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刺杀

　　这日是陈妙与慕礼约定一起出玩的日子，她早早的起床沐浴熏香，又精心的从前几日御织坊献上的时新冬装里挑了一件喜欢的衣裳。

　　大红色的斗篷上绣着栩栩如生的几点白梅，月白色的长裙是束腰的心机款式。这一套衣裳美则美矣，就是不太抗冻。陈妙咬咬牙，虽然已经进入冬月里，可为了见心上人，她是绝不会跟天气服输的。

　　桔梗替陈妙整理好斗篷后的小帽，便也打算换一身衣服，却被陈妙喊住，“今日不必随我去了。”

　　她拿上了小巧温暖的手炉，又把自己那把樱红色的骨伞装在丝绸袋子里背在肩上，褪去了那些与太后有关雍容华贵的装扮，活脱脱一副要出门春游的邻家贵娇女。

　　她今日可是要去趁机表答心意的，一个侍从不带就是不想她再被拒绝的时候丢脸。

　　“别告诉阿离哀家去哪，免得他又开始闹。”陈妙谨慎嘱咐，见桔梗乖乖点头满意一笑，便走出太仪宫门，坐上出宫的轿撵，出发了。

　　月落山。

　　小皇帝拨给了慕礼一支百兵连，一早便出宫侯在了墨安候府。

　　此时，慕礼一身深墨锦衣，手执长剑，一头乌发被玉冠整齐的盘在了一起，身姿笔挺立在队伍的最前端，有风声掠过吹起他长长的衣诀，说不出英俊神武。

　　饮风揉着发涨的腿跟在他身旁，自家大人就是带兵打仗这一身装扮也是这样出尘俊逸，对于这等美色他有些司空见惯。可若是被京中那些大家小姐看见，怕是又要攥碎了手帕，紧着派人来说媒了。

　　今日的天气阴沉的厉害，山中缭绕着茫茫大雾，恐怕一会儿会落雪。慕礼的眸光有些凝重，他知道左相会在此设局埋伏自己，所以并不打算亲自出马。

　　“饮风，你在队伍里挑一个身手敏捷的人给他换上与我一般的衣裳，带上二三十禁卫兵先行。”慕礼指着前方那条羊肠小径，“此刻大雾封山，能见的地方有限，这条小径是上山剿灭山贼的唯一途径，若林宿派人埋汰应该就在这附近。林宿若动手，你便见机行事，他若不动，只管继续向前走。”

　　正说着，慕礼把身上的镗甲护镜摘了下来，递给了扮演他的那个士兵。饮风看见，大惊失色，忙去阻拦，“大人，此等要物怎可轻易拿下赠与他人？若有危险，您可怎么办？”

　　按照大奉军中律法，非七品以上或在战争中受过军伤的士兵才可得这护心镜。此镜制作繁琐，大奉的士兵千千万，不可能每个人都照顾到。所以慕礼清楚，眼前这百十个兵肯定是没有一点防护措施的。

　　他朝饮风报以一个宽慰的眼神，淡淡的声音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安定，“无妨，这位兄弟扮作鱼饵以身犯险才是最有危险的人，我等下会注意自己。”

　　接过护心镜的士兵心中百感交集，他这等小角色上头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哪有人管过他的死活。可眼前这位尊贵的侯爷却还记得他的安危，八尺男儿，鼻头竟有些酸涩。

　　慕侯爷这样的人，只消静静的站在那儿，便让他有股把命都给了他的冲动！

　　“多，多谢侯爷！”

　　慕礼摆摆手，笑道，“去吧，我们就在后边悄悄跟着。”　

　　“慕礼”与那二十多个士兵顶着茫茫大雾开始进山，可刚走了几步便发觉前方多了一行人，像是在此等待良久一样。

　　饮风登时就护在了慕礼身前，压低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大人，可是左相那伙出现了？”

　　慕礼定定看了一会儿，越看眉头锁越紧，前方那稚气未脱的小人可不正是蒋沉离吗？！难道他不知左相的目标就是他，竟还敢以身犯险？

　　真是个蠢物。

　　风声鹤唳，慕礼察觉到了空气中不一样的杀伐气息。果不其然，他微微抬头，视线前方两侧的大雾中不知何时“嗖嗖”窜出十好几个黑色的人影。

　　这些人拿着弯刀蒙着面，是谁派来的不明而喻。

　　“大人，属下带人去吧，那人好像是陛下！”饮风见前方突然就厮杀起来了，也是有些慌乱，

　　慕礼没答，眼神阴沉的吓人，提剑几个箭步便冲了出去。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无论如何蒋沉离也不能出事。

