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林铮接了个电话鬼鬼祟祟躲进小卧室，房间门不是很隔音，隐约能听见林铮的声音无比温柔，语气好像在哄小朋友。
过了会，林铮从房间里闪出来，偷瞄了眼厨房，又往林勉这边瞄过来，和她似笑非笑的眼神撞了个正着，吓得差点把手机扔掉。
林勉心里好笑，装作没什么反应的回过头继续看电视。
林铮心虚地咳了几声，坐在离林勉很远的地方，假装玩手机。
“女朋友？”林勉眼睛盯着电视，头也不回地问。
“啊？”林铮差点跳了起来，赶紧正襟危坐，“不是不是，同学。”
“高一时候那个？”
“……”林铮傻了眼，“姐……你怎么知道？”
林勉困意袭来，打了个呵欠，转头看着林铮，“早看出来了，每次打个电话都躲卧室里，一打就是半个多小时。”看不出来就有鬼了。
“姐，你可别告诉爸啊。”林铮瞥了一眼厨房里的背影小声说，一脸紧张兮兮。
“你也不敢让爸知道啊。爸妈对你学习的事这么上心，限制你打篮球的时间，不让你玩电脑，就是没防住你早恋。你能保证没有影响到学习吗？”
林铮举起双手，“我能保证，这三年我的成绩从来没有掉下来过，而且比高一的时候还有进步。”
林勉看他这副样子，故作冷淡的表情有一丝松懈，“唉，早该在你有苗头的时候掐掉的，不过后来看你成绩也没下去，才没有说过这事。”
她回想起自己高中的时候是个标准的三好学生，比懵懵懂懂的初中还要不知道乖了多少倍，林爸对她极为放心，采取的是放养政策，所以她现在对如何管教林铮早恋方面没有任何经验。“我没有告诉过爸，不过这一年是你最重要的一年了，我不希望这件事影响到你的成绩。如果你因此成绩下滑的话，这件事我就不帮你瞒了。”
“嗯，我知道。”林铮难得正色，“其实她是隔壁班的学委，成绩比我还好，我们说好不影响学习的。”
没想到林铮主动提起他的女朋友，林勉第一次体会家长抓早恋的感觉，不知道做啥反应好，神色复杂地说，“哦，那就好。你挺厉害啊，连隔壁班的同学都认识。”
“嘿嘿，我们两个班一起上体育课，总能碰面……就认识了。”林铮省略了中间搭讪送水等等的一番追求过程，生怕显得有些过火，姐姐再觉得他是在炫耀。他坐到林勉旁边，点开手机里的相册给林勉看，“这是上体育课的时候我偷拍的。姐，你猜，哪个是我女朋友？”
林勉默默接过了手机，被自己弟弟虐狗，这心情真有点微妙。她挨个看了一眼照片中青春洋溢的三个女生，想了想，“猜不出来，我只看合我眼缘的。”
“那你看哪个比较合眼缘？”林铮吞了吞口水，语气竟然有一丝紧张。
三个小姑娘，很明显中间的最漂亮也最讨喜，林勉深知林铮是个颜控，想起阿冉神神叨叨给她“科普”的面相知识，故作认真地思考，“嗯……左边那个女生，浓眉微敛，面露凶相，多半脾气暴躁，性格强势。右边的，看着不像高中生，显老，这种人多有些心机。中间的这个，眉间距宽，人中清晰，面相最好。”
“我去，姐，你可真神，确实是中间那个。”林铮指着那个扎马尾素面朝天的女生，啧啧称奇。“不过你还真敢说啊，就不怕说错？
林勉傲娇了一把，“你是我弟我有什么不敢说的，再说你跟了我这么长时间，我相信你的眼光。”
“姐，你眼光确实好，就是有些太高了。”林铮许是大石头落下心里轻松了，竟然开起了玩笑。“你说你这么多年还是单身狗一个，记得小时候对面萌萌哥还追过你，结果人家那样的你都看不上。现在怎么样？后悔了吧。”
林铮突然听到这个好久没听到的名字，像有什么东西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短暂的空白之后她回过神来，顺手扔过去一个抱枕，“怎么说起他来了，你想多了，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最多就是朋友而已。”
还是好多年前的朋友了，记忆都蒙尘了。
林铮可不信他们之间真是那种纯洁的友谊，“那是你看不上人家，他那时候追你追得那么紧，我那么小都看出来了。”
“你看出来什么了？”林勉好笑，“你那时候才多大，小孩子啥也不知道。”
“年龄小不是问题，我早熟啊。在感情方面，我是你前辈。”林铮毫不害臊地说。
“去你的。”林勉又扔过去一个抱枕。
林勉哈哈大笑，“姐你别不好意思啊。”
秋天的暖阳斜斜照在这个个子高高的大男孩身上，他的笑意比阳光更暖，露出两颗洁白的虎牙。林勉恍觉当年那个瘦小胆怯的小孩子不知何时已蜕变成这模样，变得独立，开朗，已经到了会为另一个女孩负责的年龄。
记得父母闹离婚那段时间，她烦透了弟弟，也有些阴暗的嫉妒心理，觉得他从出生开始就抢走了母亲的注意和爱。后来有一天，大人真得带着户口本结婚证闹到了民政局，她在家里突然找不到弟弟，怎么喊都没人答应，正着急的时候，发现他就躲在门后，偷偷地抹眼泪。林铮见到她把门拉开，边擦眼泪边边对林勉说，“姐姐，我不想让爸爸妈妈离婚，我不想和你们分开。”
这么多年，林勉一直忘不了那一幕，她的所有阴暗小心思无所遁形，被他那双单纯清澈的瞳孔照亮。想起以前对他简直到了厌烦痛恨的地步，怎么也不会是个称职的姐姐，他还是长成了阳光的样子，会用自然亲切的口吻唤她姐。
