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3札懒作理零乱杀场怎堪情缘业渺茫
第13札懒作理零乱杀场怎堪情缘业渺茫(上)
玄天第13纪(圣心纪),第98年,十一月初八,阴。
我叫金巴,江湖人也叫我“金疤”。都说我左脸上耳根到嘴角的这条伤疤值黄金万两。
那是我十四岁那年,意外替我们阎罗谷令主杜圣心挡下的一锥。说起来,是十六年前的事儿。
那年据说是令主的师父带人来围剿阎罗谷,像我这样的小卒子,还没听清前头都说了些什么,就被杀进刀剑阵里。那时可真是吓得坏了,为了保命,闭着眼往前突围砍杀,险险被一柄挫骨锥刮去了小命,是咱们令主救了我。
可大家都说,是我救下了他!
我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从一个刚进谷的小卒子,直接成了令主的近侍。之后的几个月里,令主心情好的时候就教我们一些武功,都是伴着些拗口的大道理。
可惜不到半年,突然来了个女人,死在了百花苑里,令主把自己关起来两年多,性情大变,再也没有亲自教过我们武功。阎罗谷出外杀人的弟兄,也派出了一拨又一拨。
半年前,令主被造反的司马青云关了起来,阎罗谷也在几天后一个夜里被攻破,令主不在,兄弟们死也是死得稀里糊涂。
来玄天界后,虽然投入了善和门打算弃恶从善,但我还是会时常想起在阎罗谷的那些日子,想起我们令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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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就是他们无意中认出了杜圣心,才引得这场祸事,经此一问心中皆是惊怕欲死。唐标最是胆小,五官扭曲,浑身瑟抖,几乎要窒息昏去;金巴当年最得器重,此时也没了底气。
杜圣心面无表情地喝下了一杯酒,将空瓷杯重重地放在身前,眼睑都不抬一抬:“各自去吧,我不为难你们。”
四人怕听错了般怔了怔。良久才一连声地谢着恩,挤出人群去了。
龙啸天望着杜圣心,眼露惊疑,仿佛从未见过这人般。杜圣心合了合眼,突然冷冷道:“该走的都走了,想杀我的,各凭本事上吧。”
群豪一怔即凛,几个胆大的亡命之徒举刀便向杜圣心砍到,半空中劲风奇疾,一股朦潆酒香入鼻,无数酒滴挟了破空之力激射众人眼窝。
中者双目灼痛难忍,纷纷丢了手中兵器捂脸惊吼:“谁?---是谁暗算我们!?---”
不及出手的群豪低喝一声,齐步疾退。
龙啸天抬头间,一个斫长潇洒的青色身影伴着朗声长笑,自头顶楼栏斜掠而出,轻燕般落于杜圣心身侧。
来人左手提剑,右手挽了一酒壶,执柄指逢中夹着一支筷子。脚刚落地哈哈一笑,小指伸松,轻轻抛了那支筷子在地上大步向杜圣心走来。
“大通令?!”对面几个善和门卒丁齐声惊呼。
来者正是上官夕阳,他听得程和彰之言,也当好奇,顾不得放下手中筷子酒壶,到楼栏边看个究竟。
见到杜圣心的一刹,一阵莫名悸动震荡了全身。
这个三十余岁样貌却透露着满怀萧索的人,那神情气度,一言一行,都给他一种异样熟悉的感觉。熟悉得好似漫过了沧海桑田。
有一片刹那,上官夕阳几乎要冲口叫出某个名字来。
待听得众人对话,更是大感钦慕,决心要交他这个朋友,替他出手惩治了黄腾。此时见他遭众人围攻,其内也有善和门的兄弟,唯恐存有误会两下伤损,便再忍不住现身来调解。
上官夕阳朝那几个善和门卒挥手:“你们都出去!”
“大通令,他——”
上官夕阳皱了皱眉:“你们有谁,自信是他的对手?”
