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怕皇帝不够生气
今日的昼夜温差不小,晚风吹拂而来,竟是寒凉刺骨。
纵马疾驰之时,一阵又一阵的风不断扑打在脸上,就更是冷得厉害了。
一众暗卫风里来雨里去的,什么样的恶劣环境不曾忍受过?
这点小小的夜风,根本不会被他们看在眼里。
赵律歌原本也不想表现得太矫情的。
不过是到皇城里去的那点儿路,坚持一下也就过去了。
奈何这被人娇养到六岁的小身板实在是受不住寒,突然间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暗一耳聪目明,一偏头就看见了轻轻抽着鼻子的小帝姬。
饶是暗一这样只懂刺杀和蛰伏的粗人,看见小姑娘家冻得通红的鼻头,和笑得颇为羞涩的小脸,也是有些自责了。
小主子坚强是一码事,做下属的不知道呵护就是另一码事情了。
这二帝姬现在才多大一点岁数啊。刚刚才死里逃生,不哭不闹镇定至今已是十分难能可贵了。
如何还能经得住这样的急行军?
如此一想,暗一就告罪一声,“帝姬恕罪,是属下疏忽了。”
说着,他就一扬手要喝令大部队放缓行进速度。
却是没料到,还是那二帝姬出言阻止了他。
“不必麻烦的。只要暗一统领把披风借给我,让四十八号帮我挡一挡就行啦。”
小帝姬粲然一笑,往自己的怀里又缩了缩。
那一眼的信赖理所当然,仿佛他们今天不是第一次见面,而是拥有着岁月研习出的默契与共识。
暗四十八有些发怔。
一双能挽重弓射大雕的手,此时接过暗一递来的披风,倒是好似比端起二石重的弓还要让手臂发沉。
暗四十八默不作声地微微佝偻下身子,用铁壁和后背,连同披盖在赵律歌身上的披风一起,严严实实地护住了这位小主子。
那仔细又小心的模样,倒是比呵护一只琉璃玉像差不了多少了,看得其他暗卫默默惊讶。
而赵律歌似有所感,忽然仰头看了他一眼,然后那葱白的小手便攥紧了披风的一角。
是了。
他所迷惑又贪恋的,正是二帝姬待他的这份异常的珍惜和仰赖。
这一生,暗四十八习惯了简单冷硬的指令,耳熟于颐指气使的呼喝。
可是如二帝姬这般,古灵精怪一转眼珠子就生出了新主意。
下个令也没个帝姬的派头,只小猫儿似的伸出小手拍拍他,倒像是与友人撒个娇、提个小要求一样,毫无距离感。
这样的主子,委实是生平仅见。
暗一瞥了一眼抱个宝贝一样,小心翼翼护着赵律歌的四十八号,亦是有些小嫉妒了。
臭小子,撞了什么大运。
这么坚强聪慧的小帝姬,偏就眼巴巴地指着他,就是要他抱。哼!
赵律歌若能听见暗一的心理活动,定是嘚瑟的小尾巴都翘起来了。
不过她刚才坚持保持行进速度,倒也并非是在逞强,而是另有打算。
即便放缓了回宫的脚步,这也是温水煮青蛙的疗法。充其量只是减少了迎面而来的劲风吹拂。
甚至于,她还得多在寒冷的户外忍受一会儿冷空气的侵袭。
这买卖着实不合算。
倒不如直接一鼓作气,快跑快回。
更重要的是,她很担心二皇子……
派出私养的暗卫,穿着官府的制服,连夜马踏京郊。
若是赵桀不打算论罪,这件事也不过是兄妹情深,二皇子忧心得乱了阵脚,便是什么也顾不上了。
旁人至多斥责一句行事太过感情用事,不能成大器。
可是但凡赵桀在午夜梦回的时候一个多想,那这事情便可以是野心勃勃的儿子目中无人,对帝王的能力和权威发起了挑衅。
自家的爹是个什么脾性,赵律歌自己最知道。
多半,从阴谋论里拼杀出来的赵桀,都是倾向于后一种判断的。
既然明知道是招惹了赵桀的怒火,这支暗卫队还是不要悠哉游哉在外面晃悠比较好。
毕竟那样就更气人了。
赵律歌心里存了担忧,后半程的话明显少了许多。
暗四十八看在眼里,却是不知缘由。
只隐隐觉得气氛紧张,他的心好像又落回了熟悉的冷凝之中,却又比平素更压抑。
事实证明,赵律歌的不安是对的。她甚至还担心得太少了。
这京都城里,想要她二哥倒血霉的人,可是大有人在。
她在这里祈祷着赵桀能看在自己被救回来的份上,不要太过生气。
旁的人可是兴奋到跳脚,生怕赵桀还不够恼怒呢。
一行人马还没来到京城的繁华地带,姗姗来迟的京都守备军已是前呼后叫,把赵律歌一行给团团包围了起来。
马蹄凌乱的哒哒声闹成一片。
与纪律严明,默契拔刀戒备的一众暗卫相比,庄启民手下这支正儿八经有名册的京都守备军,反倒更像是散兵游勇,糟糕透了。
赵律歌冷眼瞧着这伙兵丁乱窜,也不急着开口。
和底下这些没有决定权的人费口舌做什么?
