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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山路之上,班师回朝的商军绵延十几公里,旗幡飘扬,阵容整齐,声势浩荡。

  最前头开道的是飞廉的左军,中间是帝辛的中军,妲己跟帝辛还是同乘一辆专属车辇。殿后的是恶来的右军,他还负责押送大批俘虏和财货。事实上,水上还有一路队伍,上百艘帆船负责把征集的财物运送朝歌,其中主要是用于鹿台建设的香木和大理石块。对帝辛来说,这一趟进军有苏,确实收获颇丰。妲己这个百年一遇的大美人还不算上。

  路上跟大臣们聊天时,帝辛就笑说:“这回回去,我再看比干怎么说,当初阻得我那么凶,还不是大胜而归。”

  众人齐说:“还是大王英明。”

  回程的速度比起两月前进军时缓慢很多了,大军走走停停。帝辛有带着妲己游山玩水的意思。每经过一个风景秀丽的地方,都要停留好几天,走一走,看一看。现在已是十月深秋季节,风光自有其一片凋零之美。遇到有神庙的地方,还要虔诚的上去拜一拜。妲己年轻,腿上那点皮外伤,几天就好利索了。

  所经诸侯国,会受到当地诸侯国君的热情款待,这些诸侯国在攻伐有苏的战争中也做出一定的贡献,有的出人,有的出粮出物。

  其中一些诸侯国国君,因为地处偏僻,信息闭塞,没见过帝辛,对帝辛也不了解。当看见帝辛和妲己在一起时,就以为妲己是王后,直接就称呼妲己王后。也没人从年龄上误会他们是父女,因为帝辛看妲己温柔的眼神,太显而易见了。

  别人称呼妲己王后,妲己赶紧解释,她不是王后,只是服侍大王的仆人而已。帝辛却只是笑笑,不作解释,随别人胡乱称呼。

  这样子,他们回到都城朝歌又用了将近两个月,已是十二月隆冬季节,再过几天,就是古老的春节了。朝歌下过两场暴雪,地上积雪很厚。

  走近朝歌都城城门时,妲己心里无限感慨。如果一切不出意外,现在的她,应该是跟冉季载双双在周国的丰城行夫妻对拜之礼了。而今,她却不得不跟着帝辛这个58岁老头到了这里,这一进去,也许这辈子都出不来了。此时,妲己刚刚17岁。正是风华正茂,越发出落得秀色可餐。

  走进朝歌都城,都城十分繁华,布铺、食铺、药铺、鞋铺以及戏院应有尽有,连绵不绝;街道上,车马、人轿络绎如潮;人多的地方简直象庙会似的拥挤不开。这让妲己很开眼界。她只去过周国的都城丰邑,以为那里已经是人间极景,热闹得不能再热闹了。有苏都城怀邑更是不堪相比,简直天上人间,朝歌都城面前,怀邑只算得一个小乡村。

  大王车辇一到,所有百姓都被驱赶到道路两边,向大王行跪礼。妲己自跟着大王尽享这极致尊荣。穿过大街,抵达朝歌宫殿。是旧宫殿,鹿台新宫殿尚未建成。

  朝歌群臣,早就获知帝辛凯旋的准确日子,准备好了盛大的迎接仪式。此时,所有大臣以及后宫佳丽全都列阵于宫外,等待与分别四个来月的大王相见。

  飞廉和恶来自领军返回军营,只等随后而来的犒赏。帝辛携妲己在宫外下车,与群臣相见。第一个见面的就是相国比干。

  比干今□□冠整齐,神情却还是往常那般严肃。帝辛心知自己大胜,比干已是无话可说,说不定心中还有些惭愧。因此他神情有些骄傲的走到比干面前:“叔父最近还好吗?”

  比干略施一下君臣之礼,淡淡说:“多蒙大王牵挂,老臣还好。大王应该辛苦了。”

  “这是妲己,有苏公主,苏护的女儿。”帝辛把身边妲己介绍给比干。又对妲己说:“这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叔父比干。”

  妲己一看比干神情,就知这人是个厉害角色,得罪不起。赶紧恭敬施礼说:“相国大人好。”

  比干对妲己礼节性点个头,转头对帝辛小声说:“你带她回来做什么,你把仇敌的女儿带回宫里做什么?你是不是……”

  他话没说完,帝辛就拉着妲己走开了。他知道叔父又要开始唠叨,世上还没有哪一件事,他不会唠叨的。

  接见完几个朝廷重臣以及儿子殷郊和武庚,然后就是王后姜氏率领下的后宫嫔妃。帝辛走到姜氏面前说:“几天不见,你又多了几根白发了。”

