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选驸马

　　那日之后，景宏帝赏赐了不少东西到翠微宫，虽然只是些时令水果和几套绸缎珠玉，东西不多，但贵在景宏的态度。一番动静下来，也给这本就不怎么平静的深宫里，曾多了几丝浪花。

　　得知此事的章皇后面色不虞，向身边的柳溪问道：“芫公主这番作为，会不会对咱们造成什么影响？”

　　柳溪凝眉深思，虽然她也知道皇上突然对芫公主变了态度，这事儿显得很奇怪，但事后她也去探查过，那天陛下确实是临时起意走到桃园去的，芫公主不可能提前知道。

　　柳溪斟酌的回答道：“娘娘，奴婢想此事应该对咱们影响不大，那西华宫也马上就要生产了，御医说很可能也是个小皇子，所以她们最近正是闹腾的厉害呢，这时候让芫公主分一点陛下的注意也是好事。当然也得防着点芫公主。”

　　毕竟芫公主身后没什么依仗，西华宫那边却是势头正盛，哪怕半年前，阮经年吃了那么大个丢脸的败仗，也没有伤到他们分毫。

　　听了柳溪的分析，章皇后点点头，也觉得梁芫没应该什么威胁。这时正在另一边伺候着婴儿篮的一个嚒嚒，语带谨慎的说道：“老奴觉着对翠微宫还是应该防着点，毕竟那里还有个六皇子啊，娘娘咱们对大公主可不得不防。”

　　正在整理小皇子衣物的可儿听见这话，立即嗤笑道：“唉哟，我的嚒嚒，这有什么好担心，不过是个小皇子而已，宫里还有好几个聪明伶俐的皇子呢，那咱们岂不是个个都要防着。”

　　柳溪走到她身边点了点她的额头，骂道：“你个死丫头懂什么，陈嚒嚒可是宫里的过来人，看人什么的自是比咱们清楚。”

　　章皇后也笑道：“嚒嚒说的有理，现在皇儿年幼，咱们各方面都需要谨慎些才是。”

　　这陈嚒嚒还是那时候梁芫帮着从浣衣局选过来的，起初柳溪也很防着那些新进来的宫人，好在这些人一直都很规矩，掌事大全也渐渐的都到了她的手里，新进来的这些人也都很感恩离开浣衣局的这个机会，每个人都非常努力的做事，或者表现出自己的用处来，生怕一个不好，他们又要被丢回那水深火热的地方。

　　陈嚒嚒也是这么一步一步慢慢爬上来，获得柳溪信任的。而真正获得凤藻宫的尊敬信任却是在章皇后的生产之后。

　　章皇后生产时胎盘不稳，在产房里哭喊了一天两夜也没能将小皇子生下来，眼看章皇后就要精疲力尽，太医都在询问陛下是要保大还是保小了，这时陈嚒嚒找到柳溪，称自己能救皇后母子。

　　柳溪也是不信的，但太医焦急的询问就在眼前，皇室子息繁衍，是每个帝王的使命，保大保小这种问题根本就不是问题，有什么比皇子更重要，哪怕是一国之后。一想到若是章皇后没了，自己最大的依仗肯定也就没了，西华宫那边日头正旺，她们若是没了章皇后，那她以后守着小主子，日子肯定过的艰难。

　　是以柳溪决定赌一把，她悄悄跑到章皇后的耳边，举荐了陈嚒嚒。章皇后虽然已经疼的全身失去了知觉，但脑子还是清楚的，她知道在等一会儿，她若是再生不出来，陛下就要舍弃她了。她不想死，更加不想留下一个孤苦无依的皇儿在这世上，拼着最后一丝希望，章皇后同意了柳溪的提议。

　　好在陈嚒嚒的医术真的很不错，让章皇后母子都活了下来。既是救命恩人，从此以后那陈嚒嚒的地位在凤藻宫自是不同往日，连柳溪都会敬这几分。

　　当然陈嚒嚒自从在凤藻宫获得地位后，也从来不跟柳溪争权，每天都安守本分的照顾着章皇后和小皇子。

　　这么安分的一个帮手，柳溪自然也是很乐意跟她交好。

　　……

　　之前是她想岔了，以为景宏帝是怨恨刘淑妃的，不然也不会对她们姐弟俩这么多年不闻不问。

　　但是近段日子她真的被困住了，眼看章皇后已经下定决定将她嫁到荣安侯府，她本是无所谓的，但李柏章那边出了点问题，福荣公主的路子貌似走不怎么好走，嫁给章令德实在是有点不划算，她只得另外再想法子。

