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薛绍抿唇闭了闭眼睛,刚才突发状况,被她趴到腿上一时没反应过来,回过神来她已经快速坐回去了。
他淡然的伸手抚平腿上衣摆的褶皱,车厢里恢复寂静。
江芜芜讲车窗推开一些,清风吹进来,发丝凌乱的在脸颊上轻抚,有些痒。
薛绍看了她一眼,嘴唇动了动,最终没说什么。
窗外是林间和田野,有花香和鸟语,她深嗅几下想闻一闻清新的空气,马车却再次晃悠起来,她赶紧缩回脑袋把车窗放下,老老实实的坐在位置上,手撑着车厢壁。
颠簸路段转瞬又过去了,她松下一颗提着的心,撑着车厢壁的手也放松下来。
抬头正对上薛绍眼底未来得及收回的笑意,她的面颊上倏然涌上两片潮红,那红润从她脸颊蔓延到她的眼角眉梢,低下头去遮掩避开薛绍看过来的目光。
“这段官路许久未修了,有些不平坦。”薛绍出口极其自然,仿佛没看见她的羞窘一样。
江芜芜抬起头竭力压下心底的羞意“要致富先修路,交通基础设施的建设能够降低运营成本,流动会变得更加容易,从而带来赚钱的机遇。”
说完才看见薛绍轻微蹙起的眉,惊觉眼前这人可不是师兄师姐,而是九千岁,她真是安逸的日子过太久,戒备降低了。
她抓着裙边的手紧了紧,没指望薛绍能过耳不闻她刚才那番言论,等了半晌,却只听见他低低的“嗯”了一声,眉间已恢复平缓,还是那副“老僧入定”的样子。
她提到嗓子眼的小心脏也跟着轻飘飘落回来,直到回宫,俩人一路无话,她是怕说多错多,薛绍如何想就不知道了,只下马车的时候他依旧会先踩着脚凳下去,然后稳稳的伸过手臂给她扶着,橘丹站在一旁不敢上前。
“掌印也累了吧,不用送了,快些回去歇息吧。”江芜芜松开掌心下的藏蓝蟒袍,刚想收回手,余温还未散开的藏蓝蟒袍又紧追过来,薛绍正看向她“咱家不放心,还是送殿下回去吧。”
江芜芜掌心又落在他的手臂上“劳烦掌印。”
江芜芜扶着他的手臂走回重华宫,沿途遇见的宫女太监们都离着老远就低着头跪下避让。
不出一个时辰,宫中所有宫女和太监都传开了,说九千岁对长公主谦卑恭敬,是只有先帝才有的待遇。
薛绍回宫后第一件事就是处理积压的奏折,直到屋里的光线暗了下来,此刻有些头疼,便一边闭眼揉按,一边听着王路的回禀。
“太后昨夜叫了长公主身边的橘白过去,丞相似乎在民间找一个莎车国王子。”
薛绍淡淡道“长公主那边继续派人盯着,丞相寻找的王子很可能是莎车国的木格,莎车国的国王不久前被杀害,王子们之间争斗的厉害,只剩下了两个能继承大统的王子,木格很可能就是未来的莎车国国王,让东厂密切关注着丞相的动静。”
“是。”王路应声后站在原地,一副想要张嘴提醒却不敢开口的样子。
薛绍不耐烦的问道“还有何事?”
“晚膳已经准备好了,大人是否要用膳?”
“掌灯,传膳。”
王路恭敬的退下,心里无奈的摇了摇头,都说大人行事狠辣结党揽权,却看不见他起得比鸡早睡的比狗晚,朝中暗涌内忧外患都是他一手平衡,明明干着帝王的活,却享受不了帝王的待遇,就连吃穿用度都清俭节省。
可所有人都看不到大人的努力,口口相传的都是奸佞宦官挟天子以令诸侯。
他有时为大人感到不值,不明白他到底是图什么,但心底里实在是钦佩敬仰。
用过晚膳,薛绍让王路回去了,他如今已是管事,何况在宫外成家了,不用留下守夜,自有小太监们当值。
屋内燃着淡淡的熏香,烛光昏暗,门窗都关着,床榻的纱帐也被放下了,薛绍依旧坐在桌案边批阅奏折。
他已经习惯与深夜相伴,独自一个人待在寂静的殿内,只有手中的笔和奏折能让他沉寂下来。
两日之后,江芜芜照旧用过早膳到紫宸殿审阅奏折,刚迈入殿内,就感觉到气氛有一丝紧张和压抑,殿内正中跪着一个头戴圆纱帽身穿褐色长袍,脚上黑色皂靴的东厂番子。
她还记得这个人,是在蹴鞠球会上把飞向她的蹴鞠球一剑劈成两半的人,往那儿一站像个木头桩子。
怎么跪在地上了?
