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脱困
“程时音，我问你话呢。”
我失神的一瞬，引起了段晓玟的不耐烦。
她抬手在桌子上敲了敲，让我赶紧回答。
我收回目光，点点头：“是，那个小姑娘是学西方艺术的，我和蓝总是打算重点培养她当管理。所以人事行政的事也叫她逐步接手了。跟，跟陆总真的没关系。”
“真的？”
段晓玟对我的质疑，是本能的质疑。
是骨子里的傲慢与偏见，也是当年累积下来永远无法弥补的初印象。
但可笑的是，她之所以那么讨厌我，竟是因为她误以为她的儿子是多么多么喜欢我，会为了我而放弃一切？
“真的。”
事到如今，我只想快些解决麻烦，全身而退，别的什么都顾不得了。
“陆太太您想啊，我跟了佑捷这么多年，我能放任年轻小姑娘在我眼皮底下就那么肆无忌惮？您说是吧？”
说话的时候，我没有看向陆佑捷，我是不敢看。
我怕从他眼中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嘲弄，会瓦解我心底对自尊坚决的践踏和妥协。
段晓玟哼声：“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呵。有你在这儿镇着倒也好，至少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小丫头片子不敢随便往上扑。只是提醒你一句，佑捷将来总是要成家的。到时候，你得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消失。”
“妈，放心吧，她连支票都填好了。”
陆佑捷漫不经心地抬起袖子，给段晓玟倒了一杯果汁。
浓浓的果香在空中自然发酵成一抹烈酒，在我脸颊上烫出痕迹。
我只希望时间能快点走，离开这浪费生命的是非之地。
可就在我以为段晓玟已经打消了怀疑，准备放过我的时候，她却突然拿起公筷，专门在桌上挑了一盘生的猪脑！
“既然今晚是佑捷约你来吃的火锅，这些菜，想必都是你喜欢的。”
段晓玟一边得意看着我，一边用筷子挑动那盘滑腻腻的猪脑，然后一股脑倒进小火锅里。
有那么一瞬间，我毫不夸张地说，我的胃部就好像被人生生扯住，原地扭了十八个麻花一样。
我最受不了猪脑了。
不仅生理上看到就会反胃，而且吃下去会有强烈应激的过敏反应。
想当年公司团建吃烧烤的时候，就有同事不知忌讳，点了两大份的烤脑花。
用烤馍片夹着，然后一口就把我送进了急诊室。
这件事，段晓玟是知道的。
因为那天陆佑捷专门从家族宴会上赶下来去医院看我，段晓玟气急败坏跟过来，当面甩了我一个耳光。
此时此刻，这个精明的女人分明已经快要被我们暗渡陈仓成功蒙混了，却突然对食材里的这道脑花起了疑心。
到底是陆佑捷的妈妈，能生出那样的儿子，她自己又怎么会是省油的灯？
既然我们不承认陆佑捷身边有别的女人，并表示今天来吃火锅的只有我和他——
“我还没见过这种东西怎么吃呢？这么恶心的，真的有人觉得好吃么？”
段晓玟叫刘涵上手把煮好的脑花捞出来，白花花的一盘推到我面前。
“程时音，你吃给我看看，也让我张张眼界。”
“妈，那是我点的。”
陆佑捷脸色微微一沉，按住了段晓玟不依不饶的手腕。
那一瞬间，我错觉一般从他眼中挑出一抹维护的意味，但或许只是错觉。
“你吃这种东西？”
段晓玟当然不会相信陆佑捷的话。这种类似内脏下水一样的东西，在他们自以为是的上流社会里，是根本没资格上餐桌的。
再加上陆佑捷本来就是个对饮食很挑剔的人，在他的认知范畴里，压根不会让这种东西有机会入眼，又谈何入口？
可是，为了保护他的季妙言，我相信他会做，他什么都会做……
“陆总别开玩笑了，这明明是我点的。”
我深吸一口气，笑着坐下身，一把端过盘子，强忍着恶心挖下一大勺。
一股腥滑的气息在我口中绽放，滑到胃里的全过程，我甚至感觉这食物像是充满了邪恶的生命一样，令我从内到外抗拒到难以忍耐。
可是抬起头，我却坚持对着段晓玟强挤出一个笑容：“很嫩，比豆腐还光滑。陆夫人，食物不分高低贵贱，人的偏见才是。您要不要也尝尝？”
段晓玟皱着眉头摆摆手：“拿开。一屋子腥臭味，阿涵，把窗打开——”
“是。”
刘涵起身一把掀开窗户，说时迟那时快，我的心跳都要提到嗓子眼了！
外面的阳台上，季妙言不是还紧贴着墙面躲在那么！
如果这个时候开窗——
我紧张到余光难以聚焦，再看一眼陆佑捷，却没有在他脸上看到任何慌张。
难道他没意识到么？
还是，压根豁出去了！
“季小姐？”
刘涵打开窗户，冲着楼下喊了一声。
我心道一声“完了”，强忍着痉挛的胃部，两步跟上前去。
“什么季小姐？”
段晓玟狠狠瞪了陆佑捷一眼，起身往阳台走过去。
接下来的一幕，倒是很出乎我的意料。
阳台上是没有人的，季妙言站在楼下，被一个男人扶在手里，看样子惊魂未定。
是沈文灼。
我心里那块巨石终于滑落在地，幸好，沈文灼来得及帮她跳下来。
否则这一幕可真没法解释了！
“阿涵，这就是你说的，今天面试时见到的那个小姑娘？”
段晓玟一脸怀疑地看着季妙言：“佑捷，程时音，她在你们吃饭的包房外面干什么？还有那个——”
外面的光线有点昏暗，段晓玟差不多辨认了一会，才终于认出了沈文灼。
也亏沈文灼的反应神速，感觉上前一步跟段晓玟打招呼。
“陆伯母您好。”
“你是沈家那个——”
“妈，他是我同学，沈文灼。”
陆佑捷这会才走上来，目光从我面前扫过的时候，不知缘何又蒙了一层冷意。
他对段晓玟解释，说蓝音现在正在上市阶段，跟沈文灼有些业务往来。
“所以，这是把人家沈先生的女朋友给安排到公司里来了？倒是我误会了。”
段晓玟打量着站在沈文灼身后，一脸怯生生的季妙言。随后转脸看向陆佑捷：“请朋友一起吃饭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行了，我不打扰你们了。阿涵，我们走吧。”
显然，段晓玟的误会大了，且是我们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
不过眼看将错就错，我们谁也不敢吭声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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