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明明只有一句，但裴双却从中读出了隐藏的担忧和焦急。
她仿佛看到温朗反反复复输入消息，却又怕自己表现得太急切反而被她拿捏的情形。
看来玛利亚的确是个重要人物。
裴双要表现得符合人设，不能一味拒绝，那只会引起他的怀疑。
她输了两行字：“明天拿基因药剂过来交换信息。我要最高级的，你一个人来。”说完关机，另打给顾云舒。
顾云舒分析后，觉得温朗现身的概率很大。他让裴双明天一切照常，等待治安官的到来。
明天是重要的一天，裴双要保存精力来应对。
她跟阿远那边说了声，虽然阿远不太情愿，但也没办法。
第二天下午，天空就飘起了细雨。后来快出门时，小雨淅淅沥沥，有要变大的趋势。
裴双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了把伞，她撑伞走入雨中，蒙蒙雨雾中，藏在面罩下的脸不停变换。
如果抓捕失败，温朗极有可能向拉塞尔公会泄露她是安全部的人。
所以这次任务，必须成功。
何况，他们对裴合的死似乎也知道一些内情。
遥遥的，她看见了饭馆。
因为下雨的缘故，路上人不多，只有几对情侣。裴双数了一下，在外面的一共是11人，不确定有多少是治安官。
其实如果光是温朗，11名治安官绝对绰绰有余。
怕就怕温朗把琼恩也喊来。
她走进饭馆，老板娘勉强跟她打了招呼，看来是提前收到消息了。几名服务员都是新面孔，她进入包厢。给她上菜的服务员是个很年轻的女子，走路没有声音，脸上挂着甜美的笑。送过来的餐盘下，还附带着一个实时通讯器和隐形耳麦。
“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按铃找我们哦。”她说。
在顾云舒的部署里，裴双只要出现就好了。剩下来的“服务员”会解决。
裴双点点头，看了眼时间，已经六点五十了。
她没有事做，也不知道干嘛，干脆吃起菜来。
与遇良缘相对的另一栋五层高的小香阁里，超凡司司长嘴唇抖了抖，“她可真悠闲。”
顾云舒倒是觉得裴双很不错，说明她心态稳。
七点，裴双的手环震动，她今天身上带了三个手环，属于拉塞尔公会的那个响了。
不会这时候要出任务吧？裴双默默祈祷，看到是a打来的，简直欲哭无泪。
她按下接听键。
a：“超凡能力吸收的怎么样？能熟练使用没？”
裴双：“还不太行，总是会突然解除伪装。我感觉我还得再多练练。”
a：“超凡能力就是要多使用，伪装者强大而诡异，你要是用好了，能比其他人都厉害。”
裴双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闲聊，一转头就见窗户打开，温朗半蹲在窗台上。
他不知道来了多久，神情恶狠狠的。
裴双被吓了一跳，恼怒自己太没有警觉心。她朝他打了个手势，跟a说：“我有点困了，想睡觉。”
a在挂断电话前，终于挑明了他今天打这通电话的意图：“我现在手头有点紧……”
听得出来，找人还钱是件不容易的事，隔着电话，她都听出他的不好意思了。
裴双错愕，但又急着挂电话，就承诺：“我明天还你行吗？”
a爽快地挂掉了电话。
裴双松了口气，温朗从窗台上跳进包厢里。他浑身被雨水打湿，每走一步，就在地板上留下一道印子。
“玛利亚呢？”他问。
“咚咚咚。”和他声音一起响起的，还有敲门声。
服务员推着餐车进来了。
“黑美人，你等会儿让开点，她要打麻醉枪。”耳麦里响起司长的声音。
裴双看似随意坐着，但她的膝盖是朝向窗口的。等会儿服务员进来，如果温朗要跑，她就要把窗口那边堵着。
不过想来窗口下面应该也有治安官，她这么做，无非是为了更加保险。
