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040
贺飞星这下彻底变成一个贼了。
宋容书睡得很沉,他就偷偷地贴上他的额头,像他们过去每一次拥吻那样,轻轻地吻他的眼睛、鼻子、嘴巴。宋容书的皮肤很冰,呼吸却很热,贺飞星闭着眼睛,鼻腔里满是宋容书身上的香味。
他像一头贪婪的狼,把脑袋拱进猎物的颈窝,想尝那里最新鲜的血。
沙发很软,贺飞星环着宋容书纤弱瘦削的身体,和他在沙发上拥抱,贺飞星穿着单薄的睡袍,隔着一层柔软的真丝去捂宋容书外套上的冷意。
他吻宋容书的颈侧,干燥的嘴唇贴在那片细腻的皮肤上,感受血管的跳动。宋容书颈侧的动脉随着心脏一起搏动,贺飞星吻住他的脖颈,似乎这样就能捧住他的心。
现在,此时此刻,宋容书终于只属于他一个人了,贺飞星紧紧抱住他,想,他现在不属于任何人,只属于我。
“只属于我。”贺飞星重复道。
不管宋容书醒来后会怎样,不管他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不管他们之间以后还会发生什么,宋容书属于他,就在此刻。
他像一颗失重的星星,从拥有千亿繁星的太空中落下来,掉进这个遥远的星球,坠落的那一刻万物失重,世界俱寂,唯有他的灵魂在狂舞。
宋容书被他抱在怀里,肌肤冰冷,血液滚烫,贺飞星的头发乱在他的颈窝,他做着与回忆重复的梦,低声叫星哥。
飞星从云端流落,在明朗的夜空中一闪而过,带着宇宙的尘埃落入深海,随着海水翻涌、沉淀,掉入海底。
在那里,星星吻住了大海。
贺飞星也吻住宋容书,他们拥有彼此,在过去里,在梦里,在回忆里,在此刻。
贺飞星因那声梦呓的星哥而疯狂,他像是得到了某种巨大的鼓励般紧紧抱住了怀里的宋容书,宋容书在梦中发出一声难耐的呓语,他又如触电般松开手。
他的呼吸和宋容书一样沉重,他看着电视倒影中的自己,那道身影有些狼狈,也有些失措。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双手插进还没干透的短发里,他的手掌因此而变得潮湿,撑在沙发上的时候留下一个很浅很浅的残缺掌印。
贺飞星叫醒宋容书,端着温水喂他吃药,宋容书的眼睛很红,眼角有因为难受而溢出来的泪水,贺飞星抓着纸巾小心翼翼地替他擦,问:“梦见什么了?”
“没有。”宋容书说话的时候鼻音很重,贺飞星蹙起眉,用手背贴了贴他的额头。
“没事。”宋容书不着痕迹地躲开,接过他递上来的温水,表情有些不自然,又掩饰般地喝了一口,“吃完药就好了。”
贺飞星看着他吃药,等宋容书吃完药,又接过他手里的水杯,装作不经意地问:“什么也没梦到吗?”
宋容书被他问得警觉起来,转头去看正往厨房走的贺飞星:“我说什么了吗?”
“没有,”贺飞星很浅的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额头,“你一直皱眉头。”
宋容书这才放松下身体,对他说:“我不舒服。”
“今晚别回去了。”贺飞星给他倒开水,“得爬楼梯。”
宋容书没再说话,贺飞星背对着他,心里有些小小的雀跃,宋容书的一切反应都清晰明了地告诉他:宋容书在撒谎。
他做了梦,梦到了贺飞星,所以他不敢说,他在害怕,怕贺飞星知道,怕他们之间有东西变得不一样。
但这对于贺飞星来说无所谓,因为他早就意识到有东西变得不一样了,他抓着滚烫的水杯走回沙发边,问:“要洗个澡吗?”
宋容书摇头,说冷。
于是贺飞星就带他去卧室休息,宋容书穿着被熨得平整的衬衫躺上贺飞星的床,头顶被灯罩包裹的吊灯散发出温暖的柔光,他看着灯,贺飞星看着他。
药在缓慢地发挥作用,宋容书觉得困倦,缓缓合上了眼睛。光打在眼皮上,在他的眼前照出一片透着红色的亮黑,贺飞星替他掖好被角,伸手关掉了灯。
分别多年后,他们反倒更能平静地相处,贺飞星坐在阴影里,听宋容书逐渐变得平缓的呼吸,过了很久,他才悄悄起身,俯身吻了吻宋容书的额头,无声地说:“晚安,容容。”
天快亮的时候宋容书开始发烧,被躺在床边沙发上辗转难眠的贺飞星发现,他匆匆拉开灯,用一只手遮住宋容书的眼睛,用另一只手给医生打电话。
电话那边的医生嗓音带着浓重的疲惫和困倦,他听贺飞星描述完症状后,询问贺病人是否有其他病史。
贺飞星对他说宋容书有肺心病,严重也不严重,偶尔发病,但平时很注意。
于是医生就让他带宋容书去医院,并表示自己很快会赶过去和主治医师沟通,方便他尽快了解病情。
贺飞星匆匆带着宋容书去停车场,天还没亮,正是最冷的时候,他用羽绒服把宋容书包裹起来,怕他着凉,又把车内的暖气开到最大。到医院的时候他已经出了一身汗,有热的,但更多是急的。
他的私人医生在这家私立医院工作,就住在附近,到的比他早一些,正在门口等他。贺飞星把宋容书送进病房,然后又给宋容书的工作号码打电话,还没睡醒的小余助理被贺飞星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差点从床上掉下去。
等一切处理完,贺飞星才走进病房。他身上的汗已经消了,进门的时候被窗外漏进来的风一吹,起了层鸡皮疙瘩。
他上前把窗扇合拢,只留下一条很窄的缝隙,宋容书靠在病床上输液,哑声叫他过去。
贺飞星走到床边坐下,隔着退烧贴抚他的额头,无奈地反问:“吃完药就好了?”
