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070
一场酒局把贺飞星喝得七荤八素,早在回家的车上就失去了意识,等他再次清醒过来已是第二天早晨,卧室的落地窗外雾蒙蒙的,很暗,偶尔能听见呼呼的高楼风,应该不是个好天气。
他用力眨了眨酸痛的眼睛,疼痛从眼球传出来,蔓延至眼眶乃至大半个脑袋,混合着宿醉后的剧烈疼痛让他觉得脑袋快要炸开。贺飞星揉着眉心从床上坐起来,伸手拿水,看见床头柜上放着一盒没有开封的解酒药。
他身上的衣服已经在昨晚被宋容书换掉了,真丝睡衣的内部还残留着羽绒被里的温度,外部却已经开始发冷,贴在他身上泛起丝丝的凉意。
贺飞星饮尽杯子里的温水后又去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清晨五点,不算晚,但也不能说早。
他掀开被子下床洗漱,突然听见玄关外传来电子锁的声音,他抓着牙刷快步走出卧室,看见宋容书带着一身凉意进门,手里还提着装小笼包的油纸袋和豆浆。
宋容书看见贺飞星,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把手里的早餐放在玄关柜上,脱掉厚围巾和羽绒服,穿着卫衣进来,把蟹粉小笼和豆浆拿进餐厅。
等宋容书进门后,贺飞星才返回洗漱,很快,他听见半掩着的卧室门被人推开,宋容书踩着软拖鞋进来,站在浴室门前干巴巴地问了一句:“醒了?”
贺飞星吐掉嘴里的水,扯下架子上的毛巾擦嘴,应了一声,又俯下身去洗脸。
浴室门口又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宋容书的脚步由近及远又由远及近,贺飞星抬头擦脸,通过镜子看着他重新走到浴室门口,把手往前递了递。
他的手里捏着个没拆封的锡纸板,白色的药丸一个挨着一个地封在里头,他抿了抿嘴唇,看起来有些紧张,贺飞星盯着镜子里的倒影,过了好一会儿才看见他开口:“现在吃是不是有些晚了?”
贺飞星转过身,盯着他手里的解酒药,过了好一会儿才咧嘴露出一个笑,说:“容容,我没生气。”
宋容书猛地抬头看他。
“没有,真的。”贺飞星上前抱住他,低头吻他的眼睛,“昨天的饭局真的推不掉,我不是故意的。”
昨晚贺飞星迷迷糊糊说完什么不吃芒果你芒果过敏后就彻底睡死了,宋容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扶进卧室,之后又盛了热水给他擦身体,大冬天的硬生生折腾出了一身汗。
等他收拾完贺飞星、进浴室冲了个澡后再出来,时间已经到了后半夜。他最困的那个劲儿已经过了,到了后半夜越来越精神,干脆就坐在床边守着贺飞星。
这个时候他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宋容书一旦冷静思考,思维就会变得极其缜密,他想起白天时贺飞星并不明显的小举动,以及贺飞星有些刻意的语气,立马就觉得不对。
宋容书不是没见过贺飞星生气的样子,的确,贺飞星生气时会变得比平常沉默,他神色严峻、目光严肃,但对生气这件事总是死活不承认。
昨天的贺飞星和这太像了,再加上宋容书本来就心虚,弄错了也算正常。但这时候他心不虚了,他面对醉酒的贺飞星时很平静,平静到他立马就意识到了什么。