温朗低头看了眼桌子，桌子上的菜不多，的确像没上完的样子。他冷嗤一声，拉开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下。
面带微笑的服务员从餐盘下抬手就是一枪。
因为要活捉温朗，任何真枪实弹都有可能打偏，要了他的命。所以最终讨论下来，就给他打麻醉枪。这种枪经过改造，出膛速度几乎和手枪差不多，力量也比先前的改进不少，不会出现打不进皮肤或者扎歪的情况。
裴双抬了抬眼皮，□□体型很小，就像一道白光，从枪口迸发。
“叮！”温朗脖子被打中，动能撞得他后仰，但是那个麻醉针却掉在了地上。
“你特么的找死！”他站起来大骂，掌心出现一只黑乎乎的枪。
门外黑压压的涌进一群伪装的治安官，第一轮攻击失败后，他们想靠着人力压制住他。
第一个女警眼见麻醉针失效，立即掏枪和他对打。
砰砰砰！
一时间狭小的包厢里混乱的不成样子，火光四射，子弹声不绝于耳。
那女警肩膀中了一枪倒下，但是打在温朗身上的子弹，无一例外，却都丁丁当当地掉在了地上。
他的皮肤无比坚硬，似乎任何东西都打不穿。
仿生皮肤！
裴双没想到还有这一茬！
她胸腔里立即涌出大量的扭曲力，变成无形的罩子，兜住温朗打出的子弹。
那子弹刚出枪口，火力十足，在空中拉出一条条白线。
裴双的护罩就像一个被拉扯的塑料袋，那些子弹还在往前冲，护罩的最中央就快被打破了！
温朗怒不可遏地吼叫着，握枪的手突然改变方向，朝裴双猛地握下扳机。
这时躲在人群中一个黑黝黝的矮小女人扒开人群，趁着温朗转移方向的那一刹，她像一只老虎扑了过去，按住了温朗。
明明她的身躯很弱小，大腿还没温朗的胳膊粗。可她轻轻一按，温朗就像被数千斤重的石头压住，弯腰跪在地上。
他涨红了脸，脸上的肌肉愤怒地抖动，喉咙里发出嗬嗬声，腿上的肌肉喷发，可就是死活起不来。
剩余的治安官赶紧给他烤上手铐。
见温朗还不安分，那女子“啪”一巴掌给他后脑勺来了一下。
温朗被打得直翻白眼。
“好了好了欣姐，他可禁不住你这一下。”周围有人劝道。
这个女的应该是觉醒者大力士，裴双猜测。
“姜尤未！我没想到你是安全部的走狗！”温朗挣扎不开，鼻子都要被气歪了，“你给我等着！我会让你死的很难看！”
“我要告诉你们公会的人！你是叛徒！叛徒！”他还在那边嚎叫，几个治安官不放心地把他的脚也拷上。
裴双压根就不理他。
“好，你们押着他出来。”耳麦里有人说道：“注意警戒，看看有没有同伙。”
话音刚落，一个黑色的燃烧的小球就从窗户飞进来。
它与气流摩擦发出的声音引得裴双抬头，可她还没看清到底是什么，小黑球“砰”地就在包厢炸开。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冲天火光掀起了整层楼的楼顶。
包厢里的每个人都被巨大的冲击力炸得飞起来，炽热的火焰裹着横梁和砖块稀里哗啦地砸在地面，滚滚黑色浓烟腾空，罩住了这一片区域。
路过的行人尖叫奔跑，被爆炸波及的路灯路牌也纷纷倒了下来，砸中不少人。
在它对面的小香阁也被炸得摇摇欲晃，二三楼直接变成焦黑的空架子。幸而司长他们在五楼，避免了爆炸的波及。
“怎么回事！”超凡司司长怒吼，“快去救人！打急救热线！请救支援！”
“狙击手！狙击手！注意，发现可疑人员直接击毙！”
“消防员呢！快去叫消防员！”
一旁的顾云舒冷着一张脸，他没有慌张，也没有不管不顾地冲下去救人。先去联络消防员、医疗部，又打了电话请救支援后来到窗口。
在他对面，遇良缘饭馆只剩下了一个框架。
雨一直下，却不能浇灭黑烟。