众人相觑哑然。
上官夕阳怡然一笑:“那还不快走?”
善和门众心愤难平,却又怯于上官夕阳的威严,只得向他抱拳一礼,悻悻而去。
上官夕阳笑逐颜开,绕到桌边对杜圣心抱拳道:“搅扰了。在下善和门上官夕阳,不知能否有幸,与尊驾同桌?”
他声音朗亮,神情诚挚。龙啸天细观他眸正神清,一身正气,心中不由喝了声彩,立时便生了几分好感。
“不能。——我不喜欢和陌生人同桌。”杜圣心顾自倒了杯酒,眉也不抬,冷冷道。
上官夕阳双脚已进了长凳,却遇这等尴尬,不禁退也不是,坐也不是,只得讷讷问道:“这---却是为何?”
“想听真话,还是假话?”杜圣心微微抬头,一双轻眯的凤眼缓缓抬起,隐隐闪出清洌的光采,在他脸上扫了扫。
“这……真话如何,假话又如何?”上官夕阳只能顺水行舟,强自镇定惨笑道。
“假话就是,能坐到我身边的人,都不是普通人,眼下的你——还不配。”杜圣心冷回脸,全身几乎未动一动。
上官夕阳突然感到一阵窒息!
面前此人,目不视人,笑不及唇,说话语速极是缓慢,容貌称不上惊世风华,却自有一派令人仰视的气韵。
像一座山,就立在那儿,巍然无害,却教人问顶难攀!
上官夕阳努力使自己的笑意不显得僵冷:“那么……真话呢?”
杜圣心唇角凝着一抹笑意,静等他话毕,方又抬眸望向他,微微侧头:“真话就是,我不想费心思,去亲近一个陌生人。你若想亲近我,就得先让我知道,你是个怎样的人。”他神情恬淡,平静严正。
龙啸天微微一呆。
座下静了静,突听得上官夕阳长声大笑:“不然!——你这真话倒比假话更假!”
他眼中漾出一丝得色,先前的尴尬尽数消解,摇头大笑。
“哦?为什么?”杜圣心眼角现出一丝欣赏之意,斜眼笑问道。
上官夕阳将左手酒壶轻轻放在桌上,思忖了一下道:“你不想亲近陌生人,并不是因为你懒,也不是因为你狂傲,却只是因为——你怕付出感情,你输不起!”
龙啸天眉峰一抖,诧异地望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
杜圣心眼睑微微合起,唇边的笑意依旧,轻轻点了点头。
上官夕阳见他不以为愠,更添自信,挺身缓道:“你怕朋友不了解你,不喜欢你,怕交友不慎害人害己。你想交朋友,却怕被朋友负累……又或者,”他顿了顿:“因为自己的过错,你失去过你中意的朋友!”
龙啸天的拳倏然握紧!
杜圣心笑了。隐隐露出两粒宽宽的门齿。
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如此透彻地看透杜圣心的自卑,这种“相见恨晚”足以至命!
上官夕阳却更为坦然地叹笑道:“‘情到深处情转薄,多情却似总无情。’实则,重情重义并没有什么不好,做错了事,下次改过也就是了。对待朋友,你自己扪心无愧,又何必顾虑那么多呢?”他一双清亮的眸子望着杜圣心,神情极是愉快。
龙啸天恨不能即刻跳起将他推了出去,他实在不愿见到这个可爱的年轻人惨遭不幸。
杜圣心突然闭上了眼,哈哈长笑道:“能对我杜某人说出这样的话,敢说这样的话!你就不会是个普通人————坐!”他很是欢喜地扬臂轻作了个请的手势。
上官夕阳大舒口气,受宠苦惊地抱拳道了声谢,坦然坐下。
龙啸天望着他二人,心下一宽。随即想道:为何这个轻狂的年轻人,竟能搏得了杜圣心的喜爱?难道只因他二人相仿的心性?又或者,已成为杜圣心重起东山,兴复霸业而物色的羽翼?
