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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疯宫


  乾西宫外有人把守,里面传来浓浓的药汤的苦味。

  宿舟捂了捂鼻子,想让自己来适应这种味道。

  太医院的人进进出出,每个人脸上都蒙着方巾,出了门就要把身上穿着的罩衣和捂住口鼻的方巾脱下来扔到支着的火炉里烧掉。

  宿舟身上也穿了一件类似的衣服,这是他从太医院随手拿的。门口的守卫阻挡不了他,他趁几个人不注意,一阵风似的就潜入了宫内。

  宫里有人咿咿呀呀的声音,间或夹杂着几声宫女太监的尖叫,令人头皮发麻。

  宿舟理解了皇帝为什么坚决阻止严澜玥来乾西宫查探,因为就连是他在看到乾西宫目前的状况时也不禁被吓了一跳。



  到处是药的味道,屋里关着的人要么发出痛苦的呻吟,要么就疯了一般大喊大叫,拍得门震天响。

  宿舟没有理会这些声音,他几个纵身,来到了宫人们住的地方。

  宫人们住着的地方不难找,那里早就被皇帝和皇后派来的人翻过几遍,东西凌乱地摆得到处都是,胭脂水粉也被打开了,随手扔在地上。

  乾西宫被人养着等死的几位身份尴尬的妃嫔被单独关在殿里,看见宿舟,她们还以为是帝王宣召她们去伴驾侍寝,一个个明明虚弱得站不住,还要挣扎着爬起来,眼睛紧紧盯着宿舟,口中喃喃道:“陛下,是陛下终于想起本宫了吗……”

  宿舟侧身躲过她们试图拉住他的手,他看到这种情形,心里不知是怜悯还是厌恶。他知道她们可怜,可是如此困境,却没有一个人想过自己应该怎么好好度过自己的剩下的人生。

  王朝已经覆灭,那些人还做着被召幸后东山再起的梦。

  她们永远寄希望于本就缥缈的东西,最后得到的也只是虚无罢了。

  他在妆台上捡了几个放在带着的盒子里,想了想又摸去了后面的库房。

  路过那几间关着病人的厢房,前面来了两三个抱着东西的宫女,宿舟闪身到了房后的阴影里。

  那几个宫女并没有看到他,而是在低声互相抱怨着。



  “那些人根本就不是肺痨,”一个看着年纪轻些的宫女说着,“跟外头说是肺痨才把这里封起来,其实根本不是,你看那些人不就是被邪魔上身了的样子吗?”

  “就是的,”中间的宫女插话,“今天我本来要去送汤药,就看到那些人叫着有人要杀他,还撕扯自己的衣裳,可我什么都没看到,这不是撞上邪魔就是疯了!”

  年长些的宫女呵斥道:“不要乱说了,小心割了你们的舌头。我们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她们渐渐走远了,宿舟也听不清她们接下来说的话。

  但是她们讲话的内容让他心里很介意。

  他隔着窗户,捅破了一点窗户纸去看殿内的情况,果然就像宫女说得那样。

  里面的人状若疯癫,瘫倒在地还念念有词,脸上表情惊恐。伴随着咳血与呕吐声,仿佛就是人间地狱。

  他挨个房间看去,脸上的神色也愈发凝重。

  库房里堆着一批批不同的脂粉,他看着取了几样,赶紧离去了。

  路过门口的火炉,他扬手就将自己身上的罩衣和方巾扔进了炉子里,看炉子的小太监正在打盹,感觉到一阵风吹过脸前,还以为又是新的太医院大人来了。



  他睁开眼却没看到任何人,只看见炉子里燃烧着的衣服。

  宿舟回去的时候没有惊动任何人。他先回了自己屋里换了一身衣服,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保证没有带上一点乾西宫的味道。

  严澜玥正在听张敬德陈述,脸上的表情不是很好看。

  “卑职就只是想跟她好一段时间,想,想玩一玩……”他许是也觉得这话听起来太过无耻,声音渐渐低下去,最后几个字含糊着挤出来。

  “家里人都给我看好人家了,只等着提亲过门,我也不是就想抛弃她,可是,可是我也不能现在就娶她呀!”说着就觉得自己才是有理的那个,那女人,活着的时候就吵着要他去和皇上说求她出宫赐婚,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

  那些话不过是说来哄她的罢了,他不过就是个小侍卫,怎么就能见到皇上,还求皇上赐婚给他俩呢?

  那女人现在死了还要连累他在这里被公主审问,他愤愤想着,愈发理直气壮。

  “她不过就是个宫女,我要娶的可是百户的侄女,她口口声声说喜欢我,怎么就不见为了我着想?”

  “我送了她东西就想补偿她一下,若是她安安分分的,在宫里我们两个仍然可以作伴,等她到了出宫的年纪,我也不是不可以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娶她,谁让她步步紧逼,我只好……”

  严澜玥冷笑一声:“所以你就杀了她?”



  张敬德吓得频频摇头:“没有没有,卑职怎么敢在宫里杀人,我那天确实去见了她,可我好她说完我要娶亲的事她就恼了,我就走了呀,公主明鉴,给我几个胆子我也不敢再宫里杀人的啊!”

  他这般陈述倒不似作伪。

  严澜玥手里玩着把精巧的小刀,用张干净的帕子轻轻擦着。刚刚就是这把小刀贴着张敬德的脸,她笑眯眯地看着这个还想模糊细节蒙混过关的男人,问他想不想变成太监前先尝试一下当哑巴的滋味。

  如此这般,张敬德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说了许多。

  他既然说他没有杀人,严澜玥姑且相信,不过她转念道:“那你又怎么证明你走了之后她还活着呢?毕竟这么看,你就是最后一个见过她的人了。”

  “这、这,”张敬德“这”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

  他要怎么证明?那天他走的时候明明还记得巧珍在背后诅咒他,说自己死都不会放过他的。

  当时自己说了什么?他回想着,他听了巧珍的咒骂头都没有转,一边走一边说:“那你这个毒妇就去死吧!”

  第二天他就听闻了巧珍的死讯,把他吓破了胆,几天都推说身体不适,今天才来点卯,就被公主叫来了。

  他汗流如瀑,突然想到什么,喜得都要站起来了,被身侧站着的太监又摁了回去。



  他规规矩矩跪好,道:“卑职想起来了,卑职回去的路上见到一个太监正要往乾西宫方向去,他走过去说不定就能看到巧珍还是活着的!”

  “那你可还记得那太监的模样又或是什么特征?”

  “卑职怕被人发现私会的事,就低着头没有看清。”

  严澜玥将刀子重重拍在桌子上:“那你说什么,这无凭无据,没有证人,还不是任你捏造。”

  张敬德慌忙道:“卑职记得味道!那个太监身上有一股奇特的香味,我从来没有闻过那种味道。不像香粉,也不像香露,就是一股淡淡的香味,闻过之后还觉得有点头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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