浴室里,贺飞星看着怀里的宋容书的脸色由阴转晴又转得更阴,突然紧张起来,轻轻叫了声容容。
宋容书把这句容容掰开了揉碎了消化,品出了贺飞星在此刻的惶恐和畏惧,贺飞星大概也知道自个儿昨天的玩笑开得太过,怕宋容书要来找他算账了。
总的来说,这算是小情侣之间的一种情趣,本来不该激起宋容书这么大的反应,但他们之间刚刚重新修补好的关系在此刻显然经不起这样的玩笑。
任何关系都是脆弱的,经不起试探、经不起询问,也经不起考验。
贺飞星想起昨天宋容书略显惊惶的表情,心中突然泛起一股酸意,他垂下脑袋,用脸颊去蹭宋容书的头发,像是某种抱着主人撒娇的大型犬类。
“对不起,容容。”贺飞星的脸颊与宋容书的头发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他在这一片沙沙声里很诚恳地说,“我本来只是想开一个玩笑。”
宋容书的大脑在此刻飞速旋转,说实话,他并非不能容忍贺飞星偶尔的玩笑和闹腾。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段感情由宋容书掌控,不管是七年前还是七年后,贺飞星始终心甘情愿地把自己脖子上的锁链交到他的手里。
所以他允许贺飞星做任何事,他对贺飞星予取予求,贺飞星要怎么样,他就怎么样。
他当然也允许贺飞星在他面前闹小脾气、开小玩笑,但贺飞星这次的玩笑显然开得过头。
可宋容书已经不想再因为这种小事与贺飞星再起矛盾,他们曾经有过太多这样的争吵,在他们分手的那一年,他们时常因对方的一句话、一个举动而爆发争吵,这种争吵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但结束后很快又会迎来下一个。
宋容书深深吸了一口气,闻到了贺飞星身上清爽的剃须水味,他仰起脸,吻了吻贺飞星的下巴:“没事。”
他们的关系还在修补,他们都要慢慢来,有谁一生下来就知道该怎样去爱别人呢?没有,没人知道,人们总是在前进中摸索着学习,谁都一样。
宋容书伸手抱住贺飞星,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闷闷地问:“现在吃饭吗?”
贺飞星说好,宋容书就蹬掉拖鞋,把双脚踩在他的脚背上。贺飞星笑着揽住他的腰,问:“你这么直接地上来,我要是走不动怎么办?嗯?”
“还能间接上来?”宋容书十分认真地发问,
“那倒不能。”贺飞星笑起来,带着他往厨房走,宋容书的体重相较于成年男性的标准来说很轻,甚至比一些女性都要轻,他太瘦了,贺飞星抱着他的时候总觉得硌人。
贺飞星凑到他的耳边说:“太瘦了,宝宝。”
他们俩贴得实在太近,贺飞星说话的时候,宋容书甚至都能感觉到他咽喉处的声带振动,他怕贺飞星走得太吃力,又伸手环住他的肩背,把一部□□体重量坠到那里。
“我吃很多的。”宋容书嘟囔道。
宋容书虽然轻,但到底是个成年男人,贺飞星抱着他走还是有些艰难,两人踉跄着走进餐厅,宋容书随手拉开椅子坐下,等贺飞星摆早餐。
贺飞星看着桌上的蟹粉小笼和豆浆笑,问:“哦,就买你喜欢吃的啊?”
宋容书不惯着他:“不喜欢你别吃。”
“那我吃什么?”贺飞星正好站在他对面,闻言俯下身,撑着桌面与他对视,“你说说,宝宝?”
