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怀抱与贪恋
欧庭韫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异状:“怎么了?”
易之泽站在原地,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涌出许许多多的画面。
“泽泽,今天有没有好好上课?”
“有啊,老师夸了我,还给我贴了小红花!”
“好棒呢,那今天去买核桃酥吃,好吗?”
“好!!!”
“之泽?”欧庭韫关切道:“你不舒服?”
易之泽闭上眼,做了几个深呼吸:“我没事,只是有点累。”
“只是如此?”
“嗯。”
“好,那晚饭过后,早点回去休息。”
“嗯。”
沿着丽景路往前,四周的景物越来越熟悉,易之泽开始冒冷汗。
路过一所学校,欧庭韫介绍说:“之泽你看,这就是十九中,我高中母校。”
易之泽的记忆已然飘回了二十年前的某个下午,看见的是母亲温柔的容颜。
“妈妈,他们在念什么啊?真好听。”
“一首古诗: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红豆是甜的吗?”
“嗯,那是思念的味道哦。”
易之泽驻足:“抱歉,我先回酒店了。”
“之泽,你还没吃晚饭。”
“不饿。”
“这可不行,下午跑了那么多地方,你要补充体力。”
“没有胃口。”
“那我们回去点外卖吧,”欧庭韫说:“你呢,就躺着休息。外卖到了,我再叫你起来一起吃。”
易之泽犹如根本没听见一般,只知道闷头往回走。
就好像在逃离。
欧庭韫站在他身后,目光沉沉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突然,有个戴着连帽衫的男子从街角窜了出来,猛地撞了易之泽一下,粗鲁且冒失。
欧庭韫快步走到易之泽身旁,询问道:“没事吧?”
易之泽摇头。
那名男子步履匆忙,快速钻进了前头的小巷,立马便消失不见了。
欧庭韫注意到,易之泽脚边多了个白色的信封:“之泽,这应该不是你的东西吧?”
易之泽紧咬下唇,眸底深如幽潭。
“难道是他掉的?”欧庭韫拾起这枚信封,素白的封面上,赫然用红色的笔墨写着三个大字,是易之泽的姓名。
盯着自己的名字,易之泽的喉结滚了滚。
“之泽,你最近是不是得罪谁了?”欧庭韫联想到上回在律所的那场袭击:“难道又是哪个当事人的恶意报复?”
“不知道。”竭力保持语调的平静,易之泽淡然道:“已经是第三封了。”
“直接报警吧。”欧庭韫说:“这东西就是物证。”
易之泽低声道:“打开。”
“你希望我打开?”
“嗯。”
撕开信封,欧庭韫从里面拿出一张泛黄的报纸。
准确来说,不是完整的报纸,而是被裁剪下来的一小块,上面登了这样一则讣告:
【我市十九中教师谢卿梦因故去世,全校师生深感震惊和哀痛,我们对家属表示深切的慰问】
易之泽只觉得浑身血液冰凉,秋风拂过,似刀片划入心脏。
欧庭韫立马将报纸塞回信封:“没什么好看的。”
“谢卿梦,”易之泽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是我的母亲。”
欧庭韫把信封折起,放入外衣的口袋,仔细观察着易之泽的情绪。
易之泽表情淡漠,根本没有任何过激的反应,只是看起来比往日更加沉默内敛。
回到酒店,易之泽径直去了房间。
欧庭韫特意为他留了一段独自消化情绪的空隙,在一楼的餐厅用完晚餐,打包了一份,给他带了回去。
已进入夜,房内只开了一盏昏暗的灯。
欧庭韫将晚餐放在桌上,轻声唤道:“之泽?你在吗?”
无人回应。
唯一亮着的光源,旁边的写字台上,压着一张字条:
【你先休息,不必等我。】
易之泽在楼下的便利店买了几瓶酒,而后乘电梯到达大厦的顶楼。
天台荒芜,夜风清冷。
倚靠在护栏边缘,从32层往下远眺,是霓虹与车流混杂的灯火璀璨。
他对欧庭韫说谎了。
他并非不熟悉b市。
这是他出生的地方。
他也没有对欧庭韫说谎。
他确实是想不起来了。
他只依稀记得,自己在这出生,曾在这渡过人生最美好的童年…
而这一切,都在母亲死亡的那一刻,陷入永夜。
他不会喝酒。
他试过很多次,却从来没有想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喜欢酒的味道?
他喜欢喝牛奶。
还有甜的果汁。
那些会给他停留在昔日时光的错觉。
酒水入喉的时候,登时就激起眼底的一层雾气。
喝的有些急,呛了一口,易之泽弓起身子,轻轻地咳了起来。
“明明不会喝,还逞能。”欧庭韫寻至这里,从他手里接过酒瓶:“分我一点?”
易之泽固执地夺回道:“不。”
“真小气。”欧庭韫靠在栏杆上:“一个人喝闷酒多没意思,我陪你聊聊天?”
“不需要。”
“之泽,你喜欢b市吗?”
“不。”
“我也不喜欢。”欧庭韫说:“但我在这儿出生,这里有我童年的回忆。世上所有城市本身都乏善可陈,无非是钢筋混凝土搭建起来的东西。其间的意义,在于共度之人。”
易之泽没有答话。
欧庭韫顾自道:“在情感体验方面,时间是最无意义的标尺。有些瞬间是漫长的短暂,有些却犹如短暂的漫长。虽然沉湎永远无法使我们解脱,但偶尔,我们可以放纵。”
酒喝完了,易之泽将瓶子丢在脚边。
欧庭韫靠近他,在他耳边低声道:“偶尔的放纵不是堕落,合理的宣泄反而会使你更加坚韧。你在压抑自己,对吗,之泽?”
易之泽喉咙滚了滚,欧庭韫盯着他看,彼此的呼吸交缠。
“我是你的治疗师,是你可以信任的人。”欧庭韫嗓音温柔:“在我这里,你没有身份的束缚,没有对错的评判,你只是你,完完全全的你。”
欧庭韫轻轻搂住他的肩:“倾述也好,沉默也罢。之泽,感受你的情绪。疏导它,而不是抑制。宣泄它,而不是压抑。我会保证你的绝对安全,无论在何种层面。”
易之泽气息微乱。
他的脸枕在欧庭韫的颈侧。
对于这个拥抱,既没有推拒,也没有回应。
欧庭韫极具耐心地安抚着他的病人。
颈间湿漉漉的,
是他无声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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