  姜氏却是眼睛一直盯着妲己说话:“老了,你、我都老了,不年轻了。”她这话里有话,意思帝辛你也该收敛收敛,别一副‘为老不尊’,‘晚节不保’的浪荡劲。

  帝辛自然明白王后的“讥讽”,却也不加理会。仍把妲己介绍给王后说:“这是妲己,是个好姑娘。她对商国习俗不太了解,你多关照她一点,她不会的教教她。”

  姜氏见帝辛仍然尊重她的王后地位,把这个“新人”交给她管教,心里舒坦很多。因此情绪放松了说:“夫君吩咐的事情,为妻自当尽心而为。大王放心好了,我会待她如亲生姐妹。”

  “如此就好。”帝辛接着对妲己说:“这是王后姜氏,你叫她姐姐就行。后宫的事,你多听她的。”

  妲己便向王后行礼:“王后好,妲己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今后还请王后姐姐多指教。”说完,妲己心里嘀咕,叫“阿姨”还差不多,叫“姐姐”真有点别扭。

  接下来,就是参拜神庙和祭祀祖庙,一系列繁琐的仪式。自始至终,妲己跟随帝辛身边,王后姜氏倒跟在后面。妲己心里是有些不安的,她不想自己显得太夺人眼球,成为众矢之的。她宁愿低调一点,隐在众人之中。可帝辛一直硬挽着她,她也无力改变状况。总不至,在如此庄重严肃的场合,跟帝辛闹起来,那有什么好果子吃吗?

  祭礼完毕,就是大摆筵席,酒宴庆功。这次,王后总算坐到了尊贵的左边座位,妲己居于帝辛右边。不过,对妲己来说,也已是无上尊荣了。多少比妲己资格老的嫔妃都只能坐在下首席位。

  惹得萧贵妃几个女人一旁嘀咕:“这小狐狸精什么能耐?把大王迷成这样。她能懂多少风情,我谅她床上躺着就跟一条死鱼似的。”

  另一个说:“没办法,人家年轻,就是有魅力。”

  酒宴上,大家自是聊起攻打有苏氏的战争细节。说有苏氏人装备落后,真是不堪一击。

  “你们不知道。”恶来醉意尽显、眉飞色舞说:“有好多有苏兵居然拿锅盖当头盔,捆几块木板在身上当铠甲,我都被他们笑死了,亏他们想得出来。”

  “不过他们还真勇敢。”飞廉说:“光着膀子就冲上来跟战车相撞,纯粹就是一群炮灰白痴。”

  “还有哦。”恶来边说边笑:“他们一边冲一边还敲锣打鼓,当我们是糟蹋麦田的野猪,吓一吓就成。”

  比干冷声说:“打赢这么一支可怜军队,瞧你们就得意成这样。你们好厉害。”

  “相国也不能这么说。”恶来撇嘴说:“他们一点不可怜,我们也死了不少人。那天苏护出宫拼命,光他一个人就杀了我们一百多人。我砍了他几刀,他都不倒。”

  恶来只顾嘴上爽快,完全忘了苏护女儿还在席上。妲己一听提到她父亲,又回想起父亲那天战死的惨烈场面,心中一阵悲愤涌起,不禁黯然失色、神情冷峻。感觉自己坐在这里跟着这些人喝庆功酒,太滑稽、太荒唐、太可笑。真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邪,竟然还坐得住。

  帝辛本来就时刻关注着妲己,生怕她什么地方不习惯。这时看见她神情,一眼就看穿她心理。他非常理解,处于妲己这样的境况,没人会心里好过。于是他立即对恶来说:“恶来,你住嘴吧,喝你的酒,少说两句。”

  恶来还不明白,对大王说:“我说的是真的,大王。那天你应该也看到了,苏护当时……”

  帝辛发火了,厉声说:“恶来,你出去,马上给我滚出去。”

  大厅里一下安静了,朝臣们都闭了嘴不再说话。

  “怎么了,大王,我也没说什么啊。”恶来显得委屈。

  “我说叫你出去。你喝多了。”帝辛随即命令左右侍卫将恶来拖了出去。

  恶来一离开,就没人再提有苏战争。一场“伟大”的光荣竟然被生生“隐藏”起来。

  妲己越来越觉得自己不该坐在这里,而应该象有苏其他的俘虏那样,被送去工场劳动,接受鞭打和饥饿。她心里越来越难受,于是对帝辛说:“大王,我不舒服,想去休息了。”

  帝辛也没挽留,明白她坐在这里太尴尬。“那你先去吧,一会儿我去看你。”然后命人带妲己去后宫房间歇息。内侍总管吉昌还在宴席之前,就已经迅速为妲己收拾好单独的房间。

  妲己被带到房间,吉昌进来说:“老臣还不知娘娘习性,不知道房间布置是否满意,还需要些什么?”

