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江芜芜把窗户彻底推开“你在这里干什么？”看向他手上拿着的一捆艾草，已经被点燃了冒着细烟。

        薛绍把手撑在窗台上“这个拿进去。”江芜芜把一捆艾草接过去，又听见他说“退后一点。”

        江芜芜猜测他可能是要跳进来，果然，她刚退后几步，就看见薛绍撑着窗台手臂用力，纵身跳进屋内，把她手里的那捆艾草拿回去了。

        屋内影影绰绰的能看见艾草上燃着的亮光，一点点艾草的味道在屋内散发，他拿着在床头绕了几圈，又在屋里每个角落都走了一遍。

        “你…特意拿这个过来…给我驱蚊虫？”江芜芜愣住，茫然的看着薛绍举着冒烟的艾草满屋走。

        薛绍淡淡道“只是凑巧，夜里蚊虫太多，起来烧艾草的时候看见你推开窗，一会儿把窗户关好，蚊虫应该就没了。”

        屋里已经有浓郁的艾草味道，薛绍把剩下的一点扔到地上用脚踩灭，推开窗又交代一句“关好窗。”然后就跳出去头也不回的走了。

        江芜芜马上把窗子关上，转头看向屋里朦胧飘荡的烟丝，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

        躺到榻上闻着充斥鼻尖的艾草味，胸腔溢满暖流，不知道什么又睡着了，果然没再被蚊虫烦扰。

        夏夜天亮的早，马匹都已经被喂完，马车也检查了一圈，在驿站用过早膳继续前行，清晨的阳光比较和煦，没有晌午的燥热，趁着凉快抓紧赶路。

        终于在第二日满天星辉的时候到了，守城门的侍卫将他们拦下，看见为首骑在马上的人从怀中掏出的腰牌，立马恭敬的退居一旁低着头让路，薛绍他们一路畅通无阻回了都城。

        “大人，是去府衙还是回宫？”一名番役下马上前，站在薛绍马侧拱手问道。

        薛绍看了看府衙的方向和宫门的方向“去府衙。”若是带江芜芜回宫，很有可能被那个珈蓝国使者看见，到时候就不好辩解了。

        一行人在路口转向府衙的方向，郭维与翎没有出去用膳，罕见的凑合着吃了一顿后厨大娘做的饭菜，有的菜淡有的汤咸，还有的像是有一股潲水味，晚上都没吃饱，翻来覆去睡不着。

        听见府衙大门被敲响的时候，郭维和翎都从房中起身走到院子里，再一细听，确实是有人在敲门，翎走过去问了一声“谁啊！”

        门外敲门的声音一顿，传来一声低沉沙哑的老伯的声音“我们是东厂的人，九千岁在此，开门详谈。”

        门内的翎也楞了一下，这个声音好耳熟，和他干爹很像，他抽出上下两根门闩，缓缓打开府衙大门。

        “干爹？！”门外的果然是他干爹赵冲，他不是去法华寺保护长公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身后还有一脸平淡的九千岁众人。

        “别废话，先带我们进去，把马拴好。”赵冲丢给他一根缰绳，让他去把马车栓到马棚。

        翎迷迷糊糊搞不清楚状况的把他们迎进府衙，郭维拱手弯腰冲着薛绍认认真真的行了一礼“郭维见过大人。”

        薛绍颔首点点头“准备几间客房。”说完转身让那六名番役自去找地方休息，府衙客房有限，他们可归家或是去客栈住一晚。

        郭维带着几人到书房，深夜点燃几盏烛火，江芜芜先让知无和知否去休息了，她与水心留下将事情经过又说了一遍。

        薛绍眼底已有倦色，他一路跟着骑马，在烈日下奔波，本就身体不太好，此时已经手肘撑着方桌，手握成拳支撑着额头，手上端着一盏茶慢悠悠的晃动，似乎是在看茶叶漂浮。

        江芜芜坐在他旁边，将他眼中的疲劳看到眼里“掌印先回去休息吧，我们是坐马车来的，一路上也休息的够久了，你骑了两日的马，定然已十分劳累。”

        薛绍闻言转头看向她，眼神不似平日那种锐利冷淡，反而朦胧的带着柔光，也可能是深夜烛光的映照，让江芜芜觉得他的眼神很温柔。

        “不用。”薛绍抿了口茶，示意他们接着往下说。

        郭维问道“你可看清那个人的样貌？”

        水心神色紧张的点点头“这几日已经想起来了，但从未见过。”

        “有没有可能不是后院的家奴，因此你常年服侍在阮姨娘身边，才未见过这个人。”古代后院的女子不常见外男，身边的都是婢女，江芜芜猜测，可能那个人是外院丞相身边的人。

        水心仔细想了想，点点头“可能吧……奴婢平日也只在后厨和后院活动，最长待的地方也是阮姨娘的院子……”

