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0
第10章
一瞬间委屈到成了不知所措的孩子。
她撇嘴，盯着他的鞋尖说：“我爸。”
“你先进来吧。”许澜侧了侧身，把人让进来。
满身雨水，步履生痕。
阿致盯着刚拖完的地心里骂了娘。
今天中秋节，为了晚上的聚餐，他忙里抽闲几个小时把小店里里外外打扫了个遍。
这下可好。
“小姑娘，想纹什么啊？我考虑考虑。”瞧这一地的水和泥脚印，阿致觉得这生意得做，大不了让她约明天。
“两个字，仲妤，”林雨晨把贴在脸颊的发丝朝后拨了拨，露出张白皙脸蛋：“伯仲，婕妤。”
“人名儿？”阿致边退去里间拿拖把边问。
“嗯，人名，”林雨晨点点头，抬起右手腕指了指：“纹这儿，行吗？要多久？”
阿致刚从里间拿了拖把，就被许澜顺手接过去。
腾出手来的阿致仔细打量了眼，认出了露出脸的姑娘：“你不是上次那个美术生吗？打算纹两个大字？”
林雨晨点点头：“嗯。”
“上次你那朋友纹汉字你不是说丑？这回不嫌土了？”阿致挑眉笑。
林雨晨没什么心情和他玩笑，晃了晃手腕脆生生又问：“你给纹吗？我加钱。”
“给加多少？”阿致靠在身后的木柜上，反手食指叩着木板介绍：“只纹个名字，我每小时1500。彩色、花样起步2000。”
阿致知道外面的行情，在由扬市这样一个汉字纹身也就几百块的事，差一点的店几十也能给纹。
他听这姑娘口气不小，干脆亮了价格。
“我不止翻倍，5000块，你干不干？”林雨晨昂头对上他的眼睛。
阿致饶有兴致地仔细打量了眼眼前的姑娘。
生的五官精致、明眸善睐，衣服虽湿透，也能看出考究的款式。
他噙笑低头扫了眼林雨晨露出的手腕皮肤。
单薄、脆弱，能清晰看到突出的腕骨。
估计附在骨头也没二两肉。
没脂肪的地方会疼。
“决定好了？别又跟上次似的。”他挑了挑眉毛：“手腕没什么脂肪，会很疼，比锁骨好不了多少。”
“决定好了。”林雨晨想也没想。
阿致扬了扬唇，定了主意，他看向正走过来的许澜：“两个字大概二十分钟搞定。你们先吃，等我一会儿？”
许澜把拖把放到一旁，走过来：“她不到18。”
“不到18？”果不其然，阿致唇角的笑收了，晃了晃右手：“我不做啊。”
林雨晨低头小包里拿出皮夹晃了晃：“我付钱都不行啊？”
“不行，我有我的规矩。”阿致站直了腰杆，指了指门口方向：“姑娘，天不早了，赶紧回家吧。”
“一万块都行。”她低头做了抽卡的动作。
阿致一笑：“不行。”
然后看向许澜：“你这小同学，家底不是一般的殷实啊。”
林雨晨把卡递过来，诚心诚意：“老板，我今天真的想纹。”
递卡的动作落了一地水。
“我这地刚干净，”阿致垂下视线，嗔怪了句：“姑娘，你还是赶紧回家把自己擦擦干净吧。我今天肯定是不会纹了，还是你打算搁我这耗到满18岁？”
他仰起头，似笑非笑地：“还有几天18啊？”
“……”林雨晨抿抿唇，她是冬天生人，还有几个月。
“行了，小朋友，早点回去。”阿致随手拎起身边的拖把，抹了下地。
“嘿！林妹妹！”
高处，落下嘹亮一声。
林雨晨一抬头，瞧见胖头鱼扶着扶手三步并两步的下来，边走边嚷：“你怎么来这儿了啊。”
看到胖头鱼那刻，林雨晨今夜落到谷底的心情好了一些，她摆摆手打招呼。
林雨晨越过不讲情面的老板，抬头望向胖头鱼：“胖哥，这附近哪有酒店你知道吗？”
“你不到18岁，正规酒店不会让你单独入住。”许澜先答了话。
“我说，不要老针对我啊！”
林雨晨腹诽，上次她要找酒店的时候，就是他拦着。