　　小皇帝本想到这里找慕礼谈判一番却不想遭了埋伏，他没练过武功，见到这样的阵仗只能藏在带来的禁军里，且战且退。

　　可刀枪厮杀，雾气朦胧不说，天又下起了大雪。不多时身边的人便倒的干干净净。他只拿着一柄长剑，望着剩下那几个刀尖染血的刺客向他逼近，哆哆嗦嗦的后退。

　　一阵凛冽的寒风刮过，他突觉身后多了一道人影。慌忙回首却发现是被他派到此处的慕礼，煞白的小脸总算缓和了一些，“朕还以为他们把你解决了呢……”

　　慕礼冷哼了一声，便挥剑上前直直刺向敌人。干净利落的剑式宛若长虹划过，以刁钻的角度刺向那刺客的胸前要害。那刺客似是被缭乱的剑式晃了心神一般，痴了一秒可多年的实战经验总算让他回过了神，下意识提剑堪堪挡住。

　　剩下几个人见他武功不凡，索性一起上了。鹅毛大雪簌簌扑落，小皇帝咬唇，这样苦寒的天气他连剑都握不住，慕礼虽是世家出身的子弟，武功却卓然不错，只是这剑式他看着有些熟悉，总觉得幼年在哪里见过。

　　就算慕礼武功再高，可一个打好几个总归是有些吃力的。

　　“嘶。”他紧紧皱起了眉，肩膀又被刺了一剑，陡然传来的痛楚险些让他丢了剑柄。他死死咬牙试图稳住有些涣散的心神，瞧见除了旁边被他击毙的刺客，最后剩下的那人双手握刀，用尽全力朝他的面门劈了下来。

　　从后边赶来的饮风众人见得此势吓得魂飞魄散，“大人！”

　　慕礼隐约听见有人喊他，可眼前一片模糊就连那劈向自己的刀都看成了三把，意识昏迷间他抬剑护在了胸前。

　　“啪！”

　　长剑断成了两半，发出了清脆幽鸣的声音随后掉在了雪里，随之而来一声闷响，慕礼重重倒在了雪地里，墨色的衣裳看不出有何不妥，只是身下大片白雪已被染的鲜红。

　　蒋沉离吓得摔了手里的剑，冲到慕礼身旁，再抬头那看见那刺客眼神里骇然的杀意，冲着他的脑袋再度砍了下来，他死死闭上眼睛，拿左手挡在头顶。

　　“砰”的一声，小皇帝再度睁眼发现那刺客已被踹倒在地，前方突然涌现了一群士兵。

　　饮风满目血红，他拿着刺客手中的刀，在他惊惶恐惧的眼神，狠狠刺中他的心脏。

　　低沉的声音带着滔天的恨意，森然冰冷，“大人若是出了事，我会日日把你的尸体拿出来鞭挞，你下辈子也休想安生，去死吧！”

　　饮风深深按下手中的刀，而后便疯狂的朝慕礼倒下的地方跑去。

　　“大人，大人，您要撑住啊，饮风这就带你回家！”他瞧见慕礼因失血过多，面色和嘴唇早已惨白的下人，声音有些絮乱，他撕下自己裤摆上的布，又从怀中掏出普通的止血散，往胸前那止不住流血的洞洒去，匆匆包扎了一下，便小心翼翼的将他背了起来。

　　小皇帝仍被刚才所发生的事儿惊的说不出话，只是见饮风要带慕礼走才回过神。

　　他犹豫道，“他不会死吧？”

　　饮风回头深深的望了他一眼，冰冷的目光带着一丝莫名的意味，把小皇帝看的只觉得心里瘆得慌。

　　“大人为了救陛下，命都可以不要。他若是死了，是不是就如了陛下的愿？”

　　小皇帝怔在原地，只觉得胸口堵得慌，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些什么。

　　饮风不在耽搁，绕过众人，背着慕礼匆匆往下山方向走去。天色渐晚，漫天的大雪间，很快就不见了人影。

　　底下的士兵们见状，连忙围到了小皇帝身边，嘘寒问暖，责备自己救驾来迟。

　　小皇帝摆了摆手，自己朝山下走去了。他很担心墨安候的伤势，他从未想过害死他，就连今日儿来也只是想来跟他谈判，叫他不要爱上母后，离她的生活远一点。

　　天色越来越暗，纷纷扬扬的大雪使得苏湖边的游人都少了许多。

　　陈妙手中的手炉早已变得冰凉，她解开带子，打开了自己那把精致的小伞独自伫立在桥上。眼看着雪越下越大，她的小脸早已被冻的红扑扑的，跺了跺脚试图驱一些寒。只是目光一直视向园子的入口，没有离开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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