阵仗既然摆的这么大,一会儿自有能管事的会出来唱戏的。
一切正如她所料的那样。
不多时,一个披挂将领战袍的四旬男子就颠着马匹,装模作样清了清嗓子,朝这边叫唤了起来。
“咳咳,尔等逆贼!这个这个、你们掳走的人是当朝的二帝姬啊!我劝你们速速放下帝姬,束手就擒,否则格杀勿论!”
这是什么老电影里的劝降戏码?
赵律歌的唇角扬起了一抹刻薄的弧度,凉凉地嘲笑道:“庄启民手底下的人,还是那么出息。”
出息得都蠢出油来了。
被牵着鼻子拖进皇嗣相争,当了个马前卒,这事儿赵律歌暂且不论。
只说这伙人救驾来迟,还没脑子的在荒郊野外拦路。
她赵律歌可是一身的刁蛮、跋扈人设。此刻她“担惊受怕”了大半宿,又是累又是饿的,光吃了一肚子冷风,就盼着早点回家了。
她能对这时候出来堵路,害得她继续待在冷风口的东西有好感度?
这般行径,也不怕得罪死了她。
但凡她哪天闲得无聊,随便和赵桀抱怨上那么几句,这人一辈子的前程,也就交智商税给交完了。
暗一得到的命令是亲自护送二帝姬,一根头发丝都不掉地护送回去。
如今让小帝姬挨了一巴掌,已是违逆了殿下的指令。
如何还能让人把小帝姬给劫走?
他当即冷喝一声:“列队!准备突围!”
号令一出,刀枪剑戟或是出鞘,或展锋芒。
一整支暗卫队伍都涂上了嗜血的煞气,与刚才安静守候着赵律歌的石头疙瘩们,判若两人。
那将领一瞧这阵势,眼睛就亮了。
对,就是这样!这些来历不明的武装力量,反抗了才好啊!
如此他才能把事情闹大,叫那二皇子吃不了兜着走。
赵律歌从那将领的眼里瞧出了他的心思,顿时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其实她挺想问一句的。
嘿,大叔。你还记不记得,忽悠你的人为啥要让我二哥倒血霉?
当然皇族的口语表达不能这么拉跨,她还得主意皇室的威仪形象。
于是赵律歌拍了拍四十八号的胳膊,驱马上前就凹着雍容华贵的造型,一声阴阳怪气。
“这是谁家有眼无珠的竖子,竟敢拦截本帝姬的玉驾?”
语气慵懒的话语,裹挟着漫不经心的笑意。
一字一字,故意取笑让似的,从那懒懒倚靠在铁甲怀里的小帝姬口中传出。
那音色稚嫩得很,却是不妨碍让人听清话里的飞扬跋扈之气。
领兵的窦大人已经年过四十,当她爹都足够年长了。
这皇宫里养大的小姑娘竟是睥睨了他一番,忽而仰头吐出一声短促的嗤笑,随口把他称为“竖子”。
如果不用宫里那些贵主的文明话来讲,这就是当面骂人家龟孙子啊。
窦大人被气得肾疼,却又碍于赵律歌浓厚的圣宠。
此时此刻,他也只能扭曲着嘴脸赔笑。
“末将窦国强,是京都守备大人麾下。特奉守备大人的指示,来迎帝姬回宫。”
都说宫里的贵人变脸比川剧脸谱还精彩,如今一见,在场的众人都是被惊着了。
这二帝姬才六岁啊!
小姑娘刚才还倨傲不已的嘴脸,竟是眨眨眼睛就倏然绽放出了亲和又矜持的笑容来。
“哦~眼拙了。原是庄大人的兵啊。”
她看起来欣喜极了。声色曼转地一呼,便是一唱三叹的调子。
可是值得她这般喜悦的理由又在哪里呢?
没有。
暗四十八紧抿着唇,抱着赵律歌的手不自觉地开始顺她的后背。
他感觉得到,小帝姬的笑面之下,是烧得如火如荼的怒意。
从脸上的微笑,到懒散弹叩的指尖,此时的她表现得温和极了,就是假得让人有些心凉。
好似当她撕毁这张假面的时候,藏在底下的冰冷蛇蝎就会倾吐出毒液来。
让人尸骨无存。
“既是迎我回宫,你为何要带着兵刃在此地拦截我啊?”
赵律歌前倾了身子,做作地露了个虚心求教的表情。
窦国强听到此处,也是隐隐感到不妙了。
可赵律歌却是铁石心肠,不打算给他这个开口的机会。
只听那小帝姬凉凉道。
“本帝姬竟是不知,良妃娘娘与生父联络得这般密切。还托书让庄大人派了你来,半夜对我围追堵截。敢问尔等是我父皇的守备军,还是他庄家的私兵呢?”
“都想要造反吗!”
眼角眉梢的天家威仪,突然拔高了声线,以及那疾言厉色的面容,一切都像是一个沉重的耳光。
啪的一下打蒙了窦国强。
“末将不敢!”
他连滚带爬地跌下了马背,跪倒在地,额上淌下了一滴冷汗。
事到如今众人才意识到,这小小一团的孩子,是个货真价实领了王爵的凤姬。
天之骄子,和蔼时自然可亲。
一朝动怒,便是雷霆万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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