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跨年
祝与和祁萧住得不是很远，一个在三楼，一个在五楼。
细细一问祝与才知道，祁萧一年顶天来五回，祝与放假不经常出门，也难怪没在封州见过他。
可能是擦肩而过，两人都没正眼瞧过对方。
祝与推着自己28寸的大行李箱走出电梯，临走之前假装对祁萧客套了一句。
“有空来我家吃饭。”
祁萧扯起嘴角，“好嘞。”
祝与点点头，迈步走进家门。
意料之内的冷清。
祝与随手将行李箱一推，踢掉脚上的球鞋走进卧室，三两下甩掉身上的羽绒服，躺到阔别已久的两米大床上。
在封州刚刚发展的时候，开发商为了能更好地打响自己的名声，实行“以房换楼”的制度，只要是在拆迁区的住户，百分之九十都选择了楼房。
不同的开发商盖出的楼盘质量也参差不齐，祝与的家完美避开了堪比垃圾站的烂尾楼，不仅楼层质量好，格局也大，成了封州人人艳羡的新式小区。
祝与不以为意，反正都是个住的地方，没什么好挑的。
每次回家，对祝与来说都如渡劫般，耗掉她半条命。她就像粘在床上般，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
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直至开门声响起，祝与才从梦中惊醒。
“小与。”
祝与缓了缓神，应了一句，“屋里呢，帮我开个灯。”她用胳膊盖住了眼睛。
啪的一声，灯开了，卧室瞬间大亮。
祝与过了一会，才将胳膊从眼上移开。她瞥向门口，张晴正站门边。
“妈，几点了？”
“七点了。”张晴答道，“回来多久了？吃饭了吗？”
“还没。”祝与坐起，微微一笑，“想吃您做的饭了。”
张晴卸下挎包，也笑了，“行，妈去给你做饭。”
屋内很快充满了烟火气。祝与换上睡衣，长袖长裤，磨蹭着去厨房。她扒着门，鼻尖动了动，“妈，这也太香了。”
煤气的火光映在张晴脸上，红扑扑的，“一会多吃点，妈总觉得你又瘦了。”
四菜一汤很快摆上桌。
祝与夹起一块排骨塞进嘴里，她饿了一天，在吃到自己喜欢的食物后，别提多满足了。
“好吃。”她对张晴竖起了大拇指。
张晴又向祝与的碗里夹了一块排骨，“好吃就多吃点。”她看着祝与，笑容满面，“在学校过得好不好？”
“挺好的。”祝与嘴里塞得满满当当，说出的话有些含糊不清，“吃得好睡得好。”
“处对象没？”
张晴冷不丁一问，祝与的腮帮子瞬间没了动作。
“有情况了是不是？”张晴笑意更深，“帅不帅？有照片没有？”
祝与怼了怼碗中的米饭，支吾道：“没有，八字都没一撇。”
“哪个小伙子这么不识抬举。”张晴皱眉，“这眼睛要不捐了算了。”
祝与险些笑得喷饭，“妈，别这么野蛮。”她随即话题一转，“对了，五楼是有个老爷爷在住吗？”
张晴转了转眼珠子，长“啊”了一声，“是有一位，不过前年就去世了啊。”
祝与一怔，手上的筷子掉到了桌上，缓缓滚到地板上。
张晴在祝与的大腿上轻拍一下，“吃饭掉筷子是要挨打的。”
祝与回过神，捡起地上的筷子，“妈，我吃饱了。”
“你才吃多少啊？再吃点。”
“不吃了妈。”祝与站起身，快步移进卧室。
她拿起手机，犹豫片刻，拨出了祁萧的电话号码。
祁萧置身于昏暗的房间，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净白的墙面上挂着两张黑白照，格格不入，也格外刺眼。
手机响了，祁萧拿起，不情愿地接下。
“祁萧，你不是放假了吗？不回家跑哪野去了？”
老烟嗓传进祁萧耳里，他有些烦躁，“来封州了。”
“你没事总跑封州干什么？你刘阿姨做了一桌的菜，就等着你回来吃饭呢。”
“有我没我，不是都一样吗。”祁萧的语气平静，电话那头的祁远河却瞬间暴跳如雷。
“你再给我说一遍？！祁萧，你眼看20了，怎么还说这么幼稚的话！回趟家都这么难为你了？”