这回倒是搬出了个正经理由。
“姑奶奶，又不回家啊？附近小旅馆你也不敢住啊，”胖头站得近了些，由上到下的打量她：“啧，怎么跟水里捞出来似的，赶紧擦擦。一会儿感冒了就。”
旋即，他转头看向阿致：“哥，你这儿有新毛巾吗，这我妹。”
话脱出口，胖头鱼心虚拿眼尾扫了下林雨晨，瞧她的反应。
没有反应。
被称为妹妹都没有反应，没有半分那日的飞扬跋扈。
口头上讨了便宜，但还是心虚。
“你这怎么了啊，老大？”胖头鱼小声问。
“你们挺熟？我这没新毛巾，”阿致的话音刚落。
“客户用过的也成。”
“消毒很费事的。”
话刚落。
“啪——”房里的灯全灭了，一股子糊味飘出来。
忽然的黑暗，让林雨晨下意识倒吸口凉气，下意识朝许澜那边错了几步，忐忑地问：“怎么了？”
“跳闸。”
“操，估计是锅烧干了。我刚下的肥牛。”阿致摸黑朝二楼折。
“你家电表箱那么高，我帮你扶椅子。”胖头鱼小跑着跟上去。
许澜靠在柜子边，身形未动。
林雨晨立在原地，一点点适应眼前的光线。
窗外打来的月色，是这个时刻唯一的光源。
借着迷蒙的月光，林雨晨瞧见身边的许澜倒是十分淡定，眼神没有半分慌乱。
“我惹到你了吗？”林雨晨昂着下巴质问许澜。
“没。”
“没有，你老和我唱反调。”
“陈述事实。”
“真没有偏见？”
“没有。”
“那，帮个忙？”被停电这么一闹，林雨晨有点不敢自己住酒店了，一个人在酒店估计挺可怕的。
吵闹归吵闹，她还是信旁边这人。
她转头看向许澜，哼哼唧唧地商量：“上次胖头鱼说你那儿有地方，能收留我一晚吗？”
许澜没答话，朝后面挪了两步，然后发出很大的声响。
“小心点儿啊你！”借着窗外的月色，林雨晨瞧见他刚刚直接撞到一把木椅上，撞得不轻，她倒吸口凉气，身上身临其境地起了细小的鸡皮。
许澜摸索着扶住椅背，面对着她，问：“你今天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说了给住吗？”林雨晨眨眨眼，讨价还价。
“说说看。”
“算了，”林雨晨叹口气，摇摇头说：“知道状元苗子今非昔比，我不自讨没趣。”
许澜转过头，像是看见她的眼睛，又像是没有：“理由充分的话，可以考虑。”
“那你不给个准话的话，我就不说。”林雨晨也把视线收回来，用手抚了抚滴水的发，打了个寒颤。
谁还没有点秘密了。
“我那儿是宿舍。”
“几人的？”
“单人的。”
“那我没问题。”
林雨晨这才讲了今晚的遭遇。
那日在老街买了手串，班里的女生都觉得好看。
一时间，班里流行起来，同学们买起各种手串，黄色、紫色、带些絮状物的透明色。
正摆弄自己珠子的时候，许澜说她那个两百块的手串，平日摊主卖60。
材质也不是什么正宗南红玛瑙，是用胶粘起来的。
她不信，想起来仲妤有过这么一串。
去翻母亲东西的时候，发现母亲的一个蝴蝶钻石胸针不见了。
林航荣说胸针被他收起来。
今天清早林航荣就提前预告过陈思兰要来家里送螃蟹。
七点多，家里阿姨说陈思兰来了，她撂下筷子就上楼。
在自己的卧室等了半小时，也没听见事前安顿好的里阿姨叫她下去。
终于，门口有了敲门声，是李阿姨喊她。
之前说好了，如果陈思兰一走，李阿姨就上来叫她。
林雨晨一把把门拉开，正撞见门口笑脸盈盈的陈思兰。
一旁的林航荣帮腔：“你陈姨一定要来看看你，还给你带了你之前找我要的巧克力。”
林雨晨的心情变得有些差，她刚想拒绝，目光被陈思兰白色裙领口的胸针吸引去。
一只翩跹欲飞的蝴蝶粉钻胸针。
胸针和陈思兰中指的戒指十分相配。