  奢华、整洁的房间,床上铺着厚厚的驼绒皮毛,光看一眼就感觉温暖。墙上两排整整齐齐都是灯盏和蜡烛,把房间照得格外明亮。屋里到处都有古玩珍宝装点,桌上、案台上的器物都是焕然崭新。宽大的梳妆台上,各种女用饰品,耳环、手镯、臂钏应有尽有,尤其一副孔雀开屏发簪造形精致、格外漂亮。这一些,都是妲己做公主时,从未见到过的。

  妲己闷闷不乐,也无心留意房间陈设。对吉昌说:“你们都出去吧,我想上床睡会儿。”

  吉昌心想她刚刚走了那么远的路,肯定是累了。就带着奴婢们出去了,关上门。妲己掀开被子,躺到床上去。趴到枕头上,就开始默默流泪。

  她想起父亲和母亲,想起酒宴上商国朝臣的笑声,想起族人们骂她“叛徒”时的眼神。她不喜欢这个地方,每一张面孔都是那么陌生,这个地方让她感觉很孤单。父亲说,让她努力活下去,可这么活着真难受,自己为什么就死不了呢。别人只当她跟在大王身边好风光,只有她自己知道这种生活是什么滋味。

  她又触摸到了腰间那块舍不得丢弃的“玉佩”,想起冉季载。自己都不知道,还留着它做什么?有什么意义。那个负心男人应该早把她忘干净了。那个虚伪的男人,怎么就装得出那样真诚;明明是个无情的男人,又表现得那样多情。骗得自己傻瓜似的,那么信任她,那么深爱他。如果天上真的有一个公正的神,就应该把这个男人千刀万剐。

  妲己哭一阵,想一阵;想一阵,又哭一阵。慢慢的,她沉沉进入了梦乡。眼角的泪仍挂在鼻梁边。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时,看见有两个奴婢侍候在床边。奴婢一见娘娘睁开眼,施个礼:“娘娘醒了。”其中一个就说“我去报告大王”,然后出去了。

  妲己问另一个女孩:“这是什么时辰了?”

  “回娘娘,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现在是第二天晌午了。”

  “我睡这么久了吗?”妲己刚想起床,就发觉自己头裂痛得厉害。起来半边身子,复又倒下去了。

  这时帝辛过来了,进门关切说:“还好吗?是不是昨天酒喝多了?”

  妲己使劲按着自己太阳穴,摇头说:“我一口酒都没喝,可我这头怎么这么疼,身上一点力也没有。”

  帝辛马上对奴婢说:“快传御医。”

  御医进来,仔细看了看,对帝辛说:“大王,娘娘没大病,只是水土不服,着了风寒。臣煎些汤药,就可病除。”

  帝辛松口气:“那就快去办。”

  妲己一病好几天,帝辛每天都来看她、陪她。

  病稍好些的时候,她能下床,但是不愿出门。帝辛几次说带她去外面走走,还说带她去鹿台,跟她描述鹿台的漂亮、优雅、舒适,说她一定会喜欢上鹿台的。妲己只是摇头,说哪儿都不想去。

  帝辛说你这么闷在屋子里,这么无聊,非闷出别的毛病来不可。要不把宫庭乐师叫到你房间来,每天给你表演乐舞。

  妲己说不用,给她找把古琴来,她每天弹弹琴就能打发时间。帝辛说这个容易,于是吩咐宫庭乐师,给妲己送来一把古琴,还让乐师涓陪着妲己。果然,妲己每天跟涓在一起,相互演习琴艺,显得开心很多。

  接着妲己又问帝辛有没有诗文书籍,她想读读诗文。帝辛犯难说,这个却难办,宫里没这些书籍。

  “宫里没有一个藏书室吗?朝廷没有人专门管理藏书吗?”

  “有是有一个,不过规模很小,主要收藏宫里皇家书文、小册,主要是一些政务报告、帐簿来往、礼品单子,开支预算、家族族谱、问神卜卦等等,至于诗文、历史、技艺之类的书籍就不太多了。”

  “为什么,难道觉得诗文、历史、技艺这些东西都不重要吗?”