她其实讨厌那种性格开朗健康的人，会让她产生深深的自卑，和因弟弟而生的负疚感，潜意识里却又不由自主想靠近，像久经黑暗的人向往光亮一样。
林勉沉默了片刻，再抬头时已恢复了表情，“你再玩一会吧，我好像有点上头，去卧室躺一会儿。”
“去吧去吧。”林铮没有觉察到异样，盯着手机屏幕摆摆手。
回卧室后，林勉躺在床上看了会手机，阿冉发过来一条微信，问她回家了没。
林勉回了句，过了会，阿冉的电话就打过来了，两人聊了一会，阿冉问候起她那个上高中的弟弟，林勉顺口提到了连他都有女朋友的事，阿冉嘲笑她，“瞅瞅你这当姐的，到现在谈恋爱还没个着落。”
“……还真是惭愧啊。”
阿冉又吐槽了几句在家里成天被念叨又没带男朋友回来，林勉自然而然地问起邵轩的事，她支支吾吾说不清楚。林勉知道她还是没有考虑好，不过别人的感情她无法干涉。
放下手机，林勉枕着胳膊躺在床上，想起了林铮说的萌萌。
那是他们以前的邻居，在林勉五六岁的时候搬过来的，那时候周围没有同龄的小朋友，两家又住在对面，所以关系很亲近。
准确地说他才是这里的原住民，林勉家反而算是后搬过来的。他小时候跟随父母走南闯北，后来父母生意失败回到老家，才回到祖宅生活。
后来林勉上了小学，他也和林勉进了一所小学，只是不在同一班，但两家家长让他们放学后一起回家。后来又上了同一所初中，初中的学校离家里有些远，双方的父母各自给他们买了辆自行车，也总是一起回家。
但初中的时候，大家都突然对男女之间的交往抱了种不怀好意的态度，谁和谁走得近了，每天一起回家了，就会被当做八卦的谈资，大概也是那时候开始有了关于他们的流言。他在学校混得风生水起，是风云人物般的存在，谁和他交往过近，都会被大家拿来讨论。林勉刚开始的时候很烦，为自己什么都没做就被拿来当话题觉得委屈。
但是初二那年他就转学了，也搬走了。知道他要转学的时候，林勉心里很难受，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
萌萌总喜欢拿她开玩笑，在大家开他们玩笑的时候他也不反驳，连林勉也分不清楚他的态度是真是假。
转学的前一天，学校的大操场上，萌萌突然很认真地问她，“棉棉，你有喜欢的人吗？”
猝不及防被问到这个问题，林勉脸红了，“……问这干嘛啊？”
“有没有？”
“没有啊。”
“真没有？”他喃喃道，看起来很失望。
林勉奇怪他今天像换了个人一样，隐约猜到什么，强装镇定，“要说有的话，那就是我爸妈了，哦，还有我弟弟。”
“没有别的人了？”
“没有了。”
“哦。”
以他张扬霸道的性格，那天林勉以为他下句要问你喜不喜欢我，但是他没有问，到了家就头也不回地进了家门。
后来林勉想过，如果他问了，自己会怎么回答。想来想去都只有一个明确的答案，自己肯定还是要糊弄过去。她觉得那个年纪不应该谈这种事情，早恋对她来说像犯罪一样。
再后来想起那件事，又觉得有些好笑，十几岁的感情算感情吗，谁能说的清楚。
但是自己真的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吗，在别人眼中或许是这样的印象，就连林铮也这么认为，但她曾经清楚地知道自己动过心。
那次也是放学，他们骑车到红绿灯处停下，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林勉，“嗯，拆开看看。”
粉红色的信封，没有署名地址，只用红笔在落款处画了个小小的心，林勉感觉心扑通扑通地剧烈跳动，脸上发烫。故作漫不在乎的拿过来，“什么啊。”
“情书。”他一脸骄傲的表情，“又有人给老子情书了，拿给你看看，多学学，没准将来用得上。”
林勉真实地记得当时急剧跳动的心脏一下就平复了，没人看得出来，她刚才心里经历了怎样一番翻江倒海。
也许他真的喜欢过自己，而自己喜欢他这一点，成了永远的秘密。学生时代的感情，哪怕谈不上爱情，但都是情真意切的。她顾虑太多，又不是外向疯狂的性格，没能勇敢叛逆一场，却也未曾觉得有多遗憾。
再然后，他离开，逐渐断了联系，父母离婚，弟弟被母亲带走，她仿佛一下变得更懂事，更努力，也更孤僻，失去了爱的能力。
旧事都被遗忘很久了，突然被翻出来，有些不真实的感觉。回忆很耗费精力，加上中午喝的酒后劲上来，头有些晕晕乎乎的。
林勉拉过被子盖在身上，躺了一会就沉沉睡去，呼吸沉重绵长。
迷迷糊糊不知道睡了几个钟头，醒来时天色都有些暗了。刚醒来的片刻，梦境现实交织，一时分辨不清。林勉鲜少午觉睡这么长时间，随手抓了抓头发，坐起来一会，感觉脑袋还懵懵的没回血。
朦朦胧胧听见外面有说话声，按理说林铮这个时候应该回去了才对。林勉听了一会儿，然而卧室的门关着，只能听到嗡嗡的声音，并不能听得真切。
嗓子干干的难受，林勉趿着拖鞋想去厨房倒点水。穿过客厅时，她转了下头想看看是谁来了，一眼就瞥见沙发上坐着的人，彻底愣住了。
林勉眨眨眼睛，以为还没彻底清醒过来。
李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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