诚然,这后者的可能尤甚!
龙啸天也不得不诚认,上官夕阳绝非一般人物。只望他不要因为自己此时的话而后悔。
——扑进杜圣心这口火盆的飞蛾,何其不幸!
上官夕阳从桌心的竹筐内为自己取了一只瓷杯,慢慢地倒着酒:
“其实很多年前我跟你一样,甚至更糟。”他望了望二人饮空的酒杯,为他们斟了酒道:“我从来没有一个朋友,连和陌生人说话的勇气都没有。”他神情渐渐凝沉,不经意地望望杜圣心低垂的双睑,轻叹一声,接着道:
“刚才那些话,是我很久前的一个朋友说的。这样的朋友,只要能交到一个,便是为他死,都不枉了!”他窘然淡笑道:“实不相瞒,你与我那位朋友十分相像,而且,也是姓杜。”
他眼中露出怀念凄惘的神色,喃喃道:“算起来,他离开我已经有好多好多年了---”
杜圣心始终垂眸听着,此际忽而冷冷一笑:“如果你是因为这样才与我亲近——那么我劝你,还是尽早离开的好。我没有兴趣当你朋友的影子!”
他蓦地板起脸,斜睨身后虎视眈眈的群豪,语气极是冷硬。
上官夕阳面色大变,自与杜圣心说话起便紧缠在身周的无形压力急剧收拢,勒得他喘不过气。
他慌乱地回索方才自己的言行,竟不知是在哪一点上“触犯”到了他。
方才善和门众离去,曳云庄和天应堡的人更是肆无忌惮地逼近,却不想,上官夕阳与杜圣心旁若无人的谈起了交情。这会儿,见他二人似乎是话不相投翻了脸,两邦人众识以为机,几个心细胆大之人蠢蠢而动,意欲突袭。
龙啸天沉沉叹了口气:“此事与你无关,你还是走吧。”
上官夕阳侧眼扫了扫左右,突然想到什么,哈哈笑道:“原来如此!无妨,你们尽管喝酒吃菜,这些朋友,我来招待!
“上官夕阳!这是咱们和杜圣心之间的事。平常咱们敬你是条汉子,不想与你为难,你最好让开些,莫要趟这浑水!刀剑无眼,伤着了你可就对不住了!”
言者姓裘名松鹤,身居天应堡三统令要职,入世属。本出身昆仑,当年曾参与陆家庄围剿阎罗谷谊盟,失败后大闹陆家庄,逼迫陆文轩休妻自证。在岳雪梅死后,遭阎罗谷报复丧生。
【小剧场】
昙雪:欢迎来到玄天采访演播室,今天我们请到的是金巴、葛虎两位先生。唉,我想问一下,当时如果杜圣心让你们继续跟着他,你们会答应吗?
金巴/葛虎:那是当然啊!
昙雪:为什么?是怕令主怪你们背叛他,像对待司马青云那样惩罚你们吗?
金巴:怎么会!司马青云那是自己想不开,要我们才不会背叛令主呢!
昙雪:为什么?因为令主对你们有恩?
葛虎:因为阎罗谷的福利待遇好啊!
金巴:对,咱平常月奉就有3两,像我们这样的小头目,还能在自己权利范围内捞点油水,只要不是太过分,令主就算知道,也是挣一只眼闭着眼。你看上官夕阳那么大的官儿,月奉还没我们多呢!
昙雪:?…………
第13札懒作理零乱杀场怎堪情缘业渺茫(下)
上官夕阳哈哈一笑,悠哉游哉为自己满满倒了杯酒:“想伤我,只怕不易。不如坐下来交个朋友,试试用酒灌醉我如何?”
