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选驸马
景宏十一年九月
平燕总督大将洪宗盛带着一干将领回京述职受封。
景宏帝亲临城楼迎接。
洪宗盛也没想到这次回京会受到如此隆重的接待。他带着几名将领受宠若惊的见了皇帝，皇帝陛下在城门前大力夸奖了众人。之后带着众人回了皇宫，在御花园设宴。
这次宴会举办得匆忙，梁芫又被章皇后拉过来当了壮丁。刚开始梁芫只是打打下手帮帮忙，到后面章皇后紧着回去照看梁皓，直接当了甩手掌柜，将事情都丢给了梁芫，留下了柳溪和可儿帮忙。
好在只是招待一群刚刚从战场上回来五大三粗的汉子，不需要准备的太细致，梁芫紧赶慢赶总算在景宏帝回宫之前将事情忙完了。
夜幕降临，御花园里酒宴正酣，帝后坐于上首，景宏帝侧身向刚刚归来的一干将领们询问边关目前的状况。
宫宴简陋，所以这次仅是帝后二人再加上几位内阁辅臣和礼部尚书，宴请几个从边关归来的将士，再没有其他人参与。
因为今晚的宫宴基本是梁芫在组织安排，所以她趁机也给自己安排了个座位。后来开宴时，章皇后看到她在场，也没有说什么，应该是默认了她可以留下来。
梁芫在帝后座下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给自己安排了个位置，静静的看着酒宴上的一切。
洪宗盛的年级已经很大了，据说已经有六十好几了，虽然他须发皆白，但双双目炯炯有神，声音虽有些沙哑，但却又十分的浑厚豪迈，隔的老远梁芫也能感受到老爷子那一身如山岳般的巍峨气势。
然后是其他的将军小将门，也都是一身杀伐之气，此时此刻似乎都还能感受到他们从刚刚战场上厮杀过的血腥。
“……如今北境安好，都是多亏了老师了。” 洪老将军以前做过景宏帝的老师，现在身上也有太傅头衔，所以景宏帝对洪宗盛一般都非常尊敬。“老师，你常夸的那位周先锋是哪位？今天可有一起回来？”
其中一位年轻的将军立即站起身，向着景宏帝抱拳行礼，“左先锋周岩见过陛下。”声音响亮，如开山之石。
周岩这名字是洪宗盛给他改的。洪老将军的原话是，火焰太旺虽能烧毁他人，但也容易伤到自己，还是改名为岩吧。愿你心若岩石，身若玄铁，练就一身钢筋铁骨，为大昭守候每一寸国土。
周焰自被家族驱赶之后，吃了不少苦头，从军后遇到了洪老将军，那便犹如千里马遇到了伯乐。洪宗盛之于周焰那便犹如再生父母，老将军让他改名，他自然是非常乐意的，要不是老将军不同意，他甚至想连着姓氏也跟着一起改了。
从那之后，周焰便改名为周岩了。
景宏帝见这少年将军一表人才，身姿挺拔如苍松，气势刚健似骄阳，剑眉下一双璀璨如寒星的双眸。不由的赞叹道：“好，好，好，果然少年英才。”
宫宴一切顺利，宾主尽欢，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封赏没有下来。本来直接在宫宴上封赏是可以将整个宴会的氛围提高到更好的一个层次的，但是目前礼部什么都没有准备好，酒足饭饱之后，景宏帝也只能先让大家各自回去。
然后边军将士们也只能一头雾水的回去了。
宴会过后，景宏帝留下了礼部尚书和几位内阁议事。几位国家首脑一直商讨到深夜，得出的最后结论是，明天的封赏尽量高赏名堂，低赏银两。
景宏帝在怎么争取也只能妥协，毕竟现在国库空虚，他也是穷啊。
散会之后，景宏帝心情憋闷，也实在看不进奏折了，便去了凤藻宫，打算看看自己刚出生小儿子。