　　那天她刚刚从凤藻宫回来，远远的看到景宏帝往桃园走来，她灵机一动，觉得虽然她之前一直不怎么看得上景宏帝，也觉得她跟景宏帝之间应该不会有太大的交集。但是她现在的处境确实有点困难，她不得不试一试，说不定万一就入了景宏帝的眼呢。

　　她飞奔回翠微宫，仓促的计划了一下，找了个笛子就跑到小石潭边去引景宏帝注意。

　　果然，景宏帝注意到她了，事情比她想象的要好，她略过刘淑妃直接让景宏帝注意到自己。果然景宏帝再怎么样，对自己的女儿还是没有多少防心的。

　　真是天助她也。

　　她立即打蛇随棍上，对景宏帝表现出浓烈的孺慕之情，一个一心想要依赖父亲的孩子，景宏帝再怎么硬心肠也会对她缓和一二。况且，景宏帝本就不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

　　自景宏帝对翠微宫态度改观了之后，梁芫常常做些吃食或做些小件儿衣物送去勤政殿给景宏帝。前面几次送去，梁芫都只能送到门口，然后由宫人们带进去。后面时间长了，景宏帝心软了些，便恩准了梁芫可以送进勤政殿里面去。

　　本来也不是没有宫妃想乘着给景宏帝送吃食时，白天也在皇帝面前刷刷存在感的。但宫妃每次到勤政殿都穿的花枝招展的，想勾起景宏帝的注意。特别是阮妃刚刚受宠的那段日子，基本上是天天往勤政殿跑。

　　阮妃能够受宠自也是有几分眼色的，每次进到勤政殿都很乖巧的候在景宏帝身边，从不打扰皇帝陛下处理政事，景宏帝也觉得没什么，有个养眼舒心的美人儿在身边，偶尔看看，也能缓解一二分疲劳。

　　虽然皇帝陛下觉得没什么，但是前朝的大臣们不干了，不久后就有大臣纷纷上表，要陛下严于律己，不要公私混淆，耽于美色。

　　景宏帝无法，只得禁止宫妃往勤政殿跑。但是梁芫不同，他是公主。公主关心自己的父皇那是出于孝道，于礼法上也没什么不合。

　　梁芫也才十三岁多点，继承了刘淑妃的鹅蛋脸，青春少女明眸善睐，娇俏灵动，站在景宏帝身边很有生机活力。景宏帝也被她感染了不少，工作起来也更加有有劲了。

　　午后梁芫带着她新做好的枣泥山药糕，满心欢喜的往勤政殿走，路上遇到些太监宫女也都纷纷向她行礼问好。

　　走了一路才刚刚看到勤政殿的大门，远远的就见门前站着一人，正是今天当值的御前太监席翁。

　　席翁跟王礼不同。王礼原本就是在宫里土生土长的，好不容易逃过景宏初年那一劫，花费了不少心思才爬到今天的地位。席翁却是从景宏帝还是王爷时就跟在景宏帝身边的，主仆情分自是不一般。

　　席翁见梁芫慢慢走到面前，连忙躬身行礼。梁芫也立即回礼，轻轻的福了福身，浅浅地叫道：“阿翁。”

　　席翁侧身退拒道：“公主真是折煞老奴了，老奴怎当得起公主的回礼。”

　　梁芫朝他靠近了些，拉住他的袖子，柔柔的说道：“我们都是阿翁看着长大的，那里就当不得呢。”说罢不经意拿出个荷包放进了席翁袖口的暗袋里。

　　然后梁芫又说道：“我今天做了些枣泥山药糕给父皇尝尝，不过不小心做多了，我让平安送了些到阿翁的院子里，晚上阿翁回去了，记得尝尝看阿芫做的好不好吃。”

　　席翁摸了摸袖袋里的东西，脸上满是感激的说道：“能吃到公主做的糕点，已是老奴莫大的福气了，那里还敢嫌东嫌西。”

　　“阿翁喜欢就好。”说罢又朝他福了福，见这次席翁没有侧身避过，梁芫笑嘻嘻道：“那阿翁稍待，阿芫先进去啦。”

