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殷择胥。”
平日里软软甜甜的声音现如今没有任何感情,平静地就如一滩死水。
听到这道声音,他漆黑的双眸缓缓的抬起,唇角狼狈的溢出许多血,乌发垂落在地上,身着着深黑色的衣袍,漂亮的如同一只濒临绝望的墨色乌鸦。
“你让我失去记忆的法术因为你伤势过重失效了。”
师小茗一边扶着玉柱一步步试探前行,一边面无表情地说道。
他的双眸泛起波澜,薄唇轻抿:“我知道。”
“那晚我都听到了。”师小茗一顿,冷声道,“被打了尖牙板之后我睡醒了,正好听到你和小道童说的关于我的事情。”
殷择胥沉默着,俊美的容颜却还是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样。
可他的双眼却在走神,一直盯着她袖间干净无暇的银丝雪莲,即使入狱,小姑娘身上的囚服也是那么的白净,让人移不开眼。
“你不觉得你自己恶心吗?”师小茗整个人都在抖,牙关更是颤得厉害。
他修长的手指不自觉的蜷缩,最后无力的垂下。
有什么好解释的呢,是啊,他的心就是黑的,哪里配得上她的喜欢。
自从开始让她恨他的那一刻起,夜里他从没有一刻能从梦魇里脱逃。他太脏了,太阴险了,居然做这样的事情来伤害她。
后来,他不再入睡,一整夜一整夜的跪在殷家的牌位前静思,摒除杂念,可这些都是徒劳,他还是思她如狂,一睁眼就想她。
他想起她身上因自己而生的伤口,便举起剑照着她身上的纹路,一一在自己的皮肤上划开,要比她身上的还要深,还要刻骨。
清晨,他又会将这些伤口复原,待到夜里再次划开,一夜又一夜,一次又一次,连骨头上都附上了极深的痕迹。
有时候流血过多了,他法力散尽,颓废在角落里蜷缩着望着月亮,依赖那微弱的月光给予他几毫温暖。
到后来,每次折磨完她,他深夜都会隐身伴在她的身侧,让她依靠在自己怀里安然入睡。
他缓缓抬眼看向不远处的莫掌门,双眼黯淡沉寂。
可自己的命还有最后的价值,他不能浪费,所以即使再悲伤难过,他仍旧暗地里重整体内被生生捏碎的金丹,等待着最后的机会。
原本还在生他气的玉狐却是变了脸色:“阿胥,你要自爆金丹同他同归于尽?现在翎凤就在你眼前,你不动手,还要自爆金丹?你真真是不可理喻!先不说你自爆你那仇人根本死不了,自爆金丹还会让你直接灰飞烟灭,别说投胎转世,你还要承受神魂撕裂之苦!”
无视玉狐的话,殷择胥嘲讽般的笑了,看着他喜欢的小姑娘,动了动嘴唇还是将最残忍的话说了出来。
“恶心吗?本来还准备挖了你的舌头,转手送给别人玩,可惜啊,你跑了。”说这话时,殷择胥的眼底还真流露出了几分惋惜,“不过挖了舌头就不好玩了,真别说,你哭起来还真让人喜欢。”
他想,都要死了,她还是不要记得他。
记得他这样恶心卑鄙的人。
最好忘了他。
忘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师小茗笑得绝望,身子一晃,差点摔在地上。
他的心也跟着一紧,却在他的极力克制下恢复平静。
见状,一旁的莫掌门忽然想起那晚他要折磨师小茗时,这畜生居然为了保护她在那么多人面前下跪,打自己耳光。
男人的尊严何其重要,更何况自己还是他的仇人,他居然愿意做到这一地步师小茗对他来说绝对不简单。
不如由自己来添一把火!
想到这,莫掌门思索再三,冷笑着将一把黝黑的剑递到师小茗手里:“小茗,掌门给你一个铲除魔修的机会好不好?杀了他,你将会是凌云派的恩人,也是这天下的恩人!”
殷择胥静静地看着她接过那畜生手中的剑,随后用那双他曾牵过的手轻抚剑身,一步步朝着他走来。
这些日子,她真的瘦了好多啊,下巴清削,上面一点赘肉都没有。
走到他面前时,她伸出手,摸索着抬着他的下巴,惨笑:“有一句话我真的说了好多好多遍了。”
“殷择胥,我再也不要喜欢你了。”
由于下巴被抬起,略微有些挡眼的乌发朝后散去,他瞳孔一缩,专注地看着她,眼神难以控制的悲伤,声音却极力压抑着颤抖,不想叫她察觉半分。
“好。”
离得近了,她自然也闻到了他身上的血腥气。
她忽然低头,一句话也不说的吻上他的唇。
他的唇又腥又凉,里头却是炙热的,明明是她先亲他,可却是他强势的小心翼翼引导着,同她交缠,歇斯底里,像是每一分每一秒都不愿浪费。
吻着吻着,她忽然哭了,她一边流着泪,一边缓缓拔剑。
雪白的剑身离出鞘也不远了。
他看到了,所以顺从地闭上眼,一边加深着这个吻,一边等待着她夺走自己的性命。
“我现在亲你,是要你永远都忘不了我,即使觉得你恶心,我还是要这么做,因为你会后悔,我看出来了,你喜欢我。”她缓缓的从他唇中的钳制中脱身,凑到他耳边说道。
“你不喜欢姐姐,你就是喜欢我一个人。”
“你对我的占有欲我也看得出来,你那晚对我做那些恶心的事,一是为了达到你的目的,二是吃醋了,你觉得我同宿玄风出去,我也会牵他的手,会亲他,会主动抱他。”
“你觉得我叫了他哥哥,所以你嫉妒的发疯”
“你恨不得将我关起来,让我只能被你一个人看到。”
师小茗惨然一笑,极其诱惑的咬了咬他的喉结,随后一剑捅向自己的心窝。
大量的血瞬间涌出,染红了她的白色囚衣。
想象中的疼痛的并没有出现,殷择胥一怔,看到这一幕,冷静如他居然也有六神无主的时刻。
“师小茗,你疯了?”