章皇后见景宏帝满面愁容，哪怕他们白白胖胖、粉粉嫩嫩的儿子一直笑着咿咿呀呀的跟他说话，也不能将景宏帝的心情变好些。
章皇后自是知道景宏帝在愁些什么，但是她一个深宫妇人，除了帮陛下养育儿女，管理后宫外，其他的事情她也是无能为力。
章皇后端了杯八宝茶给景宏帝，坐在他身边小心的问道：“陛下可还在为封赏一事发愁？”
虽然她帮不了什么忙，但是听陛下倾述一下心理的怨气还是可以的。
景宏帝叹了口气说道：“其他的都好说，就是那个周岩不好封赏，这次边军大捷，他是头功，照理是该赏万金，封万户侯的，但是现在……”
后面的话，景宏帝不用说出来，章皇后也明白，现在没有钱，虽然只是区区万金，但他们现在连筹备西南军费都困难了，那里还有多余的钱用来赏人。
章皇后想起前两天长乐候夫人到宫里来给她儿子求娶尚主的事情。便对景宏帝提议道：“陛下，我们也可以封赏周家啊，前天长乐候夫人到宫里来为他的儿子求娶公主，咱们何不直接将公主下嫁到他们家……”
章皇后刚刚说完，就看到景宏帝皱眉深沉的看着自己，她不由得惴惴不安的看着景宏帝，想着是不是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大概过了半盏茶的时间，章皇后见景宏帝仍是看着自己不说话，才反应过来连忙起身跪下请罪：“臣妾失言，还请陛下恕罪。”
景宏帝将章皇后扶起来，安抚道：“朕觉是得皇后的这个法子很不错，所以在想着咱们要将那个公主下嫁到周家。”
章皇后见景宏帝没有怪罪自己，才松了口气说道：“目前适龄且未婚的公主也就只有芫儿了，不然就剩下那些宗亲郡主……”
“郡主不行。”章皇后话没有说完，景宏帝就立即打断，“就算没有咱们赐婚，周家也是可以和宗亲联姻的，但是芫儿才十三岁啊！”
章皇后笑道：“陛下，十三岁也就是个大姑娘了，现在那家闺女不都是十三岁开始议亲，十四五岁出阁的。陛下先下旨赐婚，等明年再议定婚期，到后年出阁也未必不行。”
景宏帝一听，也觉得可行。这样一来，对那周岩也算是封赏足够了。
章皇后本来是属意梁芫嫁给自己的侄子章令德的，不过将梁芫嫁给给长乐候世子也没差。毕竟周岩是长乐候的长子，公主下嫁到他们家算是家族荣耀了。封荫他们家也是封赏，儿子在外打拼不就是为了荣耀家里吗？
想到这里，章皇后也很满意景宏帝采纳了她的意见。
但是帝后二人谁也没想到，他们所以为的驸马居然不是同一个人。
第二天早朝，景宏帝按照之前的商议，封洪宗盛为国公，享一等国公爵。其他各个将领奖赏若干，而这次立了头功的左军先锋大将周岩，景宏帝除了封他为北威候外，还直接将自己的长女赐婚给他。
此举一出震惊了整个朝野。
整个大昭，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将公主嫁给那些有权势的文臣武将了。而且，驸马不可参政，这是太宗留下的规矩。能参政的驸马也只有那些开国功臣才有。
那周岩，是如今的新星将领，不可能现在就辞去战前武职，退而求其次的做个闲散驸马。而如今，他们的皇帝陛下是做何打算？是要破了太宗皇帝定下的祖制了吗？
然而皇帝陛下金口玉言，旨意一下不可能收回，除非皇帝陛下承认自己下错旨意了，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一般让皇帝陛下收回当众下达的圣旨，这无异于是在打整个皇朝的脸，因为皇帝陛下乃是天子，天子是不会犯错的。
章皇后也被景宏帝这一道圣旨吓懵了，她是建议了将梁芫嫁到长乐侯府啊，但她的意思是嫁给他们家世子周毓，不是庶子周岩。