一个扛着大刀的黑影从滚滚黑烟中拖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跳下了楼，他肤色极为白皙，淡漠的眼神平静得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琼恩，你特么的……想炸死老子啊……”温朗被拖着一只脚，有气无力道。
“你是仿生皮肤，炸弹炸不坏的。”
温朗怒了：“我只有上半身仿生！你给老子记着！”他气急败坏地一阵乱抖，结果引得下半身的伤口崩开，疼得龇牙咧嘴。
“砰！”在距离遇良缘200米的高楼上，一枚子弹旋转着从枪管飞出，锁中琼恩。
琼恩眼皮一撩，直接把温朗举起来，柔软却坚韧的仿生皮肤挡住了那枚子弹。
温朗倒吸一口气，忍住没发火：“快走！这是陷阱！”
不需要他说，琼恩都知道怎么办。他没有和地面前来支援的治安官起冲突，拖着温朗翻上房顶，速度快的只剩下一个幻影。
但他没跑几步，身子突然一歪，拿出大刀挡在面前。
一个四肢泛着淡蓝色金属光泽的男人早已守株待兔多时，他从地面跃起，冰冷的机械腿横扫向琼恩。
这一脚力度无与伦比，琼恩把黑刀插在面前，黑刀被踹得不停震动，发出刺耳的刀鸣。
男人第一脚不成，紧接着第二脚上踢。
琼恩拔出刀，举刀不停砍向男人，可是男人的防御固若金汤，机械腿十分坚硬，砍在腿上，只留下一条白色的浅痕。
“你能不能成熟点，多大了还舞刀弄棒的。”对面的男人嘲笑道，“向我学学，真男人只玩热武器。冷兵器时代早过了，别扛着你的破刀丢人了。”
“水哥，别嘴炮！快点打到他过来救人！”男人的耳麦里里有人大喊。
被称为水哥的男人“啧”了声，“别急，我这是战术。”
琼恩并没有被他刺激发狂，他把温朗丢到身后，两只手举起刀。突然间他的刀身立即变得轻盈、光泽，一层淡淡的银色气流覆盖在表面。
琼恩脚猛地一蹬，拉开距离后腾空，黑刀旋转着砍中水哥的肩膀，陷进去两分。
水哥在他近身这一秒，心中大喜。一股电流自机械掌心汇聚，闪耀着变成雷球。
他掌心一翻，握住了黑刀。
房顶上雷光乍起，狂暴翻滚的电流牢牢地将琼恩的手吸附在黑刀上。趁着他不能动的这段功夫，水哥把所有力量积蓄到右臂，朝琼恩的胸膛轰出一拳！
铛铛铛，琼恩被轰得在房顶上不停翻滚，水哥风驰电掣，三两步跳到他面前左右开弓，一圈又一圈地砸他的胸口。
他拳拳到肉，琼恩被他轰得陷进房顶，激起无数尘埃。
治安官们看到这一幕纷纷靠近，把手铐扔给男人。
水哥接过手铐，不屑地嗤笑：“小朋友，见识我真男人的威力了吧，哈哈哈哈哈！”他忍不住大笑，结果本来好像已经昏死的琼恩手心一翻，握住裤腰间的匕首猛地坐起，朝他的脖颈狠狠一划。
水哥眼中倒映着刀光剑影，他狼狈地散开。
琼恩擦了擦嘴角的血，他把匕首扔掉，大刀重新飞回他掌心。他知道了眼前这男人的招式，自然不会再吃第二次亏。他的大刀再次亮起银光，砍向水哥时，只有锋利的气流接触他。
水哥用机械手臂肘关节生生接住一刀后，肘关节处立即打开，从里面冒出一只小型手枪，“砰”地射向琼恩。
琼恩刀上的气流逐渐变大，渐渐地居然把他整个人也包围住，看起来，他就像是在一层半透明的罩子里。
罩子柔软却坚硬。挡住了子弹和水哥疯狂的攻势。
二人在房顶上风驰电掣，虚影重重。
水哥打急了，大吼一声：“雷云臂！”他的右臂顿时弥漫着一层触目惊心的电流，他微微弯腰，像猎豹一样猛地扑向琼恩。
琼恩刹那间身上的光晕骤然放大数十倍，刀气缠绕住他全身。
在男人轰上来的那一瞬，琼恩腰身极为诡异地错开那条手臂，他手中的黑刀极为流畅地切进机械手，割碎里面的零件，随后将整只手臂连同着各路电线硬生生拽了下来。
“啊！”水哥痛苦大喊，现如今的机械手臂都连接着身体的神经。他这一拽，与砍掉他本来的手差不多。
琼恩用相同的方法把水哥的左手臂也拽出来，机械手臂脱落时里面还闪着信号。他把水哥踹到地上，一个闪身，黑刀一挥，把逼近的治安官全部击倒。
刹那间鲜血漫天。
