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冬日暖(下)
慧贵妃看着皇后,似乎能从皇后的表情里面看出一些什么,但是慧贵妃并没有说话,只是一个人在一边安静地喝着红枣姜茶,不多时盼春已经回来了,后面跟着亦珍,亦珍见皇后和慧贵妃都在,行礼道:“臣妾拜见皇后娘娘,拜见慧贵妃。”
虽说禁足了好些日子,但是亦珍的脸上并没有颓丧之色,性子却是越发沉静,她身着一件家常裙子,披着披风,头发也是随意挽起一个发髻,只以一支白玉簪子作为点缀,站在殿中如同一朵水莲一般出尘。
皇后很是满意亦珍的样子,点点头道:“最近这些日子倒是委屈你了,今日慧贵妃来给本宫求情,本宫才解了你的禁足。”
亦珍轻轻一下,看着慧贵妃:“嫔妾谢过慧贵妃娘娘。”
慧贵妃却不看亦珍,只是对着皇后嗔怪道:“明明是皇后娘娘说叶赫那拉贵人小惩大诫已经够了,何必又推脱到臣妾身上,臣妾可受不了叶赫那拉贵人这么一句谢。”
亦珍看着皇后和慧贵妃笑道:“总归是两位娘娘帮了臣妾,何必推脱呢?”
慧贵妃和皇后听了这话这才停了话头,慧贵妃看着亦珍,见亦珍垂着眼睛,白玉簪子上的几颗串着的细碎宝石摇摆着,问道:“贵人禁足也有些时候了,不知这些时候贵人在永和宫中长日无聊地做些什么呢?”
皇后看了慧贵妃一眼,说道:“什么叫长日无聊?你我在宫中不也是长日无聊么?打发辰光的法子多着呢,贵妃你喜欢读词,本宫喜欢写字,都是好法子。”
亦珍不以为意,说道:“臣妾这些时候在永和宫中的库房中找到几卷经书,在宫中抄经为乐。”
皇后眉毛一挑:“哦?抄经?”
亦珍点点头:“是,臣妾最近读的经书多了,却看清了许多以前看不清的东西。”
皇后也是喜欢去宝华殿上香的,宝华殿的僧人个个都是熟读经书的,每每说出的话总是带着自在禅心,超脱世俗之外。
亦珍垂着头,一缕头发飘飘然从耳边划过:“‘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这是《金刚经》里面最后一句,臣妾当初读到这句的时候,正如阴云密布的天空中传来几声闷雷,顿时天朗气清,心中一片清明。”
皇后似是不解,却说道:“《金刚经》本宫也读过,确实值得反复观摩。”
亦珍犹自在一边说道:“有的东西不过如风消散,不可捉摸,所以也不用太过在意。臣妾在读到这句的时候想到的却是陆常在,陆常在若是能得经中心境,想来如今也不会禁足于永寿宫之中了。”
皇后的脸上闪过赞赏之色:“你说得不错,若是陆常在能得你这样的心境,也不至于犯下大错了。”说罢对着盼春道,“盼春,前些时候西藏那边进贡了一尊八宝观音像,你等会儿送到永和宫去,想来叶赫那拉贵人得此观音像更能参透佛经。”
亦珍起身行礼:“谢皇后娘娘。”
慧贵妃在一边看了亦珍和皇后说了许久的话,这时候抚着胸口咳嗽了几声说道:“皇后娘娘,臣妾身子不适,还是先回咸福宫了。”
皇后点点头,亦珍这时候说道:“还是让嫔妾送慧贵妃娘娘回去吧,看着慧贵妃娘娘的面色并不十分好。”
慧贵妃看了亦珍一眼:“有劳叶赫那拉贵人了。”
两人出了房门之后,皇后看着慧贵妃送来的那一幅苏绣锦缎,槐月走上前来说道:“皇后娘娘以为慧贵妃这次来究竟所为何事?”
