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录音
祁萧骑着单车到了市医院。
市医院门口有很多门店，其中最不缺的便是水果店，好似为了方便敷衍病人而生。
祁萧模仿着电视剧，随意选择一家水果店走了进去。
他戴着耳机，双手插兜，看着店内包装好的果篮，也不看水果新不新鲜，要了一个最大最土的。
结好帐，祁萧拎着与他青春洋溢形象相悖的果篮，走进医院，直接去了谢忱的病房。
他来看过谢忱一次，在他动手的第二天。
他本是想等谢忱主动联系他，哪怕狮子大开口，要再多钱他也认了。可是谢忱始终没有动静，甚至连他父母一并忍气吞声。
祁萧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于是专门骑着他的单车来了一趟，打听半天才找到谢忱的病房。结果谢忱对他乐呵呵的，完全没有挨了打的不忿。
病房内，谢忱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依稀露出两只臃肿的眼睛，靠着床，调戏着负责换药的护士。
而祁萧不合时宜地闯进来，连门都没敲。
谢忱扭头，亮堂堂的眼睛瞬间染上惧色，正欲触碰护士的手停在空中，成就一副世界名画——蒙娜丽忱的苦笑。
护士在祁萧和谢忱之间打量一番，便拿着吊瓶，脚步匆匆地离开病房。
祁萧对护士轻笑着点头，护士脸颊带上绯红，攥紧吊瓶，逃似地从祁萧身旁窜离。
祁萧关上病房门，拎着大果篮走到病床前。他将果篮放到床头柜上，占满了整个平面，他从中挑出一个苹果，红的发亮，像打了82年的老蜡。
“刀呢？”祁萧问道。
谢忱眼中惧色更深，嘴唇哆哆嗦嗦。
祁萧失笑：“削苹果，你放心，我不玩刀。”
谢忱松出口气，但仍是警惕地看着祁萧。“第一个抽屉。”他说。
祁萧照谢忱的指示，从抽屉中翻出一把水果刀。他抽纸擦了擦刀，对着苹果比量几下，随后从苹果顶端下手，咔擦一声，刀陷入果肉内，脱落一圈圈的果皮。
谢忱盯着祁萧麻利的动作，不足一分钟，祁萧便削好苹果。
“给。”
祁萧将苹果递给谢忱，谢忱犹豫片刻，接过苹果，放在嘴边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祁萧收好刀，收回抽屉里，翘起二郎腿欣赏谢忱窘迫的模样。
“吃。”他用着近乎命令的语气。
谢忱终于咬下了第一口苹果，还没大拇指盖大。他咀嚼的动作慢吞吞的，一口嚼了三十下不只，果肉全部成了稀碎的果泥。
而这一切，祁萧尽收眼里。
两个大男人在病房内，一个吃苹果，一个看着对方吃苹果。
待谢忱吃掉三分之一后，祁萧终于开了口。
“谢忱，丁妮给了你多少钱？”
谢忱刚咬进嘴里的苹果，在听到“丁妮”二字时，猝不及防地卡进喉管。好在果肉小，谢忱只是咳嗽几下，便缓了过来。
“你该不会以为我跑这么远，就是来给你削个苹果吧？”祁萧突然放声大笑。他看着谢忱拿着苹果，眼神飘忽，双唇紧抿，一言不发。
“行，你不说我说。”祁萧靠着椅背，双手交叉叠在胸前。
“丁妮找上你，给了你一笔钱，让你去学校找祝与的麻烦。你因为穷，所以收了，去学校闹事。但你没想到我会突然闯进来，更没想到自己会受伤躺进医院。”
谢忱的睫毛开始止不住颤抖。
祁萧勾唇：“你不找我麻烦，家中没钱没权是一方面，如果我没猜错，丁妮特意嘱咐过你不许动我，对不对？”
谢忱的绷带沾了汗水，嘴唇发白，握着苹果始终没吭声。
他没想到短短几天，祁萧已经查到了这种地步。
明明天衣无缝，他只需要背一口黑锅就能拿到钱，怎么突然……
祁萧看穿谢忱心中的不安，继续火上浇油道：“谢忱，穷人家的孩子装富二代的游戏可不好玩，这么久了，你装得多苦，心里应该清楚吧？你在宜城花天酒地，留你远在乡下的父母吃糠咽菜，最可笑的是还沾上赌瘾，你过意的去？”
刹那间，谢忱将苹果捏出汁水，被褥上沾了碎屑，潮湿一片。
欲望是会无限增长的。
一旦间尝到甜头，便不可收拾地蔓延发酵，直至无法收场的地步。
“仅此一次，我听你说。”祁萧的眸中闪过精光，笑得如同罗刹，“否则我就把这事告诉你父母。”
“说，我说。”谢忱当即应道，“你别告诉我父母，我全部都说。”
他受不了父母黝黑的皮肤，受不了父母干瘦的身体，更受不了父母义无反顾拿钱，满足他那小小虚荣心的表情。
祁萧：“从你和祝与怎么认识的开始，一直到你去宜城大学闹事，说清楚。”
谢忱将苹果放到床头柜上，顾不上擦手，深呼吸一口气，开始娓娓道来。
“我和祝与是去年四月份认识的。当时我在一个餐厅吃饭，朋友和我打赌能不能要到祝与的微信。我去了，加上了，赢了五百块钱。”
祁萧听到因为赌注形成的开头，拳头不禁硬了。
“后来我在一个酒吧遇见了祝与，她就坐在角落，闷头喝酒，也不去舞池。我当时觉得挺有意思，就和她聊了几句，后续七七八八的，反正就在一起了。”