“呸!臭狐狸,你既不怕死,便成全你!”裘松鹤一语甫毕当先发难,右腕一甩,手中长剑化一尾吐信毒蟒直奔上官夕阳咽喉,招未使老,左手五指疾曲,竟转往杜圣心肩头抓落。
裘松鹤身势方动,其后点苍派褚新候、蒋成二人中宫直进,双剑趋着裘松鹤剑势空门双双夺向上官夕阳上盘;同时即嵩山派丁进、丁益两兄弟双刀左右裹向杜圣心。
这五人竟是心意想通,刀剑齐迸如肩使臂配合得天衣无缝。
一石激千浪,早不耐候的群豪潮水般涌上!
裘松鹤钢爪眼看即落杜圣心肩头,猎猎掌风催得杜圣心耳后鬓发乱舞,冷不妨迎面一股侵骨寒风,辛烈酒气直刺入肺,两腿一软仰天便倒,右手长剑堪堪擦着上官夕阳左肩“当”地落于地上!
其后扑上的四人如闻敕令,竟依葫芦画瓢争先往地下躺去。
龙啸天看得真切,那击倒裘松鹤的竟是上官夕阳杯中泼出的酒水。——不,是一团酒雾!
上官夕阳神情自若,兔起鹘落之际左手向后轻轻一抬,然而在其身后的蒋成眼中那情形当真诡异。
只见那杯中冲喷出一股硕大酒雾,他还来不及张嘴惊呼,也被这股冷雾扑倒,立时失了知觉。
群豪眼见得桌前异样,却哪顾得细索就中蹊跷,手中兵刃胸中仇怒如万兽奔袭势不可挡。
上官夕阳轻喝一声,左手空杯迅速换作了一满壶的水曲烧,腕际一抬,壶盖飞起,壶中酒水鲸喷般窜起一簇丈高酒柱。
喝声未绝,壶落,断肠剑起!
青铜鞘体回旋而上,上官夕阳右手一扫,长剑“噌”地出鞘,一股寒气狂扫漫卷,催发激噤。
龙啸天心下喝了声彩,为着这潇洒的俊杰绝世的宝剑!然而接下来的一幕令他也惊得呆了。
只见断肠剑嗡然龙吟,被上官夕阳平抛而起,剑身透隐隐一色冰蓝光焰,明如皓月。上官夕阳沉眉屏气,双手于长剑之下翻飞穿插,打出一串繁复手印,蓦地合成一个剑诀,自眉心冲举而上,口中喝道:“罩!”
那断肠剑似陷于洪涛巨涡中飞转如怒,骤然迸出一道赤目红光,视者胸中暴起一阵莫名惶惧,目不能视喉不能语,恍惚中似见一尾赤鳞巨龙绕身畔拔旋而起,直冲三楼顶宇。
随即漫天酒雨倾洒,劲疾刺空啸如箭矢,中者无不惨呼惊恸,溃如泥崩。
然他三人桌顶数尺间,却似有一无形笼罩,酒雾甫一触及便即消散,将三人护于其中,分豪无进。
只一股浓烈酒香弥漫了整个楼堂!
“这是什么武功?”龙啸天心中惊异,口中却出不得声。他见闻不薄,识得江湖中有蜀山一脉,擅以本心意念及高深内力驭使兵刃,可伤敌于数丈之外。
凭他和杜圣心如今的内力造诣,指叶为刃折枝成剑一点也不难,自不必惊谩那些低劣的驭剑小技。但上官夕阳方才所施的,却绝非那种凌空使物的粗浅法门。
上官夕阳面露得色,右手望空里一引,口中一个“收”字诵出,那柄通体冰寒的宝剑光华尽敛,落回其掌中又复得古朴青铜本相。
四下早已哗声大作,方才还煞气狂躁的群豪,此时着了魔厣般浑身颤抖,有的捧头,有的抚脸,刀剑枪钺叮呤呛啷掷了一地。
须臾间喃咛声起,噪喝渐止,那些汉子一个个脸色潮红双目呆滞,哼哼唧唧滚倒了一片,嗝声连连眼神涣散,脸露快慰满足,口中□□着:“好酒---好--酒!----”
龙啸天一呆,这满楼群豪竟似被一壶淡水白烧尽数醉倒了!