宋容书靠在床头也不吭声,只盯着贺飞星看。他的眼眶有些红,可怜巴巴的,像是干完坏事后讨好主人的小狐狸。
贺飞星内心的坚持和反复在此刻有了暂时的绷断和瓦解,他见不得宋容书吃苦,他打算暂时与自己和解,就像刚才那样。
贺飞星向面前不再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宋容书妥协,只要他们之间不再争锋相对,没有互相算计,那么贺飞星就会无条件地对宋容书好。
就当补偿好了,贺飞星这样想,谁让我刚刚占了他的便宜。
贺飞星惯会用这样那样的方式给自己洗脑,他在宋容书面前没有什么底线,他的底线只会随着宋容书的要求而一降再降。
宋容书正在输液的那只手很凉,护士在病床边放了个小暖水袋,让他把手放在上面取暖。他的另一只手里有一个巴掌大的雾化器,宋容书垂眼看着那个小小的电子仪器,轻轻摇了摇,贺飞星听见里面传出晃荡的水声。
“睡一会儿吧,”贺飞星听见他说,“星哥。”
贺飞星抬头去看病床顶上还剩下一大半的药瓶,说:“我陪你。”
宋容书的脸色白得像张纸,他把雾化器罩在脸上,很艰难地深吸了一口气,细密的药液随着呼吸被带入气管,然后涌进肺里,熨平了如火一般灼烧的疼痛。
贺飞星看着宋容书吸药时费劲的样子,想起了他们分手的那一年。
那年宋容书生了一场重病,在万物复苏一切向好的春天,他在病房外偷偷看宋容书,看见他也像现在这样艰难地拿着雾化器吸药。
贺飞星因此开始思考他们之间究竟在哪里出现了问题。他从第一次见面时开始回忆,想到少年宫的吉他、生日的光盘、高考的分数、夜宵摊的拥抱,还有入学军训的时候,宋容书去学校看他。
他们一直这么好,甜蜜得像是颗圆润坚硬的糖。
但渐渐的,被含进嘴里的糖开始融化,第一道裂痕适时地出现,然后是第二道、第三道。甜蜜的糖不再甜蜜,它酸涩的糖心从裂痕里渗出来,变得又酸又涩;坚硬的糖也不再坚硬,它的裂痕越来越多,舌头一压就碎成几瓣。
每一颗糖都会有这样的融化过程,缓慢的、循序渐进的,熬过酸涩和破碎后,糖丸变成甜水流进胃里,所有的异样都会被遗忘,留下的只会有初见时的甜蜜。
但吃糖的人操之过急,贪婪地想要独占甜蜜,所以裂痕提早出现了。
是大二那年吧,贺飞星想。
那年他第一次接到经纪公司的邀请,他们因此大吵一架。
贺飞星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用食指关节抵住眉骨中间的穴位按揉。宋容书烧还没退,脑袋很晕,已经在贺飞星短暂思考的过程中靠在床头睡着了。贺飞星把雾化器放在床头,然后把他的手塞进被子里。
他盯着宋容书的睡颜看了一小会儿后病房门就被敲响,贺飞星上前开门,看见小余助理带着两个保镖站在门外,一脸焦急地喘粗气。
看见他开门,余祥立马往前凑了两步,说起话来急匆匆的:“贺先生,我们少爷怎么样了?”
贺飞星垂着眼睛看他,语调平平,听不出喜怒:“你声音再大点他就醒了。”
余祥立马伸手捂住嘴,眼睛瞪得溜圆,他对着身后的两个保镖一连嘘了几声,然后才用很小很小的声音对贺飞星说话:“医生怎么说?”
“自己问。”贺飞星朝不远处的护士站努下巴,小余助理顺着他的指示去看,示意两个保镖留下,自己抓着还没来得及穿的西装外套跑过去。
等余祥离开后,两个保镖迅速守在门边,活像俩黑面门神。天空的边缘晕起黑白交融的灰,走廊上偶尔能听见外面车辆经过的声音,贺飞星回到病房,确认宋容书仍在熟睡后才抓起外套出门买早饭。
私立医院也在三区,但完全和热闹繁荣不沾边,门口偶尔会有公交车经过,但公交车从来不停。贺飞星开车沿着马路往前,过了快二十分钟才到市中心,他把车停在路边,戴着鸭舌帽和口罩走到一条长队的末尾。
开在三区小巷里的早餐店是河春早餐的招牌,宋容书很喜欢这家店的蟹粉小笼,倒霉蛋余叔十几年来不顾风吹雨打前来排队,就差在店门口站出个脚印坑。
现在为了宋容书来这里排队的人是贺飞星,他挤在一堆白领和学生中间,帽檐压得很低,以免被人认出来。
排到他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他点单付钱,一拿上包子和豆浆就匆匆往回赶,城市的早高峰已经开始,但贺飞星回到医院的时候包子和豆浆都还是热的。
他乘着电梯往上,猜宋容书醒了没有,猜他如果醒了,看见早餐会是什么表情。电梯门叮一声打开,贺飞星快步往前,看见余祥抓着手机在病房外来回踱步,脸色紧张又担忧。
看见贺飞星回来,小余助理立马迎上去接他手里的早餐,贺飞星听见病房里传来女人尖锐的叫骂:
“宋容书!你疯了!印良是你亲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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