师小茗甜甜的一笑:“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这么想要我的命,那便给你好了。”
她甚至伸出那双瘦小的手抓着他那双冰冷的大手放在她胸口的刀柄上狠狠的一压。
“师小茗!”
“小茗!”
宿玄风他们惊慌的声音一齐传来。
师小茗咳出一大口血,将头埋在他怀里,喃喃道:“用我的命去复仇吧,这个时候装什么假惺惺的舍不得呢?”
殷择胥面色一变,声音颤抖到不能自抑制:“为什么不杀了我你不是恨我吗,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至少,至少,他死了,她还有许多爱她的人,他们一定能代他将她照顾好。
他不断的往她的胸口输送法力,可却于事无补。
这剑是莫掌门给她用来杀他的,一击毙命,其余根本回天乏力。
天地浩大广阔,他却觉得四处悲凉难耐,便是感受着她怀里温暖的散去,都让他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可这偏偏是他从前百般算计,都想要看到的局面。
从得知她的命格是翎凤的每一天,他就从来没有预想到会有自己喜欢她这一变数。
或许是因为生命的流逝,她努力地仰头,盯着他的脸断断续续的低声道:“作者曾说你是个恋爱脑,那我就姑且相信一次吧。我要让你一辈子都在自责里活着虽然你的爱不值几个钱但你的痛苦值得它可以折磨你一辈子。”
“每年你殷家的忌日我要你第一个想起我。”
“对了忘了告诉你你是我在这个世上最恨的人。”
“殷择胥我恨你。”
或许无法再伪装,他红了眼,咬牙切齿道:“恨我吧只是师小茗你不许死!你不许死知不知道!”
他颤抖着手,仅仅将她抱在怀里:“师小茗,你不许死”
“我活了这么多年,活的如一条狗,我待人从未有半分真心,只有利用。为了复仇,我潜心谋划,杀了很多人,杀了很多很多我曾想过为何这世间只有我一人活得如此辛苦。”
“可遇到你之后,我每一天都是甜的。”
“有个人会起床亲我然后为我整理衣物,会在长老授课时满心满眼都是我,写小纸条表达对我的爱意,会因为我准备的嫁衣,我说的一句话,我的一个眼神高兴一整天”
师小茗听着这些话,抬手费劲的抹了抹他的发红的眼角,伪装出温柔的笑:“别哭”
“殷择胥,晚了”
“太迟了我知道对于你这样理智克制的人来说,权衡利弊很正常,杀我是最简单的复仇方式,你没有道理不去这么做。”
若不是回光返照,她也说不出这么多话,所以在最后的时间里,她低低的吸了口气道:“你之前说我很好玩,说我和别人亲热,不知检点,下贱我知道你想我恨你,但是这些话很伤人的下一次不要对别的姑娘家说啦,人家姑娘听了就不会再喜欢你了。”
他很是慌乱的抓着她的手,哑声道:“别离开我好不好”
可饶是他说什么,她的眼睛已经开始半睁半闭,呼吸越来越急促,身子也愈发的冰凉。
“师小茗,你别这么对我那些话都是骗你的”
“那嫁衣不好,我日后会取这世间最顶级的布料命人缝制三年,彩鸟千只,祥云万朵,满山聘礼,一定让你风光嫁我而不是无人知晓。”
“我不复仇了好不好,你别死”
运筹帷幄,他一直果决冷静,可第一次,第一次如此失态。
披着这张人皮活了许久,他这样的卑鄙小人居然也敢奢望有资格喜欢她了。
可是她怎么可以死?
怎么可以。
但已定之事早已无法逆转,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小姑娘的眼睛已经闭上了,再也不会看他了。
也再也不用承受看不见之苦。
生死在未经历过的人眼里很遥远,或许要经历什么惊涛骇浪后才能死亡,才算死亡,可真实的死亡却是那么的平静,那么的无奈,那么的渺小。
殷择胥面如死灰,无力的将她的身躯抱在怀里,可她的身躯因为七星吸魂阵的缘故也慢慢的消散了,连他的怀抱都那般厌恶,不愿意多留半分。
最后留在他怀里的,只有当初他硬塞进去的石头心。
石头表面粗糙,却带着她的温度。
有些时候,大喜大悲好像需要极其夸张的动作才能诠释,可这种强行压抑的悲伤才能真正的要人性命。
他是一个不喜欢表达自己的人。
正因为这样,他现在觉得连喘气都是一样难事,浑身上下被压得死死,明明莫掌门没有再用法术,可他却连一根手指的动弹都艰难。
“阿胥翎凤的性命七星吸魂阵已经尽数吸收了现在可以手刃仇敌了。”玉狐的声音里带了几分迫切。
殷择胥忽然笑了,笑得惨绝,举着手中的石头心,忽然伸手往自己的胸口一挖,将自己的心剖了出来,如丢垃圾一般扔在了地上,随后将这颗石头心安了进去。
胸腔里的滚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凉。
他微微低垂着脑袋,兀自想着,也许这样她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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