“雕虫小技,让二位见笑了!”上官夕阳抱拳执礼,笑得满是腼腆。
杜圣心看也不看他一眼,不紧不慢的喝下了最后一口酒。突然起身,头也不回地往楼下走去。
龙啸天也不迟疑,提步跟上。上官夕阳突然大急,长腿跨出长凳追向二人大叫道:“快屏住气!”
一语方出,龙啸天便闻到一股强劲酒气直冲头颅,幸而他酒量甚好,猛提内息,堪堪挺过晕旋之感。
回神间杜圣心早已背着手,若无其事下楼去了。
上官夕阳望着杜圣心衣袂凌风步态娴雅的背影,心下大赞:“好个杜圣心!胆大心高,武功好,酒量爽,真是像足了他!”
一晃神,楼上早没了二人踪影,这才慌忙追将下去。
一楼店堂内也是“高朋满座”。
掌柜店伙俱各缩在柜台下筛糠般战抖,二十四张粗木板桌坐满了衣着迥异的各路豪客,人人目光如炬,怒瞪着楼梯,手中兵刃寒光闪闪,堂厅上下杀气爆胀,却无一人发得一声响。
龙啸天一眼望及堂下景象,心中大叹:“冤怨相报何时了啊。”
身前的杜圣心却只轻笑了声,悠闲地背着手,步入满堂伏击之中。
三尺;
一尺;
群豪眼睁睁看着杜圣心由远而近。自身边走过。
眼中杀气尤盛,手中兵刃尤紧,却无一人发动。
杜圣心眼中无一起情愫。
龙啸天明白,杜圣心跟本没有出手的意念,他看似对陈康方才的“七星痣”之言全然无觉,实则心里已然忌惮。
他还有很多事未做,他不想无谓牺牲,否则刚才陈康早着了黄腾生前的下场。他在残忍地给龙啸天“下命令”,打着他冷面杀手的主意。
龙啸天不再听命于他,但他不能不听命于自己。他全身每一寸肌骨都紧紧崩起,脑中迅速盘算应敌之策。
然而一股离乱狂煞,初始极为幽弱,瞬息暴突漫涨盖过了满堂杀气,惊得龙啸天乱了心神转注而望。
那种气息来自于杜圣心。
龙啸天微一怔慑,杜圣心已步下加速径直出了五福阁,身后群雄仍泥塑木雕般坐着,只将双眼的怒火炽烤着他们。
龙啸天突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疾疾追着杜圣心去了。
“那些人全被点了穴?”龙啸天紧上几步森森道。杜圣心向着北街深处愈行愈疾,步速已近凌乱,面上全无一丝表情。
龙啸天打了个激凌,此时方感知到杜圣心的反常,胸中蓦得生起一丝悲凉,又迅即被一层怨恼盖过。他疾步抢上,伸手拦住杜圣心去路:“师兄!把你的手给我。”
杜圣心目视前方,未瞟他一眼,足下猛挫,竟生硬硬绕开他,向前疾行如初。
“杜圣心!”身后传来龙啸天从未有过的高亢喝声,杜圣心眉眼微瑟,咬牙不理,足下步速却无由缓落下来,龙啸天三步赶上死死扣住了他肩膀。
“----放开!”窒息许久后,灯莹寥落的街角,暴起了杜圣心涩郁变调的一声低喝。
“你究竟想做什么?你难道就不想看一下你腕上的七星痣?”
