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意不尽（上）

等到慧贵妃带着几人到了储秀宫的时候，皇后和纯妃已经在殿中坐着了，娴妃在皇后身边站着，见了慧贵妃来了，走了过去行了一礼，慧贵妃点点头，对着皇后行了礼说道：“皇后娘娘，怡嫔怎么样了？”

怡嫔躺在床上一味地哭叫，腿横在床上一动不动，一个太医正跪在怡嫔的床边小心地捏着怡嫔的小腿，每捏一下，都激起了怡嫔一阵的叫喊。

慧贵妃和皇后在一边等着，娴妃小声地说了一句：“皇后娘娘，这件事要不要让皇上知道？”

皇后横了娴妃一眼，耳朵上的玉片耳环相碰，似是皇后说话之声的玲玲：“等怡嫔好了再和皇上说吧，这怡嫔就是路滑而摔了腿，若是你和皇上说了，皇上赶过来的时候也摔着了，这事情谁来担当？”

娴妃听了这话，当时也没了声音，慧贵妃走到床边看了看，此时太医已经在给怡嫔上夹板了，慧贵妃看着太医说道：“怡嫔怎么样了？”

太医对着慧贵妃作了一个揖，恭敬道：“回慧贵妃娘娘，怡嫔小主腿是伤了筋骨，所幸腿骨没段，修养几个月也就好了。”

慧贵妃点点头，回过头看着皇后说道：“如此，皇后娘娘可以放心了。”

皇后的眼睛瞟了一眼脸上依旧青白的怡嫔，嘴里嗔怪着说道：“你说你也是，总是往景仁宫跑也就罢了，走路仔细一点也能少受这样的罪，如今倒是万幸，如果你留了什么残疾，以后还怎么侍奉皇上？”

怡嫔闭着眼睛，听见皇后说话只觉得心中厌恶难挡，小腿处还传来一阵阵去针扎一般的疼痛，皱了眉头小声说道：“皇后娘娘教训得是，臣妾一定谨记皇后娘娘教诲。”

愉嫔在外面叹了一口气：“伤筋动骨一百天，前几日才解了禁足，这下又有好几个月不能下床，真是难为怡嫔了。”

怡嫔原本因为摔伤这件事本就不痛快，如今听了愉嫔带着嘲讽的关心，将头转到了一边不再说话，倒是娴妃冷眼看着愉嫔说道：“愉嫔这般关心怡嫔，真是难得。”

愉嫔回以一笑：“都是宫里的姐妹，自然是要多关心关心的。”

娴妃冷哼一声，也不再说话，皇后看了众人一眼，起了身说道：“既然怡嫔没什么大碍了，那本宫也该回去了。”说罢又上下扫视了一眼，“你们也都回去吧，省的在这里待着扰了怡嫔静养。”

皇后说完了这句话之后便出了门，众人平时和怡嫔之间也没有什么交情，只是随意说了几句之后便也散了。

绾心和忆檀走在路上，一边的忆檀为绾心撑着伞，嘴里说道：“小主小心些，别像怡嫔似的。”

绾心看了看身边被雨水打得发颤的樟树叶子，说道：“你觉得皇后此时应该在哪？”

“皇后娘娘？”忆檀有些奇怪，“皇后娘娘此刻不应该回养心殿了么？”

绾心摇摇头：“皇后若是足够聪明，此刻应该是在皇上的养心殿中。”

“那咱们也去养心殿么？”忆檀扶着绾心拐过了一个角门，走进了永巷之中。

“咱们自然也去养心殿。”绾心嘴角笑意浅浅，“不过咱们慢慢走过去，让皇后和皇上多说一会儿话。”

此刻的皇后确实是在养心殿中，刚刚脱下了身上披着的正红色绣牡丹披风，走到皇帝身边行了礼：“臣妾拜见皇上。”