“那是你们的家，不是我家！”祁萧嗓门突然大了起来。
不待回复，祁萧按断了电话，靠在了沙发上。
他觉得自己累极了。
就好像小学的时候，别人都还在玩乐的年纪，他却被父亲强迫报了奥数班，混在一群比他大两三岁的孩子里，做着吊车尾，每天看那些数字，脑袋都要炸了。
电话铃声再次响起，祁萧没接。
接着便是一遍又一遍。
他被吵得烦了，有些粗暴地拿起电话，“你他妈有完没完了？”
电话那头舒出一口气，“祁萧，你可算是接电话了。”
祁萧看了看手机屏幕，强光刺得他眼睛有些酸。他又把电话重新放回耳旁，语气稍好了些，“猪与，你给我打电话干嘛？”
“下楼吧，我请你吃饭。”
“啊？”祁萧以为自己幻听了，反问了一句。
“下楼啊，请你吃饭。”祝与的声音急促，“五分钟啊，逾期不候。”
电话里只剩下一阵忙音。
祁萧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祝与不说还好，说了之后，他觉得自己的肚子都要饿瘪了。
刚刚的不悦抛掷脑后，祁萧穿上羽绒服下楼。
祝与早已在楼下恭候多时。天有些冷，她还是穿着那件过膝羽绒服，倚着路灯，不停地搓手打哈气。
祁萧姗姗来迟。路灯亮着暖光，照在祝与的脸上，衬得她皮肤更嫩了。他凑过去，没说话，先是抬手给祝与扣上了帽子。
祝与扭过头，对上祁萧的脸。她脖子缩了缩，“你也太慢了，我都等好久了。”
“嗯，陪爷爷说了会话。”祁萧的语气很平静，手一直给祝与整理着帽子。
祝与突然泛起说不出的酸楚。
“走吧，带你吃饭。”
祁萧拉着祝与，在祝与的引导下，一路向前走。
两人看到一间二楼的小房，墙壁破破烂烂，上方挂着一块红色的招牌，印着“红姐小吃部”五个大字。
祁萧皱起眉，“猪与，你带我吃这啊？”
祝与白了祁萧一眼，“走吧，我请你吃饭你还挑嘴。”
说完，她率先走了进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小吃部。
与外面的破落景象不同，尽管已经过了饭点，小吃部内还是人满为患，热气一下扑了个满怀。
祁萧紧紧跟在祝与身后，生怕一不留神就和祝与分开了。
“大姨！”
祝与喊出一声，前台的女人应声抬起头。
张红先是一愣，在瞧清祝与的模样时，瞬间笑开了花。她放下手上的账本，起身走过去，“是小与啊，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祝与答道，脸上始终挂笑。
张红握住祝与的手，看见祝与身后有个男生走过来，高高帅帅的，穿着打扮一看就不像本地人。
“这是……”
祝与听到张红发了问，回头看了看祁萧，忙说道：“大姨，这是我同学，来探亲的。”说完，她拱了拱祁萧的胳膊。
“阿姨好。”祁萧鞠躬打了个招呼。
“哎，你好你好。”张红指向小吃部角落的一个包间，“那间没人，你俩过去坐吧。”
“好嘞大姨。”
祝与领着祁萧走进包间。她脱掉自己身上的羽绒服，见祁萧四处打量，说道：“放心吧，质检过关，吃不出病的。”
祁萧转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双手搭在桌上，惊叹道：“猪与，这好热闹啊，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
“你以为是什么样？”祝与轻笑，“苍蝇馆啊？”
祁萧没应，挠了挠头。
张红拿着菜单走进来，祝与看都没看，随口点了几个招牌菜。
“大姨，我妹呢？”
张红在纸上记下菜，将笔放进围裙上的口袋里。
“她啊，跟同学出去玩了，今天不是跨年嘛。”
祝与“哦”了一声。
她差点忘了，今天是跨年夜。
张红离开包间，留下祝与和祁萧两人独处。
“猪与，你是不是故意的啊？”
祝与抬头，瞧见祁萧笑眯眯地看着她，不禁眉头皱起，“你说什么呢？”