“我不需要。”杜圣心的语调依旧淡漠,眼中冰寒的光焰却在飘摇,仿若微弱的阳光于万年冰川下撕扯挣扎,却使终被桎梏,不得而出。
“你心虚?你是在逃避!”龙啸天望着杜圣心虚掩的愤怒,忽然惨笑:“在没有找到小师妹之前,你根本不敢看!”他眼中凝起一丝沉重,缓缓朝杜圣心举起了左手,中指紧曲的左腕清清楚楚现有两黑三红五粒血点,呈五瓣梅花之形。
“如果我猜得不错,师兄的七星痣自不会比我少——你输不起!但凡有失,你就连最后的机会都没有!——上官夕阳都能看穿你,何况是我?来五福阁之前,你心里想着的是整个玄天界,而现在,你心里挂记的就只有岳雪梅!”他第一次如此镇定,如此强硬地指摘杜圣心。
杜圣心紧抿着唇,面部肌肉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突而嗤笑出声:“龙啸天,你确实了解我,但你还是错了。如果雪梅来了玄天界,也许我还会有所顾忌,但如果---”他眼中弥散开深不见底的幽暗,那抹冰原下的冷焰终于熄灭,一字字道:“如果我再也见不到她,你认为,我还会罢手吗?”
龙啸天望着他空洞幽暗的眼睛,胃部一阵痉挛!
他完全可以相信,眼下除了岳雪梅,没有人能阻止杜圣心的野心,七星痣也不能!
哀莫大于心死!没有了岳雪梅,杜圣心的存在就完全是个多余的笑话。如果老天真要安排这个笑话存在于玄天界,就该承受一切后果!
杜圣心是个恶魔,而且是个疯子!一个追逐早已消逝了十六年的影子而不复超生的疯子!
龙啸天叹了口气
他想自己迟早也会被逼疯。他也无奈,天知道他们的将来还有多长,这个看似新生的玄天界也许就是他们最后的旅程。
终点,是灵魂的无间地狱!
龙啸天突然觉得,或许他也该学杜圣心的样子,索性就变成个疯子。既然终点是注定的,不妨率性而为之,痛痛快快结束这段无趣的旅程。
街外的灯影人声,丝毫浸不进街角的这一方桎梏,有一种挥不开的悲憾萦绕在身侧,龙啸天拯救不了。
屏息良久,他涩声道:“师兄,现在,我只问你一句话,你为小流星--所作的一切,可曾有过后悔?”
杜圣心唇角似乎挑了挑,笑意却未能浸入眼底,只增了一抹无谓的沧凉,一字字轻轻道:“这个问题,我临死时就回答过你一次,你以为纯粹只是挖苦你吗?”
——“英雄,是不能够后悔的!”
龙啸天皱眉望着他,突觉心尖一痛!
没错,龙啸天自视为英雄,想当英雄,就不能够后悔。他杜圣心,更不会后悔!
——他早就能了解那种感情的。
“好,我决定了!”他突然直起身:“以后该怎么做,我都听你的!”
杜圣心冷哂了下,挺起胸举步向前走出:“随你高兴吧。”
龙啸天在原地呆立了一会儿,速行几步跟上:“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理上官夕阳,他的武功不错,在善和门的地位好像也不低,应该可以利用。”
杜圣心眯眼笑道:“他是个‘好人’。我在他眼里,是朋友。而我偏偏不爱结交一个把我当朋友的好人。”他眼中终于回复了龙啸熟识的傲气,淡淡而笑。
“说的倒也是。一个好人,是不应该跟着我们的!”龙啸天点头挺胸,眼中已然没了一丝温度。
“而且,他刚才使的不像是武功。”
“难不成,他还会奇门幻术?”
杜圣心无解地摇头。两人行出数丈,杜圣心突然停下脚步,抬头望向对面一座高约三丈刻有“妩烟楼”三字的彩绘碑梁。叹笑道:“看来,我们走不了啦。”
“呵哈哈哈哈——说得没错,走不了啦!”
杜圣心语音刚落,幽暗天幕突而洒落无数形色妍丽的花瓣,一个清灵悦耳的少女娇笑声自天际飘来。龙啸天抬头间,一个大彩蝶般的人影翩然舞落,卷带得满天花雨淋漓缤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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