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本是同根生
自打梁晨回了京,永昌伯府日日门庭若市,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三天两头有人来邀苗水仙做客,隔三差五就有人上门拜访梁晨。他们夫妇二人,当真是风光无限。
吴大娘子这段时间抱病在身,鲜少出来见客;梁昭夫妇二人终日里陪着个笑脸,也是能不见客就不见;张桂英有了身孕,去了山上拜真人,听说梁晨回来升了官,干脆就没下山,梁晖也特意赶去陪她了;墨兰大多时候窝在仪岚轩里赔瑾哥儿,唯有梁晗总跟在梁晨身后。
永昌伯府庶出一脉的气焰甚是嚣张,外头人都传闻永昌伯府几个儿郎,只有大郎梁晨最有出息,余下几个兄弟都是沾了他的光,连梁伯爷升官靠的都是这个儿子的面子。
这样的流言甚嚣尘上,将永昌伯府除了梁晨以外的人贬得一无是处。
懿和轩书房,东墙立着一个红木雕花大书架,上头摆满了竹简绢帛纸质等各类书籍,一旁的大书案上摆着文房四宝。
永昌伯爷梁洛甫坐在案前,翻看着古籍。
“父亲,您找我。”梁晨走到梁洛甫跟前恭恭敬敬的抱拳行礼。
看见梁晨来了,梁洛甫眼角的皱褶更深了,他笑盈盈的喊道:“晨儿,来了。”他温柔慈爱的细细打量着许久未见的儿子,好像一点都没变,还是自己眼跟前那个活泼调皮的孩子。
梁洛甫走到梁晨身边,看着这个身姿挺拔,高自己小半个头的儿子,感慨万千,与他絮叨起儿时故事。
那时候,梁家几个兄弟姐妹都年幼,梁晨年长又是梁洛甫的第一个孩子,梁洛甫对他极尽关爱,在教育上,无论文武,都给他最好的。而梁晨作为大哥,时时刻刻保护着弟弟妹妹们。梁洛甫看着这番兄友弟恭的局面,很是欣慰。可不知从何时起,这个曾经宅心仁厚豁然大度的梁晨慢慢变得自私狭隘,隐忍记恨。
梁洛甫一直说着梁晨小时候与兄弟之间和睦友爱的事情,梁晨却越听越觉得反感。
“父亲,儿子还有事情要处理,这些事情下回再说吧。”梁晨说罢,抱拳行礼,转身离开了书房。
出了房门,方才还挂着笑意的梁晨瞬间垮下脸来,阴恻恻的,眸中甚是不甘。
什么和睦友爱,都是假的。出身的不平等,注定他什么都得不到,什么都要靠自己。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现在的他,再不需要讨好其他兄弟姐妹,看他人脸色行事了,现在,轮到他们来讨好他了。
“唉…”看着梁晨离去的身影,梁洛甫不禁叹了口气。
眼前的《世说新语》正停留在《七步诗》这一页。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梁洛甫一连念了好几遍,他慢慢的坐了下来,眼中尽是疲态。
梁洛甫看着打小跟着他的管家福禄,颇有些无力道:“我也有过立大郎为世子的想法,他若是个宽厚大度好相与的,永昌伯府在他的带领下一定会蒸蒸日上。可偏偏他事事争强,全然不顾及其他人,不顾及兄弟,这外头流言如此激烈,多半是他的手笔。二郎忠厚老实,三郎生性木讷,四郎唯大郎是从,六郎不学无术,八郎尚未长大,若大郎袭爵,其他几个兄弟怕是都要被他踩在脚下,独木难成林,永昌伯府又能兴盛几时?恐怕只是昙花一现,就又要跌进谷底了。”
“大郎总觉得我偏心,可吃穿用度,教书先生,武艺师傅,哪一样我不是先紧着他?”梁洛甫靠在椅背上,颇有些无奈道,“大郎是不满意他的大娘子的,可这已经是当初能为他争来的最好的亲事了,他能跟着甘老将军北上,靠的还是他老泰山的面子。”
“唉…我也上了年纪了,他们兄弟几个,就没一个能挑起永昌伯府这个担子的,这百年基业,怕不是要毁在我手上了。”梁洛甫忧心忡忡道,“我该怎么办才好呀?”
福禄给梁洛甫递上一盏茶,道:“伯爷也别太过忧心了,老奴斗胆建议,立二爷。”
“怎么说?”