　　说完便转身提着食盒往里走。

　　“芫公主！”席翁在身后叫住她。犹豫着说道：“陛下今天心情不好，公主可要注意着些。”

　　梁芫感激的朝他笑笑，“谢阿翁提醒，阿芫会注意的。”

　　哼！怪不得这老东西站在外面偷懒，原来是担心被皇帝陛下的怒火波及。梁芫在心里不屑，这席翁虽然是长年被章皇后收买着，但贪财的人从来不会嫌钱少，章皇后能收买，她自然也能收买。就是有点费银子，每次来遇到他都要给，唉！

　　进了殿内，景宏帝正皱着眉头批奏折。眉间的折痕已经深到可以夹死好几只蚊子了。

　　梁芫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更加可爱一些。她这些天可花了不少心思练习这幅表情，浅浅的笑出嘴角边上的小梨涡，眼睛弯成月牙状，连她自己看了都觉得喜欢，希望这样子能对景宏帝有用。

　　来到阶下，梁芫敛衽福礼，声音清脆如百灵，“儿臣给父皇请安。”

　　听到声音，景宏帝放下手里的朱笔，靠到御座上，声音里带了点沧桑，“芫儿来啦。”

　　梁芫眼里续了点水光，幽幽的说道：“父皇可是累了，儿臣给父皇捏捏肩可好。”

　　景宏帝看到她眼里对自己的担忧，心下微暖，然后微微的点了点头。

　　梁芫立即开心的将手里的食盒交给旁边的宫人，让他们帮忙装盘。然后自己跑到景宏帝身边帮他捏肩。

　　梁芫的手上很有力道，景宏帝舒服得只想哼哼，但为了帝王威严，还是忍住了没出声，只闭着眼享受。

　　揉捏了大概一刻钟，景宏帝感觉身体一轻，疲劳好似都消失了大半。

　　梁芫让宫人呈上果盘糕点，又沏了杯新茶。景宏帝身心舒畅，只觉得梁芫做的山药糕特别好吃，甚至只要她在身边，连经常喝的茶也比平时来的可口。他这女儿还真是个贴心的小棉袄啊，这些年还真不该冷落了她。

　　见已经把景宏帝伺候舒坦了，梁芫乘机问道：“父皇可是遇到什么烦心的事儿了，儿臣见父皇头上又多添了几根华发。”

　　梁芫满脸都是心疼，“都怪儿臣无用，不能为父皇分忧解劳。”

　　经过这几天撒娇卖乖，景宏帝对她倒是越来越喜欢。甚至偶尔还会跟她说说朝堂上的事情。

　　见梁芫问起，景宏帝也就将最近一直郁闷的事情说了出来：“这洪将军明天就要回京了，礼部跟户部还没有将封赏事宜准备好，真是一群饭桶。”他也不期待梁芫能说出什么解决方法来，只是说出来，比憋在心里痛快些。

　　梁芫四下看了看，见宫人们都认认真真的站的笔直，面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她好想对景宏帝说：父皇你这勤政殿跟个筛子也没差了，你这样说人是饭桶，人家很快就会知道的。

　　唉，也是这大昭王朝越做越回去了。以前是皇帝派暗卫监察百官，现在是百官在皇宫里到处安插眼线，整天盯着皇帝的一举一动。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啊。年初从陈启德那儿得知事情真想，她也是大吃一惊。怪不得景宏帝做什么事情都不顺。

　　“嗯……这事儿确实办的不好，不过父皇，既是对将士们封赏，物质上不到位，咱们可以用其他方式啊。”

　　“哦，还有其他方式？说来听听。”景宏帝兴味的问道。国家没有钱，他也很难过啊，是什么办法可以让封赏不花钱的。

　　梁芫看了看左右，然后贴着景宏帝的耳朵，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景宏帝听后微微皱眉，不确信的问道：“这法子真的可以？”

　　“当然，”梁芫看着景宏帝认真的说道：“就像儿臣一样，只要父皇心里有儿臣，在关心着儿臣，那便是比金山银山的赏赐还值了。”

　　景宏帝听后喜笑颜开，随即高声道：“来人，传温首辅勤政殿议事。”

　　“芫儿的法子若是真的有用，那便是立了一个大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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