江芜芜不敢贸然开口,于是静悄悄走到平日审阅奏折的桌案后坐下,眼睛却始终看着跪在地上的人,还是一动不动,像个跪着的木头桩子。
“怎么,殿下认识他?”薛绍不满意的冷声问道,一进来就盯着看,虽然他长的确实不错,剑眉星目,即便板着脸也英姿挺拔,长公主身为女子难道不懂何为矜持?
他心中闪过不满。
江芜芜忙解释道“若我没记错,那日在蹴鞠球会是他拦下横空飞过来的蹴鞠吧。”
“是又怎样,他身为东厂番役,保护殿下是职责所在。”薛绍手上端着一盏茶,慢条斯理的浮了浮茶水,茶香袅袅,氤氲的水汽中,俊秀的面容半遮半掩。
江芜芜一迟疑,还是问了出来“……他可是犯了什么错?”
薛绍抬起眼帘,淡淡的嗯了一声。
“殿下是要为他求情?”
江芜芜仔细敲了敲,见薛绍面上并无异色,想了想还是谨慎的摇了摇头“他是掌印的人,自然应该由掌印发落。”贸然替他求情,怕惹薛绍猜忌,反而帮了倒忙,那日的人情,就找机会再还吧。
闻言,薛绍注视着地上跪着的人,良久才缓缓道“起来吧,准你将功补过,自去刑堂领罚后接着追查。”
“是。”跪着的人站起身,恭敬的拱手行礼后便利落的退出去了。
殿内仅余江芜芜和薛绍两人,奏折堆在桌案上像座小山,她暗自叹了口气,扫了一眼满桌的杂乱,还只是治理承乾国的冰山一角,可想而知压在薛绍肩头的重担有多沉重。
她收回思绪,看向手上拿着的奏折,居然是张弹劾薛绍的折子,她又盖上看了眼封面,是丞相的折子,说他被百姓拦轿告状,声称九千岁结党营私,手段残暴,私设诏狱,罪状条条罗列清晰,丞相在奏折里表明他只是受百姓之托,才上了折子。
江芜芜站起身,拿着折子递给薛绍“掌印看看这个折子吧。”
薛绍接过去低头仔细的看了,末了唇边勾起,嗤笑一声“确实是弹劾咱家的。”
“殿下如何看?”薛绍嘴角笑意加深,问道。
江芜芜并不懂如何治理天下和平衡朝堂之争,她只知道自己眼睛看到的都是薛绍日渐消瘦的身形和实实在在为承乾国呕心沥血的日夜。
“无稽之谈,掌印不必放在心上。”若是没有雷霆手段,如何能镇压满朝暗涌,一个阉人想要爬上如今的高位,可想举步维艰步步踏血,除薛绍再无人能做到,如若他不是阉人,而是普通百姓或者世家公子,都定然能大有作为。
江芜芜心思百转,却也只是瞬间的感慨。
薛绍脸上的笑有些讥讽,丞相在朝堂之上拿他没办法,就拿百姓做幌子来弹劾他,除了无用功,还能怎样,就算被骂奸宦又能如何。
他拿起笔蘸墨,轻抬手腕画下一个大大的叉。
傍晚时,丞相就收到送回来的奏折,他递折子上去就是想恶心一下那个阉人,果然是一个叉,他厌恶的随手一扔。
书房中除了丞相还有一个玄衣配剑的男子,站在正中间低着头。
丞相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凝眉问道“人找到了吗?”
“找到了,正派人盯着,要带回来吗?”
“不……不能带回府中。”丞相站起身来回踱步,双手背在身后,想了一会儿,又说“……先在府外找一处隐蔽的地方安置他,派人看着,不准他出去。”
“是。”男子应声离去。
丞相重新坐回椅子里,眼中精光不断闪烁,像是在筹划什么一样。
与此同时的紫宸殿,深夜中还亮着烛光,薛绍执笔低着头一边批奏折,一边听着站在地上的人回话。
“禀大人,丞相的人已经找到了莎车国王子,并派了几个人暗中跟着。”站在殿内的男子正是白天江芜芜认出的东厂番役,此时依旧穿着褐色长袍。
薛绍放下笔,盯了他片刻,目光看不出丝毫情绪,说道“继续跟着,不要轻举妄动。”
“是。”
薛绍没示意他退下,他便站在原地不敢随意离开,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存在感极低。
薛绍正在回想此人的事迹,他并不是东厂里官位最高的,东厂里的执事和都督都是他手底下的太监,这个人只是一个普通番役,而且是从锦衣卫里面挑出来,在太监手底下干活的,指哪打哪,没有什么出众的地方。
除了样貌。
“你叫什么名?”薛绍随口问道。
“回大人,属下翎。”
“原先是锦衣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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