冉季载于是扬一扬手:“那我走了。”

  周公旦目送十弟帆船行远,才慢慢返回宫城去。走到码头十几米的土坡上,看见二哥周姬发由侍卫陪同,静静站立着,正举目望着宽阔的河面。河面上,是一路向东的十弟帆船。

  “二哥,他走了,咱们回宫吧。”周公旦说。

  “就怕他此去太危险,二十来岁的人了,还是太不成熟。”周姬发说。

  “可是,不让他去了结了这桩心愿,他会发疯的。”

  “这个十弟,唉,真拿他没办法。好吧,我们回宫。”

  “别太担心,他只是一片痴情而已,神会一路保佑他。”

  冉季载一路踌躇满志,发誓一定找到妲己。如果她已经死了,就把她火化,骨灰捧回周国,供奉在自己房间里。不管怎么样,他都要跟这个女人在一起。

  他想不到,一切的辛苦和心思统统都白费了。一到怀邑城内,就打听出来,妲己已经投降帝辛,跟随帝辛去了朝歌,做了帝辛最宠爱的妃子,昼夜与帝辛饮酒欢爱。人们说起这个有苏最大的“叛徒”时,个个咬牙切齿,恨不能将她碎尸万段。

  听到人们描述帝辛如何如何的宠幸妲己,妲己又是如何如何的取悦帝辛,一对老少情人可谓是臭味相投、各得其乐,快活不已。冉季载对此深信不疑。他强烈的感到震惊、羞辱和厌恶。没想到,万万没想到,妲己竟然是这种人。平时看上去,她是多么纯洁啊,为了苟且偷生,为了荣华富贵,她不为人知的一面终于暴露无遗。

  那一夜,冉季载躺在旅馆里,辗转反侧,不能入眠。他站立在窗前,久久盯着今非昔比的有苏夜空。心里恨自己为什么要爱上妲己。妲己说她苦苦思念了他七年,说得那么情真意切、令人动容。可转眼之间,她就投进那个老男人怀里,还是一个世上最粗俗、最邪恶的男人。七年的思念,只在一夜间变得分文不名。一切都只是谎言,这个情薄如纸的女人,心里从来就没有过我冉季载,亏我却对她一往情深。

  第二天一早,冉季载一口饭都没吃,就匆匆上船,返回周国。他只想快点离开这个伤心之地,永远忘掉这个无情之处。

  他很努力,真的很努力。回程的船上,他尽力跟随从们一起饮酒说笑,昼夜狂欢,要借此把人世忘得干干净净。而之前,他总喜欢一个人独处,默默的沉思。

  可他总要静下来,他没有可能一分钟都不静下来。他一旦静下来,妲己的音容立即就占满了他的脑海。即使他假装欢闹的时候,妲己的身影仍在他脑边徘徊。

  他忘不了妲己,越要忘了她,越是时刻想着她。即使那样深入骨髓的憎恨她。

  他回到周国那天,还是四哥周公旦到宫门迎接他。才两个来月没见,冉季载人整整瘦了一圈,周公旦吓一跳说:“我的老天,你遇到什么事了?找到你要找的人了吗?”

  冉季载竟然一改往日口风说:“没有,我没有要找什么人。我只是外出游玩一趟而已。”说完,就匆匆告辞,回了自己房间,从此再没踏出房间一步。

  周公旦跟随从一打听,得知妲己情况,立即明白了十弟心情。不过,除了叹声气,又能怎样呢?

  冉季载从此性情大变,整天关在自己居所里,叫上一批美艳歌伎,只穿着透明薄纱衣裙,大跳艳舞。

  他左右各搂一名祼女,狂歌纵酒,把自己灌得烂醉。然而,突然间,他又发了疯,狂怒着拔剑驱赶着艳女们:“滚,都他妈给老子滚。”

  艳女们吓得满地乱爬,眨眼间跑得一个都不剩。

  周侯姬发进来看他,他都不认识,拉着周姬发衣袖结结巴巴说:“爹,这么久你都去哪了?我有话想跟你说啊……。爹,你不是答应过我,什么事都会帮我吗?你肯定会帮我是不是?……”

  周姬发听他胡言乱语,气得给了他一巴掌:“你看看你这个样子,还有没有一点出息,为个女人,寻死觅活的。”

  冉季载眼前的“爹”立即不见了,出现的是二哥的脸。他重新落座,满不在乎说:“我寻死觅活,跟你有什么关系?碍着你哪儿了吗?”

  “你清醒点,我跟你说正事。”周姬发坐下说。

  “省省吧,二哥。如今哪有什么‘真’事,全他妈假的。假的假的假的。”

  “十弟,爹很疼你,他临走的时候嘱咐过我,要照顾好你。我也很想让你过得快乐一点,可是,有些事情总是超出我们能力的范围。”

  “二哥,你不用跟我说这些。我不怨你,真的不怨你。你只是我哥,没有义务什么都帮我。我只是恨我自己,恨我自己废物一个。”

  “不要这么说,十弟。我真的很想帮你。”

  “无所谓了,二哥。反正现在什么都过去了,一切都结束了。你真的不用操心了。”

  “十弟,你好好听我说。你也知道,二哥17岁就娶了你婶子邑姜,至今跟她从未分开过。所以你现在失去恋人的这种感情,我不是能够完全体会。但是,人不能够总是沉迷于一件事,过去了的就让它过去,留点怀念可以,不要把你的灵魂全部葬送给过去。”

  冉季载没回答,端起酒杯又要灌。

  “你别喝了。”周姬发伸手一掌将他的酒杯打落在地:“认真听我说。”

  冉季载于是木然的坐着,听二哥训话。

  周姬发说:“你确实该成个家了。之前跟你说这件事,你总是推脱不肯谈,后来才知道你心里有人。你跟苏护女儿的事,二哥也尽了最大努力支持你、帮助你。可如今事实已经如此,你必须正视现实。”

  “好吧,我正视,我一定好好正视。”冉季载挺胸直腰,双眼直直望向前方,还抬手拿食指和中指对准双眼,然后转过去指向前方表示瞄准。完全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周姬发也不理他,继续说:“昨天,姜尚国师来找过我,说要给你说媒提亲。对方是将军武吉的三女儿,今年16岁,人很聪明,是个大美人。她也很通琴艺,会弹琵琶。你见了肯定会喜欢。明天,武将军设家宴邀请我们,我陪你前去,你跟女孩子见个面。好不好?”

