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不堪记忆
我舅妈退休前，是个助产科的护士。
我妈生那个男孩是早产，我爸那会儿正好在国外跑生意。
“孩子生出来就缺失了心脏纵隔，大夫说是基因突变的一种。抢救到后半夜，放弃了。”
我舅妈说起当年的事，冷血如她，还是不免唏嘘。
她看不上我妈行事是真，可怜那个孩子也是真。
“孩子是O型血，我看了出生档案，但我知道你爸是AB型血。因为当初你妈在生你的时候就差点因为血型产生溶血性黄疸，我给记下了。”
身为一个资深的护士，不难从血型中看出大问题来。
在我舅妈的逼问下，我妈最终向她坦白了自己跟别人有过婚外情的事实。
我舅妈说，我外公外婆是那一代人里非常罕见的重女轻男的父母。
我妈是家中长女，外公外婆从小便将她尽心尽力地培养。让她学艺术，学礼仪，从来不给受一点委屈，仿佛生来就是要培养她往高处送的。
反而对我舅舅这个儿子，倒是养得粗糙的很。
再加上我舅性格本也老实憨厚，智商也不见出众，大抵从来没得到过像我妈那样的宠爱。
后来又随便托人介绍了我舅妈，也就这么按部就班地成了家。
“你说你妈这样的人，放着好好的日子从来不想着安分的过。明明没有那个公主命，倒是惹了一身的公主病。”
我舅妈心里不平衡，自然对我们一家意见颇大。
所以后来，就算她真的把我妈生了个夭折的私生子的事告诉了我爸。
或也能够理解，因为人性本来就是多元又复杂的。
“想什么呢？”舅妈矢口否认：“我可没说这事是我说出去的。我给你妈保守了十几年的秘密，谁知道你爸后来是怎么知道的？具体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舅妈说，她虽然厌恶我妈，但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她可不做。更何况我舅舅那个烂好人的性格明摆着的，我妈要是真跟我爸离了婚，到最后还得是他这个大弟弟来收拾烂摊子。
“你爸生意做的大，羡慕眼红的人多了。你妈性格怪癖，不爱抛头露面，又不太会跟人打场面上的交道，谁知道得罪了谁？何况这种丑事，终究是纸里包不住火的。”
我舅妈的话让我听着越来越迷了：“也就是说，舅妈你和我舅舅也不确定，我爸离开是因为知道了这件事，所以抛弃……我和妈妈？”
舅妈摇摇头：“他也只有前面那两年分批寄过几次钱，又不会说其他的细节，知道你们母女俩在我们这，估计也就没什么不放心的了。至于是不是知道了，那我猜十有八九是知道了，毕竟戴绿帽子这种事，那个男人能忍？”
从医院离开，我回到疗养院附近的那家酒店。
我舅手术后暂时没什么大碍，而我改签的火车票，也就在后天一早。
原本想放空一段时间去好好想清楚前路，没想到意外得知的这些事，让我连过去的路都彻底迷失了。
我妈生过一个早夭的弟弟，且不是我爸爸的种。
而我那个多年以来音信全无的父亲，甚至也不像我之前以为的那样彻底生死未卜。
他走了，但又没有完全放下我和我妈。
家里出事的时候我才十七，隐约只知道我爸多年以来一直经营的药业公司突然出了一些债务危机。
而危机的产生无外乎是经营不善，环境突变以及口碑崩塌这三种情况。
我爸恰属于最后一种。
有说是公司新上市的精神类保健品给患者带来了致命的副作用，也有说是原材料和研发专利并没有同步的合法合理的资质之类的。
总之股票是一夜之间崩的，身价是一夜之间毁的。
我爸带走了所有能变现的资金，随后人间蒸发了。
看起来，的确像是有所报复。
可偏偏他又没能做到做死做绝，反而偷偷跟舅舅舅妈保持了几年的联系。
或许，他是看在我程时音至少还是他亲骨肉的份上吧。
舅妈没有给我地址，她说她和我舅也看不懂那是从什么地址汇过来的。
而且这一晃又是七八年过去，他或许早就不在那个国家，那个城市了。
我闭上眼，用手臂挡在眼皮与天花板之间。
我需要更多的黑暗去思考，也需要更多的安宁去释怀。
我不知道，我该不该去找他。
也不知道，未来的某一天，我要怎么样才能开诚布公地和我精神有障碍的妈妈去谈论这件事。
手机响了，是叶语锋的视频。
我不想让他看到我此时的憔悴——
毕竟我舅做手术这两天，我也在医院来回陪着奔波了一阵。
所以我挂了视频，切换了语音。
他问我，已经到东陵了么？
我解释说还没有，舅舅突然做了个手术，所以改签了三天。
“那人现在情况怎么样？有托熟悉的专家么？钱够不够？”
这么多年，但凡得知我身边出现麻烦的状况，叶语锋总是这样一套直击灵魂的三连问。
我轻笑了笑：“放心，真有需要的话，我不会跟锋哥客气的。”
而且，今天正好接了他的电话，我倒也确实有件事想请他帮个忙。
当年我家出事的时候，我还未成年。
我爸一走了之，家里一片狼藉。
那年叶语锋已经上大三了，读的恰也是金融和企业管理之类的专业。
关于家里公司后续的很多处理，我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全然不知所措。
几乎都是叶语锋帮着我找导师，找律师，四处咨询奔走的。
他让我专心备战高考，触底的人生或还有机会帮我反弹。
“锋哥，我想要看看我爸当年公司破产时的一些资料。当时很多东西都是你在帮我处理的，我……我能看看留底的那些备案么？”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叶语锋解释，我今天听到的这些颠覆三观的真相。
但我知道，如今的我已经有能力也有必要去多了解一些事了。
“怎么？是银行那边又在催款，还是有新的债权人出现？”
叶语锋对我的事情，一向很上心也很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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