        “若是再见到那个人，你是否能认出他来？”翎自始至终站在角落，忽然开口问道。

        薛绍坐直身子，往翎的方向瞥了一眼，又转头看了看目不转睛始终注视着水心的江芜芜，满意的勾起唇角，眉稍轻抬，方才倦怠的神色也松快了些。

        水心犹豫起来，她有些不确定能不能认出那个人，当时只是撞到了以后匆忙的看了一眼，她环视一圈屋内的人。

        江芜芜见她犹豫着没开口，心下了然几分，做出保证“即使认不出也没关系，大不了再回法华寺去，只是希望你能尽力而为。”

        水心抿紧嘴唇点点头，这件事总算是定下来了。

        “今日太晚了，大家先休息，明天再认人。”薛绍抚平下摆的褶皱站起身说道。

        江芜芜这才放松下一直绷着的腰板，捂唇打了个哈气点点头。

        府衙内的客房有一间没有收拾出来，布满灰尘暂时不能住进去，知无和知否已经去休息了，江芜芜不愿再打扰他们，于是让水心和她先住一间，等第二日房间收拾出来了，再让水心自己住一间。

        “这样会不会不方便？”郭维问道。

        江芜芜摇摇头表示不介意，和水心走向郭维给安排的房间，完全没注意到站在角落的翎，和看向她眼神若有所思的薛绍，其实她坐了一天马车也腰酸背痛，只想躺下好好睡一觉伸个懒腰，但薛绍和胡子花白的赵冲都在坚持，她更不好意思表露出来，只能强挺着。

        府衙的客房有一张床榻和一个暖榻，还有一张圆桌和两个小方凳，水心主动燃上烛光，走到榻边铺好床褥，然后要出去给江芜芜打水洗漱，被她拦下来了。

        “殿下，怎么了？”水心疑惑的问。

        江芜芜无奈的叹口气“你不累吗？别伺候我了，今日先不洗漱了，直接躺下歇着吧，你对府衙的环境也不了解，若是冒然去打水吵到别人休息也不好。”将水心拉到暖榻坐下。

        “你今晚在暖榻睡行吗？”江芜芜真的不习惯和别人同榻，和橘丹都没在一张榻上睡过。

        水心顿时觉得僭越，要坐起来“这不行……这不行……奴婢就在那个小方凳上休息就行，您快去睡吧，不用管奴婢……”心里其实是有些感动的，但她自知身份卑微，还是从丞相府逃出去的婢女，不值得长公主为她用心。

        江芜芜转头看了一眼桌边的小方凳，坐在上面都觉得屁股痛，若是坐上去趴在桌上睡一夜，估计第二天哪哪都难受，以前橘丹为她守夜的时候也没让她受过这种苦，都是她睡着后就让橘丹回去好好躺下睡。

        “那不行，你就在这睡吧，不要再推诿了，我还真有些困了。”江芜芜用了点力气把水心按坐在榻上，言辞强硬不容她拒绝。

        水心忐忑的看了她一眼，见江芜芜态度认真，这才安稳的坐到榻上不再挣扎。

        江芜芜实在是困了，走到榻边脱下外衫和鞋子，躺到榻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水心等她睡着，才躺到暖榻上，心里装着事本以为一时半会儿都睡不着，可暖榻实在太舒服了，比她以前的下人房舒服多了，身下是软软的垫子，还有一股清新的香味，她眼神越来越迷离，慢慢的闭上了。

        第二天一早，水心猛然睁开眼睛，心里害怕极了，以为睡过了时间，她赶紧起身穿上鞋，走了两步却见榻上的长公主还在睡着，这才安下心来，放轻脚步推开门走出去，一边走一边找后厨，想要烧一锅水给长公主洗漱用，还要把早膳准备好。

        府衙的后院并不大，走了没一会儿，水心就找到了后厨的地方，里面有一位穿着深灰色短卦的大娘正在忙活，看见她过去了有些惊讶。

        “你谁呀？”说话还带着点北方人的口音。

        水心一躬身“奴婢来烧水……”

        “烧吧烧吧，我是给这府衙做饭的，你是郭大人买回来的婢女吧，早就说他该有个人伺候了，你瞧瞧，这早晨还有人给烧水，多好呀……”大娘是个爱说话的人，也可能是平日没人和她说话，好不容易碰上个能一起说话聊家常的，恨不得一股气把话都说完。

        水心时不时的点点头应和，或者解释两句她的身份，待水烧开，就舀上一瓢又兑进去一瓢凉水，端着头都不回的走了，和这个大娘解释不清楚，再说下去连她都以为她真是郭大人买回去的婢女了。

        江芜芜睡醒一觉浑身舒爽，水心伺候她洗漱穿衣后，走到后厨想要用早膳。

        后厨大娘已经把饭菜都摆上桌了，见水心跟在一位素白纱裙的仙女身后，笑的合不拢嘴“哎呦喂，郭大人总算开窍了。”说着还捂嘴笑了起来，眼神有一种‘我都懂’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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