  周姬发没等冉季载回答,继续说:“这事就这么定了,你好好准备一下,不许再喝酒了。”

  周姬发也不征求十弟意见,一手把事情定了下来,有点强行办完此事的意思。心想,男人嘛一有了新欢,自会把旧爱抛去九霄云外。

  周姬发交待完,留人看住冉季载,不准他再喝酒,然后走了。

  第二天,周姬发派人去找冉季载,上武吉家赴宴,却怎么也找不到冉季载了。一查,才知道,这家伙一大早去军营辞了军职,拿了几件简单行李,跑去城外雪山里的一座神庙。他在那儿隐居起来了。派人去神庙带他回来,他死也不肯。姬发生了气,发狠说,不管他了,就让他自生自灭好了。

  冉季载就在神庙里居住下来,每日除了跟着僧人们一同读书,就是去山中野猎,溪中钓鱼,或是坐在房间研读兵书诗文,借此忘掉红尘俗世,忘掉他自己。

  然而真要做到忘记一切,却是多么困难。每当夜深人静,他孤独的躺在床头,看着床边映照的雪光,总忍不住黯然神伤。

  妲己啊妲己,你还好吗?那个男人,真的心疼你吗?你现在还读诗习琴吗?你一定是把我忘干净了,连名字都不记得了。那块玉佩也扔掉了吧。

  既有今日,我们当初何必相识呢?妲己,我们从未认识该有多好。我满腹的涩苦要向谁倾诉呢?我向积雪倾诉过,向山泉倾诉过;我也向飞鸟倾诉过,向那只每天跟我招手的金丝猴倾诉过……,但是它们从未回答过我。

  国相姜尚要给我说媒提亲,娶一位将军的女儿。我没有见过那个女孩,只听他们说长得很漂亮。可我就是没心情去看一眼,你把我的心都占满了,从来就没有离开过,妲己。

  假如有一天,我们再次见面,我要对你怎么做呢?我是多么希望杀死你,亲手杀死你。可我不知道,在割掉你那颗美丽头颅的时候,应该对你先说点什么。

  冉季载一撅不振、厌生厌世的情形,让他的两个兄长越来越担心。

  国王周姬发对太宰周公旦说:“给他娶亲,他也不肯。长期这么下去,只怕好好一个人就废了。当初我们没救她未婚妻,总归是有点亏欠他。可他总这个样子,又没法帮他。”

  周公旦说:“这小子太过痴情,事情真不好办。我看我还是进山跟他谈谈吧。”

  “也行,你先去探探他口风,看这人还能不能救。至少尽了我们的心意。”

  第二天,周公旦进山见了冉季载,劝十弟回宫里去,不要过这种“野人”生活。冉季载却一口回绝:“你别管我,四哥。我喜欢过这种生活,我过得很开心。”

  “你别嘴硬了。这种生活真的很开心,怎么你人还是这么憔悴?还是跟我回宫吧,你今后的日子还长。那个女人已经辜负了你,你何苦还对她念念不忘了呢?一点意义都没有。你身为王子,年纪轻轻,还可以为国家做很多的事情,怎么能为了一个女人,舍弃你应负的使命?”

  “你说的东西,我一句都听不懂。”冉季载说:“我就是一个平庸俗人,不知道什么使命。我念念不忘那个女人,也不追求什么意义。她是我这辈子的劫数,我只能认命。”

  “好吧,我们就别废话了。你说吧,想要怎样?你要是故意这么消沉下去,我也不管你了。”周公旦表现得失去耐心说。

  冉季载沉默片刻说:“我想去朝歌,我要见见妲己,当面问问她为什么这样。你们会同意吗?你们能帮我吗?”

  “你可真是异想天开,她现在是帝辛的女人,你还想干什么?让帝辛发现你们之间有情意,你们两个都得掉脑袋。”

  “我早知道你会这么说。那算了,四哥,你就别管我了,让我自生自灭好了。”

  周公旦盯了他一阵说:“你真的想见妲己?”

  “是的。这是我现在最大的心愿。”

  “你保证,见了她以后,就抛弃对她的一切幻想,重新振作起来。”

  “我保证,我只要见她一面。”

  “那行,也许我可以帮你。但是……”

  “谢谢四哥,四哥你真的太好了,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冉季载一下扑上去拥抱住周公旦。

  周公旦推开他:“你听我说完,我还有话呢。”

  冉季载于是乖乖的退开,听四哥说话。

  “但是。”周公旦说:“你不可轻举妄动,只能看她一眼,不许跟她说话,一句都不可以。一言一行,你都要听我安排,你要保证,凡事要经我同意。做得到,我就帮你。这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我全听你的,我保证。只要看她一眼就够,我相信她一个眼神能告诉我很多东西。”

  “你现在就随我回宫,我们按计划行事。”

  那天,冉季载立即收拾了行装,跟随周公旦再次回到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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