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光之祭
「sendai光之盛典」被誉为日本冬季里，最后一章风物诗。
雪境里衍生的一切美好，都是年华斑驳的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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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初的全日青大赛，羽生成功站在了第一的位置，整个过程几乎可以说是毫无波折，甚至毫无悬念，每月一块金牌的目标完美达成，鲜花与掌声也毫不吝啬的涌向了他。
但奈奈美教练依然强调：成人组的战斗可远比青少年组残酷许多，甚至残忍许多。
“接下来的比赛，不提夺冠，想站在奖台上都很艰难，你能做的就是尽快过渡并适应更加激烈的竞争环境。”
「在赢之前，要先体会失败。」也许奈奈美教练是要传达这样的想法给他。
羽生极认真地点头，看了看我，并投以安慰性质的一笑。
我比个口型，说你要加油。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头发和骨骼都发疯似的生长，衣襟短一截，袖口少半寸，头发凌乱地遮住眼睛，被汗水锢成某种柔软的线状，后面藏了双皎洁明澈的眼。
更多时候，奈奈美教练仿佛是羽生在冰场的另一位母亲，事无巨细替他操持着一切。她从角落的收纳箱中取出牙剪，招呼羽生过来打理头发，后者乖巧而顺从地贴了去。
凌厉与骄傲，瞬间褪却软化。
“我们结弦是越发出色了，记得好好拾掇自己，可不要辜负这张脸蛋唷。”细长的指骨在发缝间穿梭，落下几缕发茬，痒得羽生晃了晃脖子。
“今天就到这吧。”比以往周日训练结束的时间提前许多。
奈奈美教练走来，揉了揉我的头发，眼底是一片脉脉的色泽，“春乙，生日快乐。”
“吓，十分感谢祝福！”我忙着鞠躬，吃惊而笨拙的样子被羽生形容成楞头鹅，“不过您是怎么知道的？我的生日。”忍不住发问。
“那孩子提前了好几天就开始研究定禅寺的线路，说要请你坐loople巴士去看盛典来着。”她摘下手套，表情里是成年人惯带的了然，“今天早放他走，就当是送你的生日礼物，去吧趁年轻，去做点自己喜欢的事。”
不等我再回应什么，收拾好背包与冰鞋的羽生已经开始催促。
“走了，带你这个奈良人开开眼去。”
嗤，还挺嘚瑟。
岁末风里掺着半溶解的冰晶，在吐息间交替出鲜明的凉意。适应昏暗的瞳孔被豁然浓烈的暮色填满，以至于产生了短暂扩张后的刺痛感。
光线涤掉了傍晚的雾气，过度锐化后的世界终于淀于眼底。
而仙台的夜，此刻，正蛰伏在这场玫瑰色的黄昏里。
※
我们绕过街心后的七北田公园，搭乘最近的地铁来到青叶区。我偶尔被路口栉比的商贩吸引，看了不到两眼便径直被羽生拽走，赶到国分町二丁目附近，正是华灯初上。
仙台并非一个四季常青的城市，冬天依然会有凋敝的枯叶和突兀的枝杈，它们刺破空气直向天宇，排成一簇簇的井然与孤独。
但那只是白昼里的光景。
夜晚的定禅寺大街远比我想象中更加恢弘与耀眼。
停驻的行人，开始自发倒数：「5、4、3、2、1」
霎时间，流光四起，千灯熠熠。
“这就是我们的光之盛典，”羽生容色得意，溢满了回转的影，“很不错吧？”
“还真是个中二到家的名字。”我笑着吐槽，却不得不承认，“但是好美啊，像只存在画册里的世界。”
几百棵榉树无一例外的缀满小灯，堆砌成了无数条发光的河流，渺小与庞大此刻是无法言明的虚词，它们既矛盾又契合地亮在这里。
宛若膨胀的鎏金焰火，宣告着永不完结的明艳。
“是要搭乘loople去观光，还是在街边走走？前面就到站台了。”他问道。
“不想坐巴士，我们就这么走走吧。”我提议。
夜空被撕裂成两条方向相反的隧道，一条循着时间的轨迹，逐渐迈向既定的昏暗，一条循着树间洒落的光，制造出触手可及的幻觉。
“喜欢么？”他冻得耳朵也红，鼻尖儿也红，“唔，这段日子太忙了，没时间准备太精致的礼物。”
“你倒是把偷懒说得挺委婉。”我呵着热气，企图让僵硬的手指灵活些。
走来的阿婆将几根小灯蕊扎攒成花形，向路人兜售，依稀是感知到我们的注视，她便热情地对羽生开口：“要不要买束灯花？我瞧着，这位小姑娘好像很喜欢呢。”
眼风从灯影处移向我的脸，他发出无声的询问，视线如一片凝霜的鸦羽。
轻而薄地撩过心头。
廉价的小玩意儿，并不能被寄寓过多的意义，不似鸢尾，更不似玫瑰。
——“那个，谢谢您，但我们不需要。”
——“就要那支金色的吧。”
“啊啦，真是个体贴的小伙子，愿你们来年一切顺利。”
“谢谢。”
羽生拉住我微微朝阿婆欠身，而后挥别了她，目送那个淡色背影消失在千万光斑的尽头，但手却没松开。
12月的冬夜，并没有盛开的花朵，我依然嗅到了鲜活的香气。
“送你的，生日快乐。”他将金灿灿的灯花塞进我怀里，眼睛刻意越过我，眺去了身后的某个街角的阑珊灯火。
“就这？”
“嗯，就这。”
而后他不由得分说，将相牵的手揣进上衣兜，互抵的骨节被牢牢卡住，我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根两根三根…十根。
是十指相扣。
在小小的空间里挤做一团，远比温暖更真实的触感。
羽生没有说话，我也没有，仿佛只言片语都溶解在这片盛大的光海里，目光写就记忆，记忆嵌入风景，风景凝成霜雪，霜雪回归地表，最后地表再轰轰烈烈地奔向更多未知区域。
以另一种接近永恒的方式，长久存在着。
“春乙，往后的每年都一起来看风景吧。”
十五岁的少年终于看向我，他眼底是世间光源的栖所。
我也一定是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的。
“好哦，接受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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