“立二爷为世子,有两大缘由。自古以来,立嗣都是立嫡长,二爷首先就占了嫡长这个名分,加之二爷子息繁茂,永昌伯府后继有人;二来,这贤与不贤,如何评判?大爷功名赫赫,二爷忠厚仁爱,孰贤孰不贤?”
梁洛甫抿了一口茶,长叹了口气,道:“你说的不无道理。”
春风拂过,迎春花争先恐后的开放,鹅黄的花爬满了围墙,一片热闹喧嚣。
与外头的热闹喧嚣不同,瑶华轩内一片沉寂,吴大娘子坐在窗前,低头无言,拿着茶筅点着茶。
手中的茶渐渐成型,汇作一朵极致盛开的迎春花。几声清脆的鸟鸣声传来,吴钥瑶抬头看向窗外,微微春风,细细阳光,万物盎然。
“雁子,喝茶。”吴钥瑶将点好的茶递给坐在对面的英国夫人李雁。
“瞧这架势,你家伯爷怕是要立梁晨为世子了。”李雁轻抿了一口茶,抬头看向吴钥瑶。
吴钥瑶看什么都是淡淡的,但对几个子女,对他们的未来,她不可能不在意。她蹙起眉头,无奈道:“那也未必,历朝都重嫡长,伯爷也不例外。只是昭儿虽占了嫡长的名分,可他的性子,忠厚过了头,怕是立不住,伯爷就是立了他为世子,也只会被梁晨死死压制着。”
“你家二郎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是再良善不过的忠厚人,没经过什么风浪,自然体味不到这世事的艰难。”李雁凑到吴钥瑶跟前道,“不若让你家二郎去霸州?”
听到霸州,吴钥瑶瞬间眉头拧成一团,梁昭就没出过京都,他敦厚善良,一下子去那么远的地方,还时有战火,她实在是不放心。
看出吴钥瑶的忧虑,李雁继续道:“玉不琢,不成器。”
“唉……”吴钥瑶一声长叹,算是同意了李雁的建议。
几缕斜阳透过雕花窗棂落在吴钥瑶的身上,她今日穿了件浅褐色团花夹绒长褙子,腰背虽挺得笔直,却莫名有一种沧桑感。这个曾经满身光彩,宛若荷莲的女子,在无尽岁月里渐渐枯萎,只剩满塘死寂。可即便如此,她依旧清洁自傲,不肯低头。
“你呀,就是不听劝。”李雁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当初,你不中意永昌伯世子,三天连头冷着脸,夫妻之情甚是淡薄。我那时就劝你要宽心,这世上没有事事如意的,好日子要过,坏日子也得过下去,还得过好了。可你偏生不肯低头服软,倒叫那通房钻了空子,先你一步生下儿子。如今好了,这庶长子都爬到你们母子头上去了。”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这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讨好别人,虚与委蛇,我做不来。”吴钥瑶看向窗外蓬勃盛开的迎春花,那样的生机盎然,迎春绽放,无尽美好。
吴钥瑶静静道:“我自问,为宗妇,我兢兢业业,将梁家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为嫡母,我从未苛待过一个庶出的子女。养出真这样一个隐忍记恨,精明强干的庶子也非我所能预料。”
清风拂过,窗外的迎春花摇曳生姿,李雁看着满院的迎春花,开口问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忘记他吗?”
春日芳菲,迎春绽放,马球场上,惊鸿一瞥,惊艳了吴钥瑶的整个岁月,其他人便再也入不了眼了。
作为吴钥瑶的手帕交,李雁又怎么会不知道她倾心的人是谁呢?
可一个行者游子,怎么配得上朝中二品大员的嫡次女呢?
吴钥瑶愣了愣,转而笑道:“都是些经年往事了,何必再提,不是一条道上的人,终归走不到一处去。”
“倒是有一事我得好好问问你,你还想留你家大姑娘到啥时候呀?”吴钥瑶打趣道。
叶雁轻拍了吴钥瑶一笑,朗声道:“你也知道,我和国公爷这些年,就这么一个女儿,我舍不得呀!”
“你呀,就仗着人家郑家小子喜欢你家大姑娘,打定他不会跑了。”
吴钥瑶收起玩笑的面容,一本正经道:“你就没想过,你家姑娘这般好,别家也惦记着呢?”
“呵~”叶雁往身后的软锻引枕上一靠,满不在乎道,“我家姑娘也不是什么人都敢惦记的。再说,她已有婚约在身,惦记又能如何?”
“可若惦记她的是……”吴钥瑶伸手指了指窗外的天。
“芬儿,也是我自小看着长大的,我不想她走上我的老路,为家族妥协,所嫁非所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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