谢忱边说，边观察着祁萧的反应。在看到祁萧的脸黑得像木炭时，话卡在嗓子眼里，想说不敢说。
“继续说。”祁萧命令道。
谢忱壮起胆，继续说道：“你应该也知道吧，我比较耐不住寂寞，把她绿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提到“绿”这个字时，小得几乎听不见。
祁萧呲目欲裂，却始终没做什么出格的动作。他对谢忱扬了扬下巴，示意谢忱讲述之后的事。
“我跟祝与分手半年多了，说实话，我几乎快把她忘了。一个月前，我因为□□欠了十万的债，其中有五万是高利贷。放贷的人找上我，说再不还钱就把我的手脚砍了，给我爸妈邮过去。”
谢忱的绷带干湿分明，手紧紧攥着被子，显然是心存余悸。
“就在我焦头烂额的时候，丁妮找上我，说让去学校闹事，把祝与的名声搞臭，闹得越大越好。她给的钱实在太多了，我没有办法不接受。”
“所以你去了。”祁萧补充道，“拜你所赐，祝与现在上下床都要人扶，学校里所有人都对她议论纷纷。”
谢忱向来不是考虑后果的主。他只顾着拿钱办事，完全没想过祝与的未来。
他沉默了。
祁萧见谢忱不吱声，也不想再继续浪费时间。他从兜里掏出手机，按下暂停键，将刚刚的录音保存好。
“等你好了，去和警察谈吧。”祁萧站起身，对上谢忱茫然的眼神。他歪着头，轻笑道：“成年人，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你要是把我当成大好人，可就大错特错。我对你这种下三滥，向来生不出怜悯之心。”
谢忱想拽住祁萧的胳膊，挣扎得点滴都回了血，却还是扑了个空。
他仰头看向祁萧，读出了祁萧眼中的不屑和厌恶，硬着头皮哀求道：“祁大公子，我求你，别报警行吗？我不能进局子，我爸妈还等我光宗耀祖，等我赚大钱呢。”
“我觉得吧，你还是做梦比较现实。”祁萧说得毫不留情，句句诛心，“你拿什么光宗耀祖，拿你烂得要死的床技，说不出口的学历，还是一塌糊涂的人际关系？”
谢忱瞠目结舌。他没想到男人与男人之间，也能把话说得这么绝情。
祁萧懒得再去理谢忱，插上耳机，迈步离开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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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与在寝室坐立难安，躺着更是难受。她哼唧出声，在听到寝室门打开的声音时，又立刻闭上嘴。
“姐姐，饿坏了吧？下来吃饭。”
邢瑶风尘仆仆，手上拎着一个饭盒。她将饭盒放在桌上，转身见祝与一步一顿地下扶梯，咬牙切齿，连带着她都提心吊胆。
祝与慢吞吞地挪到椅子上，如同开盲盒般揭开饭盒。
邢瑶带的是烤鸭饭，沾着酱汁的烤鸭配上清爽的小菜，垫底的是满满一份米饭，另外配了一杯橙汁。
祝与对于这份晚饭很满意。她撕开筷子，开始大快朵颐，享受这来之不易的晚饭。
“姐姐，你明天得早起了，祁萧说接你去上课。”
祝与被邢瑶的话噎得够呛，嘴里的饭毫无预兆地喷出来。她大口喝着橙汁，随后抽出纸清理桌面，尤为认真地擦着那把刻字的牛角梳。
邢瑶没上手，偏头盯着祝与的一举一动。
良久，祝与将废纸扔进垃圾桶，僵硬地转过身体，问：“啥？”
“祁萧说明天接你去上课。”邢瑶嘴角扯着坏笑，“恭喜你啊，愿望成真。”
祝与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她只是顺嘴胡诌，谁曾想祁萧还真如她的意。
她抹抹嘴，说：“你告诉他的？”
“哎，误会，天大的误会。”邢瑶当即否定，“祁萧今天想给我拉皮条，我装傻充楞糊弄过来了，临走之前祁萧告诉我，说明天他来接你上课。至于怎么接，我就不知道了。”
祝与要是信了，那才真是见鬼。
祝与撇撇嘴，扭头继续吃烤鸭饭。
烤鸭表面的酱汁加了蜂蜜，再加上橙汁，祝与的嘴里都是甜滋滋的。
许是感官互联，这份甜很快由唇舌蔓延至心尖。
扑通扑通，速度不断加快。
以至于，她自己都没察觉，脸上何时挂上一抹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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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萧，姐姐说想让你背她上课。”
“哦，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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