  “唔,不知道。”帝辛笑笑说:“为什么你觉得很重要?似乎不读这些书,大家还是照样吃饭、睡觉,没什么影响吧。”

  “那算我多嘴了。”妲己说:“也许是我这人有怪僻,人家都不喜欢的事,我偏喜欢做。”

  帝辛看出她心里不悦,觉得自己堂堂大王,竟然不能满足她这点需要,很惭愧。于是说:“你真的很想阅读诗文吗?”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从小会有这种爱好。曾经有人送过我很多书,我还打算在有苏宫里建一个藏书楼的。可没想到全让你给毁了。我以为你们商国是大国,不缺诗文书籍。谁知这方面跟我们有苏一样穷。大概你们这里的人,也都不爱书写诗文。”

  “没办法,我们这里只有少数贵族写书,平民都不允许写书的,历代以来都是这样。所以确实没几本书可藏,也就没谁去想建什么藏书楼了。”帝辛听妲己不满的语气,更觉得自己有责任帮助她。

  “早知道是这样,我该把家里那几本书带过来。”妲己显得很沮丧说。

  “没关系。你真这么爱好诗文,我还是会有办法的。”帝辛表现得无所不能说。不能让心爱的女人小瞧了他这个大王。何况他也确实想让妲己高兴起来。

  “书的事先不说了。能拿一些酒来吗?”妲己坐下,显得人生无尽乏味说。

  “你要喝酒?你不是很少喝酒吗?”

  “可我今天就想喝,心里烦闷得很。”

  “好吧,想喝就喝吧,我陪你。”帝辛随即吩咐下人:“拿酒拿菜上来。”

  酒菜很快上桌了。还没拿起筷子,妲己就自斟自酌先喝了三杯。帝辛看出她心情不痛快,柔声说:“还在为庆功酒宴上的事烦恼吗?别往心里去,那些人都是头脑简单的蠢货,我已经骂过他们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大王。”妲己抬手在空中划一个弧线:“我感觉一个人住在这么大房间里,都有些害怕。我真发愁,今后的日子怎么熬过去。真的。”

  “你只是新来,对一切太陌生。时间长了会好起来的,别担心。有我在,没人敢伤害你。难道你还怀疑我保护不了你吗?”帝辛伸手拍拍妲己手掌说。

  说着话时,妲己又连喝了几杯酒,面颊很快变得一片绯红。“只是觉得,人活着,真没什么意思,其实有什么意思?”

  “怎么能这么想呢?你喝醉了,妲己。”

  “我没醉,我清醒得很,大王。”妲己又喝一口酒说:“感情是什么东西?它明明一点都不真实,我为什么又那么在乎它。我爹死了,我娘也死了,这个世上,再没有人在乎我了。”她脑海里浮现的还是冉季载。她的眼泪滚落下来了,这是她第一次在帝辛面前流眼泪。

  她哀戚的神情更令帝辛心怜,帝辛于是握紧她手说:“我在乎你啊,你还不肯相信吗……你别喝了,妲己。”

  “多陪我一会儿,大王。”妲己给帝辛和自己再次斟满酒说:“今晚咱们喝个痛快。我爹以前不让许我喝酒,现在他不在了,我可以喝了,想怎么喝就怎么喝了。”

  “你别这样,妲己。”帝辛把妲己端到嘴边的酒按下说:“你爹的事,我真不知道怎么安慰你。但是,事情都过去了,我希望尽力弥补你,让你过得开心一点。”

  “你知道吗?大王。我是很想杀死你的,我也应该这么做。我真的恨我自己,为什么没有勇气对你下手。”

  旁边几个奴婢听着,脸都青了。她们都暗暗为妲己捏一把汗。

  帝辛倒也没介意,微笑了说:“你要真想杀死我,那就动手好了。能死在你手里,也不算死得冤枉。”

  “你就不该当大王,不当大王,你可能会是一个好男人。”妲己看上去有点烂醉如泥了。

  帝辛大笑起来:“说什么呢?我当上大王,也是一个好男人。什么时候,我都是一个好男人。”

  妲己没有回答,帝辛再看她,她已经趴在桌上呼呼打鼾了……。帝辛于是轻轻把她抱到床上去躺下,她却孩子般的深深依偎进帝辛怀里,抱紧帝辛的脖子不松手。……屋里的奴仆撤去残酒剩菜,退出去,掩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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