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躲猫猫

王皇后一进殿门，一双眼睛就瞄到了那几盘被吃得稀稀拉拉的点心。

        赵桀不喜甜食，而昨日落水的赵律歌被留宿紫宸殿。这点心进了谁的肚子可想而知。

        瞧这盘子里咬了半口的藕粉糕，那贪吃的东西怕是匆匆忙忙就丢下吃食跑了。

        王皇后自诩中宫高贵，凭你是什么龙子凤孙也要恭恭敬敬唤她一声母后的。一见这情形顿时就来了不忿。

        她这个当嫡母的都驾临了。这吃点心的人怎么也不知道出来请安？

        陛下多看她赵律歌两眼就这般恃宠而骄。简直是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许是被人反复念叨的缘故，赵律歌眼看着原主一皱小脸就是“阿嚏”一声。

        嗯？什么声音？

        皇后的大眼睛受了惊吓，睁得越发大了。

        那眼睛探照灯似的满屋子一转悠，探究的视线就落在了赵桀的御案底下。

        一屋子知情的奴才紧张到了极点，个个睁圆眼睛，憋着呼吸，僵直了脖子杵在原地。

        “陛下这御案……”

        啪的一声响，赵桀重重放下茶盏的声音把皇后的询问给吓了回去。

        他劈头盖脸讽刺道，“朕才刚下朝，皇后就急着来拿后宫的鸡毛蒜皮来烦朕。你就是这么当皇后的？”

        “陛下息怒，臣妾万万不敢有这样的心思啊！”

        王皇后忙不迭叩头喊冤，一时间背上都起了冷汗。

        中宫不贤，管不好皇帝的后院还妨碍皇帝理政。这往大了说，当做废后的理由也使得。

        赵桀今天是吃了炮仗了，发那么大脾气？

        莫名其妙承受了不该由自己领受的怒火，王皇后心里憋屈得厉害，却又架不住暴君之威，几次就要跪不住栽倒了。

        而此时此刻，吃炮仗的暴君陛下正借着端茶喝水的遮掩，垂着眼睛在瞪桌底下探头的小女儿。

        原主怕赵桀是怕到骨子里去了。

        赵桀这一眼似嗔似怪，正经的怒意是半分没有，却把原主看得变成了鹌鹑，竟是往躯壳里一缩，又把赵律歌给拉了回来。

        赵律歌乐了。

        她扒拉着桌布就猫猫祟祟爬了出来。

        桌底下多不好玩。都看不见她爹爹是怎么怼皇后的。

        赵桀不想让皇后发现端倪。

        到时候平白惹出新的麻烦，他还要另费功夫保护这个小兔崽子。于是用眼神威胁她老实一点。

        可赵律歌是怂兮兮的原主吗？

        她缩了缩脖子，讨好地合掌求饶，接着就飞快地爬出来，猫到了赵桀的御座边上。

        赵桀看得哑然。对上小姑娘那张贼兮兮看热闹的小脸，当即没好气地赏了个假笑。

        父女两互动得旁若无人，那是一点都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王皇后在下头跪得已经浑身打颤了。

        刚才还对她发难的暴君突然就没了声音，指不定在琢磨什么呢。能不吓人吗？

        她隐隐听着上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又实在熬不住这样的沉默折磨，就小心翼翼往上一瞄。

        这一眼下去，王皇后的心肝肺腑就像是跌进了醋坛子。

        她是赵桀的发妻，却从未见过赵桀露出这般神色。

        明明不满，却又不忍怪责。最后生生隐忍成了拿对方没办法的宠溺，竟是唇上都温柔带笑了。

        这桌底下有什么东西，能让皇帝晾着自己的中宫发妻，露出这样的神情？

        王皇后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那块咬了半口的藕粉糕。

        一番联想之下，她竟不知道自己这张脸现在是震惊的神情，还是嫉妒的神情了。

        赵桀此时刚刚把自己的朝服从赵律歌的爪子里扯出来。

        他一边暗骂着调皮捣蛋的小丫头，一边抽空往底下一看，就看到了皇后扭曲的表情。

        心里顿时一阵厌烦。

        “皇后今日有什么事？朕很忙。请安你也请了，无事就退下吧。”

        她还没说一句话，赵桀竟就要赶人了！

        王皇后面上恭顺，手底下却掐得指节发白。

        他赵桀忙什么呀？忙着疼爱那个吃糕点的红莲贱种，和她扮演父慈女孝吗？

        又有谁家的皇后是像她这样给丈夫请安的？

        一进殿门就让她跪到现在，连一声平身就不肯施舍给她。倒叫这满屋子的贱奴看尽了她的笑话！

        王皇后气不打一处来。

        但能怎样？座上那位可是惹不得的暴君。忍着罢。

        她只得闭了闭眼睛，深呼吸挤出一个贤惠的笑容，直奔主题。

        “回陛下的话，臣妾今日来觐见陛下，是为了二帝姬的事。”

        “嗯？缕缕又闯什么祸了？”

        出乎王皇后的预料，这一次赵桀回应她的速度堪称飞快。

        高高在上的帝王皱着眉头看向她，那张喜怒难测的面孔变得鲜活了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父亲。

        瞧瞧！一谈到赵律歌的事情，就连那个疑问的鼻音他都是真情实意的。

        若是她的安儿能分到这么十分之一的爱意和关心，何至于变得日渐孤僻，惧怕人群？

        王皇后回想着赵桀那声充满偏爱的“缕缕”，又想起自己膝下那个生来哑巴的大皇子，嫉妒得两手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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