他们离得近极了,鼻尖偶尔会碰在一起,宋容书眯起眼睛笑,突然微微仰头,伸出舌头在贺飞星的嘴唇上舔了一下:“我吃什么你就吃什么。”
他说完后又迅速靠进椅背里,佯装无事地去拿豆浆,贺飞星一把拽住他伸出去的手,想要把他拉起来一通狼吻,就见宋容书脸色一变。
宋容书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殆尽,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白,贺飞星很快反应过来,但还没来得及开口,手就被宋容书猛地甩开。
宋容书的喉间陡然响起一阵可怖的咳嗽声,他半趴在餐桌上,胸口剧烈起伏,喉咙里充满了腥味,疼得像是在淌血。
他的背部肌肉因骤然发力而变得酸疼,仿佛被扎上了密密麻麻的针,胸骨和肋骨如被砸断般疼痛。周围的空气仿佛在这个瞬间变得像刀一样锋利,顺着他的鼻腔一路涌进肺里,迅速地把气管割开。
氧气无法流进肺里,那张惨白的脸很快又被憋红,他双眼充血,急促地呼吸着,喉间不停地发出恐怖的嘶嗬声。
贺飞星早就吓得面无血色,他快步绕到餐桌的另一边,抱着宋容书跑进客厅,把他放在沙发上后又转身去电视柜里找药。他的耳边始终回荡着宋容书艰难的呼吸声,他甚至觉得那声音越来越急促,声声催命,像是要把他逼死。
他顾不上被带倒在地上的散乱药箱,抓着气管舒张剂冲到宋容书身边,帮助他把塑料嘴含进嘴里。他一手扶着药瓶,一手替宋容书顺气,惊慌地叫着宋容书的名字。
“容容,容容,吸气,吸,把药吸进去,你别吓我,容容……”
贺飞星近乎哀求地说着,他又握住宋容书冰冷的手,急得眼眶通红。
宋容书艰难地吸着金属瓶里的舒张剂,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地发黑,缺氧让他的大脑变得迟缓,他觉得困顿、疲倦,整个人都没有力气。他控制不住地想要闭上眼睛,但又一次次地被贺飞星叫醒。
“别睡,容容,别睡。”贺飞星用力搓着宋容书冰冷的手,坐在他身边急促地叫道,“宝宝,容容,看我,你看着我,别睡,看着我。”
宋容书的意识已经变得模糊,他依稀听见贺飞星的声音,感到手心有滚烫的温度,他下意识握紧了手,在逐渐朦胧的视线中低声喃喃:“星哥……”
“我在,我在!”贺飞星反握住他的手,“容容,吸一口,把药吸进去,我马上送你去医院,你先把药吸进去。”
贺飞星的眼角有泪,他从来没有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他对宋容书离开的恐惧,那些由空气化作的利刃在割开宋容书的气管的同时也捅穿了他的心脏,让他声声泣血。
宋容书终于在那一声声急切又慌乱的容容里勉强找回了些许意识,他仿佛从贺飞星的声音里汲取到了无形的力量,如回光返照的人般猛地吸入一大口气,将客厅内温暖干燥的空气和扩张药剂一起吸进肺里。
很快,他再次咳嗽起来,宋容书急促地喘息着,用力握住贺飞星的手:“星,星哥……”
贺飞星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他擦掉额间渗出的冷汗,抱起宋容书往外跑。
时间尚早,早高峰也还没开始,他现在送宋容书去医院比救护车要快得多,贺飞星抱着宋容书,在电梯口把按键摁得都要冒火,指尖戳在按钮上发出很响的啪啪声。
下到停车场,他把宋容书抱进副驾,匆匆忙忙点火开车,期间手机响了好几次都被挂断,但对方还是锲而不舍地拨打着他的电话。
贺飞星早就无暇他顾,他一路把宋容书送进医院,直到急救室通红刺眼的灯啪一声亮起来的时候,贺飞星才如被人抽走了所有的力量般脱力地倒了下来。他颓然地坐在医院走廊边的连排座椅上,恐惧又绝望地将脑袋埋进臂弯之间。
贺飞星仿佛沉入深海,听不见也看不见,他在名为恐惧的海洋中随波逐流,不知过了多久,才被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拉回现实。
他疲惫地拿出手机,盯着屏幕上的名字看了很久才接通电话,烦躁道:“你还有什么事?”
电话那边陡然响起惨烈的尖叫声,贺飞星瞬间清醒,睁大了疲倦的眼睛。过了很久,手机那边的尖叫声才逐渐微弱,紧接着,听筒里传来响动,他听见一个陌生的男人说:“你是他儿子吧?”
贺飞星没有说话,听见对方继续说:“五百万,下周之前还不上,第二通电话里你就听不到他的声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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