“慧贵妃和叶赫那拉贵人交好本宫知道,年下将近,海贵人也将生子,身边有个人也好,慧贵妃这事做的也是情理之中。”皇后说着用手抚弄着锦缎,“苏绣难得,不知这一幅苏绣高斌耗了多少人力。倒是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了。”
“不管高大人耗费了多少人力,不过是一幅苏绣罢了。”槐月含着笑,“高大人和大阿哥是不会在乎的。”
慧贵妃和亦珍走在回咸福宫的路上,慧贵妃抚着亦珍的手说道:“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亦珍并不在意,说道:“娘娘也是早作打算罢了,前些时候太后让人传话,暗里说着叫我照应一下陆常在,我便知道陆琇莹一旦出了永寿宫,那便是不好对付的,咱们不得不早做打算了。”
慧贵妃点点头,但是声音里面还是有些愧疚:“但是到底让你失了太后这个倚靠,以后你在宫中的日子恐怕难过。”
“再难过也就那样了,娘娘以为刚刚在长春宫的那些话是嫔妾故意说给皇后说的?”亦珍看着身边慢慢掠过的朱红色宫墙,“读了好些经,道理也懂了些,有些事确实是看得淡了。”
“那就好。”慧贵妃叹息,“以前可以不在乎,但是本宫如今有了永璜,不得不在乎了。”
“嫔妾明白的。”亦珍言辞恳切,“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嫔妾若是有个孩子,也定当为他付尽心血。”
说到孩子,亦珍的眼中划过一丝黯然,自己求了许久,但是一直都没有孩子,那些坐胎药也是一碗不落地喝下去,但是就是没有孩子。
想到此节,她不禁有些羡慕慧贵妃,慧贵妃一辈子也没有生养孩子的福气,但是却多了一个儿子,若是自己能到慧贵妃这个位子,是不是也能有个孩子?不要儿子,哪怕是个女儿也是好的。
不知不觉的,咸福宫已经到了,慧贵妃看着亦珍:“进来坐坐吧,正巧前些时候想下棋,总找不到人。”
亦珍想着这时候回宫也没什么意思,便应了。
一方棋盘,纵横线交叉之中,黑子白棋各自占据一方,慧贵妃手执白子,落在一处,看着亦珍:“不知为何,今日见你和之前见你,又觉得你变了不少。”
亦珍并未有过多的思索,伸手便在棋盘上落下一子:“娘娘是想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么?嫔妾可担当不起。”
慧贵妃“噗嗤”一笑,耳边三钳耳坠相碰发出细小的泠泠声响:“哪里就有那样大的变化了,只是宫中百花看得多了,难得看你这样清冷的,觉得新鲜罢了。”
“想来皇上也是喜欢臣妾新鲜。”亦珍一笑,“若是以后找个冰心雪魄般剔透的女子,也会将嫔妾弃如敝履吧?”
慧贵妃单手托腮,似是在看着棋盘变化:“皇上多情却不薄幸,以前刚刚入王府的时候,王府中只有皇后一人罢了,虽然后来娴妃进了王府成了侧福晋,又多了几个格格侍妾,但是皇上从来没有冷待了谁,就是进宫之后,和皇后之间也不曾生分。”
“这便是咱们皇上的高明之处了。”亦珍一笑,落下一子,将慧贵妃的白子堵死,扔下手中剩余的黑子,笑道:“险胜娘娘。”
慧贵妃在还未注意的时候被亦珍胜了过去,并不气恼,让掌秋收拾了棋盘,这时候绛云送上了一些芸豆糕和八珍糕,慧贵妃和亦珍就着一并送上来的酸枣仁汤用了些。
慧贵妃吃了点心之后便有些困倦,亦珍见此状也不欲多留,又和慧贵妃说笑了几句之后这便离开了。
亦珍领着侍女在宫中慢慢走着,经过体和殿的时候,却见一株塔松之后有一抹明黄的身影,还有男声伴着笑意传来,亦珍心中狐疑,便小心靠了过去。
有了塔松的遮蔽,那人并未发觉亦珍,亦珍只听了一句,便知道那是皇帝的声音。
皇帝似乎是在和谁说话,语气极为温和:“朕见过你,你是皇后长春宫里面的宫女,叫槐月是不是?”
亦珍恍然大悟,却见槐月声音里面带了几丝紧张:“皇上万安,奴婢确是槐月。”
皇帝并未在意槐月紧张,继续说道:“你侍奉皇后侍奉得很好,上次是你在粥中加了紫参吧?你怎么会想起这个法子?”
槐月不料能在这个时候见到皇帝,往后退了几步,继续说道:“奴婢的额娘以前在家中的时候,经常用这样的法子为奴婢阿玛暖胃,奴婢这才记着了。”
皇帝“唔”地沉吟了一下,接着问道:“你母家姓什么?”
槐月低头,带着宫女对主上的恭敬和疏离:“奴婢本姓魏,是汉军旗正黄旗包衣出身。”
“正黄旗包衣出身……”皇帝思索了一下说道,“那出身也不算很低,好好伺候皇后吧,皇后宽厚,以后有你好的时候。”
槐月偷偷抬眼看了皇帝一眼,行了礼说道:“奴婢定会好好侍奉皇后娘娘。”
皇帝爽朗一笑,转身便走了,槐月舒了一口气,慌慌张张地往长春宫方向跑了。
见二人皆已经走远了,亦珍这才从塔松后面闪了出来,身后的侍女似是有些不解:“小主你说,皇上理会这么宫女做什么?”
“做什么?”亦珍抬头对着晴朗的日光一笑,“皇上想做什么岂是你我可以揣测的?我们只要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是了,我今日出来的时候瞧着宫里的那一丛葱兰似乎是不好了,你去花房里面找个花匠过来看看。”
那宫女也不再说什么,应了一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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