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有过一个孩子
“姐，你怎么不进去呢？”
我听得太入神了，没察觉到陶牧生突然来到了我身后。
他去给我舅买点住院的日用品，大包小裹地上来。
我冷不丁激灵了一下，病房内的两人顿时缄口不语。
我硬着头皮走进去，我舅脸上的神情明显很不自然。
而我舅妈向来是个喜形流于色的人，既然不擅长管理表情，索性就把身子背过去，也不看我。
其实我感受得到，她也并不在意这些话被我听到又怎样。
如果他们说的都是真的，那便是我命运不堪如此。
我把手里的单据交给我弟，谎称我刚才想要去退两个检查费用，但是那边窗口没人。
“小牧，你再过去一趟吧。”
见我故意支走陶牧生，我舅舅和舅妈相视一下，想来心里也明白了八九分。
于是我也不拐弯抹角了，只问了一句“到底是不是真的”。
“我爸还活着，而且……有寄过钱来，给你们，是不是真的？”我哑着嗓音，却没有哭腔。
我舅还没开口，我舅妈倒是先激动了起来。
“你以为能有多少钱啊？你妈整天除了画画就是发疯，白吃白喝家里的不说，还到处惹事生非。你上学不要钱啊？你家里那么多债主上门，不要钱打发啊？”
她以为我是为了钱来质问她的，顿时像个炸了毛的母鸡一样跳起来。
我咬死下唇：“舅妈，我不是在质疑钱的问题。我就是想知道……我爸到底在哪，是不是还活着。以及……”
以及刚才他们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我妈婚内出轨？我爸……是故意抛弃我们母女的？
我简直无法想象，因为在我的印象里，我爸妈的感情一直是很好的。
泪水在我眼眶里打着转，看着我舅舅刚刚手术过后的疲惫，我也知道这种时候或许不应该追问他太多难以启齿的往事。
可是我没办法，谁叫我听到了呢？
听到了，我就不可能还假装不知道。
不弄清真相，我又怎么可能继续继续做那个“爸爸一定是有苦衷”的白日梦？
虽然，我知道了又能怎样呢？
我舅妈也是这个意思。
“程时音，我看你是想找他问清楚这些年给了多少钱？你爸他都已经不要你们了，我们说的还不够清楚么？”
我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我说了不是钱的事！我没有你想的那么斤斤计较，这些年我搭在咱们家里的也不少，光是给小牧上下打点收拾残局，我自认为我对得起你和舅舅！”
“程时音你还跟我翻上旧账了是吧？”李芝一拍大腿，“行，你不是想听么？我今儿就告诉你。你妈在你不到一岁的时候，就跟老情人出轨，还生了个小杂种。你爸被蒙在鼓里那么多年——”
“行了！”
我舅的情绪也激动了起来，一时间心跳加速，脸色发白。
警报器一响，医护到场。
见我们这边乱糟糟的，好一顿斥：“你们到底想干什么！病人这个时候最忌讳情绪激动，是想二次脑出血么！”
我不敢再多说，赶紧退出病房去。
而我弟也正好拿着单据上来，一眼瞧到我脸上都是泪痕，还以为他爸又出事了。
我舅妈把他拉出来，说没事，就是情绪有点激动。
“好端端的养着病，激动个什么劲儿？”
我舅妈显然也并不想把我家里这些跟儿子多说，于是随口搪塞了一句：“那不是听说你有女朋友了么？高兴的。”
陶牧生一脸懵逼：“不是，人家小林还没……没答应我呢。爸病这几天，我也没时间过去看看她。”
“那还不快去看看人家？你爸没事，这条老命经折腾呢，将来还等着你娶媳妇成家。”
舅妈把我弟打发走，回头看了我一眼。
“你要想知道，我跟你说。但你别怪我说话难听。而且我承认我是不喜欢你妈，但我也没必要拿这些事去诋毁她。”
我和我舅妈来到医院外面的一个小餐馆，印象中，这还是我第一次跟我舅妈两个人一起吃东西，聊天。
我以前很不喜欢她，因为她脸上的每个表情都写满了幸灾乐祸一样的不友善。
明明自己也没得到什么好处，却好像特别开心看到我家破产，我们母女遭难了一样。
“五百四十六万。”
我舅妈对我说了一组数字，并告诉我，这是我父亲这几年陆陆续续打给我和我妈的钱，供我们生活和还债用的。
“我有个本子，每笔账上面都记得清楚。除了你上学和给你妈看病那些开销。剩下的都还了你家的债。我和你舅，还有小牧，我们一分钱都没动。”
我舅妈说本子在家的抽屉里，我要是不相信，回头她可以找出来一笔一笔跟我对。
不是我怀疑她，我只是没想明白——
“不是说，家里那些债是我妈妈以前的画作，被人家富商看中，卖出去了几百万么？”
我舅妈嗤之以鼻：“就你妈那些鬼画符，哪个冤大头愿意出那么高的价格买？那都是我和你舅哄你的。”
我：……
“所以那些画……到底是卖了还是没卖？”
我担心我妈有天突然意识到之前的作品全都不见了，到时候受了刺激，又发起颠来。
“卖什么卖，都锁在阁楼里吃灰。”
听我舅妈这么说，我难免又紧张了起来：“那老房子的阁楼常年返潮，画存在那不是都坏了？”
我舅妈没耐烦了：“程时音你到底还想不想听我说，纠结那几幅破画有意思么？”
我不再多言，心里盘算的是之后找个机会得把这些画都拿回来好好保存。
虽然，我已经彻底想不明白我妈在这里倾注的到底是怎样意义层面的心血。
爱情，自由，还是不顾一切的不羁？
我舅妈说，我妈在我之后又生了一个男孩，不是我爸爸的骨肉。
只是那孩子生来就有严重的疾病，应该是养不活的。
“不过也得亏这个孩子没得药救，否则就你妈那个性子，估计是要抱着个私生子上门去闹哩。
那会儿你都还不满两周岁，才真是作孽。”
舅妈说，这些话她没一个字瞎掰扯的。
因为那个男孩，就是她亲手帮着我妈接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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