超凡司司长和顾云舒已经下了楼，见到这一幕恨得跺脚，“别让他跑了！一定要抓住他们！”
狙击手不停射击，治安官们在底下拿冲锋狙也是一阵扫射，房顶瓦片被打得漫天飞。
琼恩扛起温朗就跑。
治安官们沿着街道狂追，但是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拉越大。
裴双在爆炸发生时，扭曲力本能地涌出来，浅浅地覆盖住她的身体。然而爆炸威力太大，只抵挡一秒后，她的扭曲力就失去了作用。她感觉自己的皮肤在燃烧，炸碎的玻璃刺进她的身体。
她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爆炸发生一分钟后，才陆陆续续有人来救援。几个人把压在她身上的横梁搬开，把她抬到担架上。
她听到了救援人员的呼唤。小雨哗啦啦地滴在她的眼窝，她咳嗽一声，吐出满嘴的黑灰勉强睁开眼。
她还活着……她发自内心地庆幸。
但是她感觉不到她的四肢和身体，全身上下唯一能动的只有眼珠。
她瞪大眼，故意让雨水打进眼眶，自虐般的疼痛让她清醒了些。
“欣姐！欣姐！”
“二虎！二虎！”
周围不断发出悲怆的痛喊声，那些喊声绕成一股钻进裴双耳里，令她痛苦烦躁。
那种随时快要死掉的感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要把扔炸弹的琼恩杀死的决心。
她的胸腔里积满了怒火，她冰凉的四肢逐渐回温。
在焦黑的表皮下，细胞迅速重生。错位的骨头愈合，撕裂的肌肉、大面积的烫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她躺在担架上，静静地感受着力量在她的四肢百骸游走。
一名医生过来给她输液，针插到一半医生惊呼一声，不敢置信地盯着伤者的手背。那焦黑的手背，竟然蠕动着长出一层新肉，甚至把针头都顶了出来。
这名看起来已经危在旦夕的伤者手撑着地面坐了起来，她的眼睛亮得可怕。
随着她起身的动作，那些焦黑的皮肤自动剥落，露出原本白皙的一张脸。
她不发一语地翻到房顶，不停地在房顶之间跳跃。她似乎在寻找什么。终于，她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她停了下来。
她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把黑色的枪。
寒风呼啸，夜雨飘摇。
裴双的衣服被风吹得哗哗作响，凌乱的发丝中，她的视线锁中了不停奔跑跳跃的琼恩。
黑玫瑰源源不断地汲取着她的力量，她扣下扳机。
空旷的雨夜之下，一枚子弹划破天际。
琼恩若有所感地回头，他的眼瞳倒映着这枚外形奇异的子弹。他把黑色的大刀抽出挡在身前，浑身被刀气覆盖。
悄无声息的子弹瞬间贯穿了黑色砍刀，整个刀身霍然开裂粉碎，那层覆盖在二人身上的刀气也在刹那间消失殆尽。
漫天的玫瑰自二人身上绽放，开满天地。
在淅淅沥沥的雨中，黑色砍刀的碎片和漫天的玫瑰纠缠，当真是一场红与黑的血色盛宴。
温朗躺在房顶上，他的下半身不翼而飞，被仿生皮肤保护着的上半身胸腔也被开了几个大洞。琼恩被冲击力推出去几十米远，一只腿被炸得稀烂。他靠坐在墙角，脸上还在滴滴答答地往外流血。
治安官们赶到了，顾云舒也来到了现场。
他回望过去，视线掠过几百米的街巷，掠过往这边支援的治安官、掠过风，掠过雨，和裴双的视线交汇。
这一刻，他明白了秦卓给他的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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