“你这哪来的？”林雨晨指着她胸口紧张问。
许是声调扬得高，陈思兰一时竟被小姑娘唬住了，结巴了两句：“我……我。”
后来才定了神：“我买来的。”
“买来的？”林雨晨把胳膊朝前伸，右手掌向上摊开：“那给我看看，可以吗？”
“晨晨，别不懂事。”林航荣忽地发话。
“看看也不行吗？”林雨晨蹙眉，直直地看着父亲的眼睛：“那是我妈妈的吧？”
“就是巧合，你陈姨自己买的，”林航荣握着拳，提高了一倍音量。
“嗯，”林雨晨点点头，像是认可了他的说法，然后又问：“那我妈那个呢？拿给我看看。”
“你不要闹，”林航荣把头偏向一边：“钥匙没在身边。”
“没在身边？”林雨晨悲怆地笑了声，平静地看向林航荣：“爸，你知不知道，你每次跟我妈吵架理亏就是这样子。”
旋即，她看向陈思兰的胸口，仔细打量着，眼神变得坚定：“你既然说买来的，哪买来的，什么牌子，谁设计的。要和我妈妈买来的不是同一家，我去告他的设计师抄袭。”
“好歹也是粉钻，应该是有头有脸的设计师吧？”她抬起下巴。
“真是瞎闹！”林航荣朝前走了步，挡在陈思兰前面：“陈阿姨是来给你送礼物的，你这是在做什么？这胸针的事回头再说，爸爸会给你个解释。”
林航荣半个身子站在陈思兰面前的举动，让林雨晨有点恍惚。
她想起曾经父亲常带她和仲妤散步。
那日，晴了一天的好天气，忽地落了雨。
林航荣一点犹豫都没有地把外套脱下来，挡在妈妈和她的头顶，三个人笑着、闹着一起回家。
她看着此刻林航荣因为生气而微微颤抖的唇。
曾经为她和妈妈遮风挡雨的父亲已经一点点远去了。
她昂头看着父亲，终于在这晚失态。
她声嘶力竭地控诉：“你凭什么，凭什么把我妈妈的东西拿给别人？
你想把我推给这个人还不够吗？
你凭什么把我妈的东西都让给她。
你有什么权力动她的东西？”
父女两个从没有这样剑拔弩张的时刻。
旁边来开门的李阿姨这会站立不安，僵着身子眼神不知道该落在何处。
空气一时寂静，只剩下暴雨噼里啪啦地砸着窗户。
呼风唤雨半辈子的林航荣被这几连问惹得又羞又怒：“就凭你爸爸是你妈遗产第一顺位的继承人！”
林雨晨被钉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向林航荣。
遗产。
是啊，仲妤不在了。
林航荣是她遗产第一顺位继承人。
林雨晨的眼泪瞬间就憋不住了，她推开曾经那个和蔼可亲的父亲。
“我没你这样的爸爸！”
所以她跑来这里，想要纹身。
她想在林航荣每天都能看见的地方纹上仲妤的名字，要他只要看到她就良心不得安宁。
回忆到这里，林雨晨叹口气，事不关己地口气淡淡地说：“随他，反正我要18岁了。光我这张很像我妈的脸也勉强够他难受。”
她转头，挑眉，甚至朝许澜轻笑了下：“怎么样，您听得满意吗？能给个住处吗？”
许澜在黑暗里将五指蜷起，紧攥了下：“上次那个跟你一起来的朋友呢？”
“你说蒋思思家啊？”林雨晨摇头：“那叫自投罗网。”
林航荣没少听到蒋思思的名字。
林航荣认识蒋思思父亲的上司。
“算了，”一听许澜顾左右言它的口气，林雨晨一摆手，借着月色朝门口方向迈了两步：“我自己找旅馆去。”
外面的天色如墨。
她仰头舒了口气，由扬那么大，怎么也能有个落脚的地方。
“外面下雨，路不好走。”他声音淡淡沉沉，蓦地喊住她：“去吧，我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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