“今天跨年啊，想跟我约会可以直说。”说完，祁萧扯着一脸坏笑，对祝与挑了挑眉。
“滚你大爷的。”祝与骂道，“出来带你吃个饭就是约会，那你和小姑娘开房算啥？”
祁萧的脸色忽地变了。
祝与发觉自己说错话了，垂头噤声。她拿起桌上的一只玻璃杯，擦了擦后给祁萧倒了杯大麦茶。
“喝水。”她将杯子推过去。
祁萧接过玻璃杯，放在嘴边抿了一口后，说道：“以后别提，小姑娘怎么总把这事挂嘴边，就不能学点好的。”
祝与点了点头，眼睛时不时瞄向祁萧。
菜很快上齐，明明只有两个人，祝与却点了整整一桌子。
她给祁萧夹了块排骨，“尝尝，这个可好吃了。”
祁萧真的是饿极了，话也没说就开始吃。
咸香味在他嘴里炸开，他第一次对小饭馆肃然起敬，一口接一口地往嘴里塞。
祝与拄着筷子，看着祁萧吃饭。
祁萧察觉到祝与的视线，抬眸对上。他的吃香有些狼狈，蹭了蹭鼻子，小声说道：“你不吃啊？”
祝与回过神，“啊，吃。”她夹起了一块排骨，其实一点都不饿。
祝与点了五个菜，祁萧凭借一人之力扫掉了大半。他摸着肚子感叹道：“这也太好吃了。”
“你还能站起来吗？”祝与看着桌上的残羹，着实担心祁萧的胃。
她从小胃就不好，是饿出来的老毛病。不管是吃多了还是吃少了，她的胃都承受不起，所以她站在一个资深胃病人的角度，对于祁萧发出了亲切的问候。
“能啊，怎么不能。”祁萧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我这食量都不算太大呢，你不知道我室友，有一回一顿吃了六碗面，我看着都害怕。”说完，他还啧啧两声。
祝与听着更害怕。她穿上自己的羽绒服，“走吧。”
她去前台付钱时，和张红来回拉扯，才勉强给了十块钱。
走出小吃部的时候，祁萧回头望了一眼，“十块钱吃饭，你大姨不做生意啦？”
“你自己来，她就收你两百。”祝与戴上帽子，拉高了衣领。
祁萧拉上祝与的胳膊，“咱俩走走吧，消消食，我可不想成个胖子。”
祝与思索片刻，“行，我带你去个地方。”
两人开着手电筒，再加上祝与超强的记忆力，走到了个偏僻的地方。
“猪与，这道走的对吗？”
“你就按我说的走吧。”
祁萧将信将疑，拉着祝与继续走。
脚下的雪咯吱咯吱的，留下了一串印迹。
顺着祝与所引的方向，祁萧依稀能看见前方有个亮点。待到亮点的全貌揭开后，祁萧愣在了原地。
白皑皑的一片中，有个地方正在反着光，照得四周亮堂堂的。
祝与的视力恢复不少，抽出了手。
“这是宁河，我小时候总来这玩，夏天玩水冬天滑冰，春秋就来看风景。”她闭上眼吸了口气，还是那么清新。
祁萧看着那偌大的冰面，再一次大开眼界。
在他的印象里，封州一直是个闭塞的小城，近几年才稍微有了一些发展，但与宜城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他每年来封州的次数也不多，到了之后就把自己锁在楼上，连逛都没逛过。
拜祝与所赐，他对封州有了一番新的见解。
“猪与，你说咱俩像不像小情侣，背着家长出来约会啊？”
祝与给了祁萧一拳，“你怎么什么事都能扯到那上。”她有些心虚。
祁萧抖了抖羽绒服，“有感而发啊。再说，这地方只有咱俩，我都看不见……”他还没说完，眼前一亮，急忙拍祝与的肩膀，“猪与，你看。”
祝与顺着祁萧所指的方向看去，发现桥上站着两个人，有说有笑的。
只不过其中一个，怎么这么眼熟啊。
她眯起眼睛细细打量，突然变了脸色。
“猪与，是高中生吧？这这这……”
祁萧还没这出来，就见祝与一溜烟跑出去，两条腿在羽绒服下迅速倒腾。
“猪与，你去哪啊？”
祝与不顾身后祁萧的叫喊，冲向那对小情侣。
“宋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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