散朝之后，景宏帝就去了翠薇宫找梁芫。
景宏帝先是对梁芫关照了一番，然后告诉了她，已经下旨将她许配给了周岩，今年先好好准备准备，明年在议定婚嫁时间。
梁芫低着头，羞答答的表示一切都听父皇的。
景宏帝见梁芫乖顺懂事，心里十分舒心熨帖，也对自己给女儿找的这门亲事甚是满意。将长女嫁给如今的新贵，即有了面子，又全了里子。
想到梁芫住的翠微宫十分破旧，又皱眉问道：“翠微宫太破旧了，芫儿可要换个地方住？”
“父皇，儿臣不想换。”梁芫连忙说道：“现在天下百姓辛苦，父皇也每日都这么辛劳，儿臣住差点儿没什么的，又何必劳师动众在儿臣身上多做花费。再说了翠微宫儿臣已经住惯了，离父皇也近……”
梁芫态度坚决的拒绝了景宏帝的提议。开什么玩笑，翠微宫又大人又少虽然破了点儿，但对她来说却是正好。她才不要换个地方落在大众视线里被人眼红。
景宏帝见她态度坚决，想了想才点头道：“想住就住着吧。”毕竟也只有这里还剩下点儿淑妃的影子。
景宏帝很满意梁芫的乖巧，又说了一些关照的话，才回了勤政殿继续处理政务。
梁芫恭送皇帝陛下离开后，立即让平安传信给李柏章，这事儿来的太突然，他们必须得好好重新计划计划。
景宏帝这神来的一笔，打的所有人都措手不及。梁芫甚至一度错觉是不是景宏帝觉醒了，不再被宗法礼教所束缚了。但刚刚经过她一番试探，发现，景宏帝突然给他赐婚，真的是他突发奇想，而且景宏帝还在尽力给自己做解释，让他自己这神来的一笔变得合乎礼节，合乎宗法。所以才会打的人措手不及，来不及反应。
当然这会儿景宏帝的御案前，应该是堆了不少指责他的奏章了。
秋天已经快要过去了，榕树胡同榕树上的叶子也快掉光了。
梁芫坐在琉璃石的八角桌前，平安给她泡了一壶今年新进的常州瓜片。白玉晶莹粉彩的茶碗里盛着清冽的茶水。
梁芫叹了口气道：“那么多的百姓食不果腹，咱们还是节俭些好吧。”
平安听了，笑嘻嘻的道：“主子，平时咱们已经够节俭的啦，这些可都是李老板送过来的，咱们不喝，这里的这些下人们也不敢动，放着也是发霉。”
梁芫看了平安一眼，没有说话。
平安嘿嘿笑了两声，抓了抓脑袋，说道：“得，我下次跟李老板说，让他不要送这些过来了。”然后将茶碗往梁芫身边推了推，“主子您看，这都已经泡好了……”
梁芫轻叹，然后端起茶碗呷了一口，确实是好茶啊。精致的茶碗，昂贵的茶叶，就单单这么一杯茶也值好几两银子了吧。
大概过了两盏茶的功夫，李柏章顶着一身萧瑟的冷风从外边匆匆走进来。
“没想到有突发状况，差点赶不过来了，还请公主恕罪！”李柏章一来，立即满脸愧色的向梁芫告罪。
梁芫笑了笑，道:“你我还计较这些虚礼，这般形色匆匆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赶过来的路上遇到阻碍，好在在下想办法尽快脱身了，不然可能还会让公主久等。”毕竟公主出门一趟不容易，他再让公主等候实在是不应该。
“那好，咱们就来说说我以后可能会嫁的这位周将军吧。”梁芫让李柏章坐下来，然后让平安给他也倒了杯茶。
李柏章坐下，英俊的脸上添了几丝风霜，“那公主是什么想法呢？”
“我觉得，周岩也是可以的。”毕竟她的最终目的就是离开皇宫，去外边看看，不管嫁给谁，都是权宜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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