皇帝见皇后来了，放下了手上正在看着的奏章，拉了皇后往一边的榻上坐了下来，说道：“这时候皇后怎么过来了？外面下着那么大的雨。”

养心殿中燃着清淡的沉水香，那是皇后熟悉的皇帝身上的味道，闻了让皇后觉得莫名的心安。

皇后的手放在矮几上，袖口处绣着的五彩鸾凤纹熠熠生辉，一如皇后的语气一般端庄持重：“臣妾今日前来，是因为刚刚储秀宫的怡嫔在往景仁宫去的路上摔了腿。”

“怡嫔？”皇帝在听到是怡嫔的时候微微皱了皱眉头，“朕不是刚刚解了她的禁足么？这就又惹出这么一桩子事出来了？”

皇后只装作没听见皇帝语气里面的不耐，接着说道：“臣妾已经去看了，所幸没有什么大碍，太医说只要休养些时候就能痊愈了。”

皇帝“唔”了一声，并未答话。

皇后低头思索了一会儿，说道：“臣妾今日前来，还有一件事想和皇上商议……”

皇帝见皇后神色有些拘谨，说道：“你是皇后，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当着朕的面也不用1这样吞吞吐吐的。”

皇后这才点点头说道：“臣妾觉得，既然如今怡嫔的腿摔了需要好好休养，那么只以答应的份例供着自然是不行的，所以臣妾想着，能不能恢复怡嫔嫔位该有的份例？”

皇帝听了皇后的话抬眼看了一眼皇后：“你真的这么想？”

皇后的眼神看着皇帝，带着柔和宽容的笑意：“臣妾统领后宫，不仅是要管制后宫，更要关心体恤妃嫔，怡嫔虽然有错，不过既然已经禁足，臣妾觉得已经罚够了，还望皇上宽大处理。”

“既然你这么说了，前些日子太后也和朕提了这件事，朕觉得这件事也该了结了才是。”皇帝这么说着便唤来了王忠和说道：“你去传朕口喻，储秀宫怡嫔恢复嫔位仪制，叫她安心养病。”

皇后点点头：“太后这么说也是关心怡嫔，况且怡嫔的母家在战场上也有些军功，总不能寒了这些老将们的心。”

“寒了老将们的心？”皇帝听了皇后这句话之后脸色便有些阴沉下去，“当初怡嫔就是仗着母家的军功在便敢在朕的面前说上许多，如今朕还要顾及她母家的感受么？”

“怡嫔不懂事是怡嫔，但是皇上还要为大清的江山考虑啊。”皇后在一边娓娓劝道：“当初臣妾得知怡嫔是因为这件事而惹恼了皇上，为了不让这件事传出去，伤了前朝的和气，才又拨了侍卫是守着储秀宫，臣妾这么做，还望皇上体谅。”

“皇后的苦心朕自然是知道的。”皇帝叹了口气，“朕虽然是一国之君，不过很多事上不得不顾及百官，许多事情也难免掣肘，朕这个皇帝，当得也算无奈。”

皇后听了皇帝这么说，心里也觉得有些心疼，拉了皇帝的手说道：“皇上会这么觉得是因为皇上是明君，若是作为一国之君独断专横，全凭自己的喜好治国，那便是昏君了。”

皇帝点了点头：“有皇后这句话，朕倒是好过许多了。”

两人正这么说着，王忠和进来通报道：“皇上、皇后娘娘，魏常在来了。”

皇帝松开了皇后的手，换了一个坐姿，对着王忠和说道：“让魏常在进来吧。”

绾心是扶了忆檀的手进了养心殿的，进去的时候就见到了皇帝和皇后一个穿着月白宫装，一个穿着暗金龙袍坐在榻上，两人都含笑看着她。

绾心慢慢走了过去，对着皇后和皇帝行礼道：“臣妾拜见皇上，拜见皇后娘娘。”

皇帝见了绾心之后就双目含笑，柔声说道：“你起来吧，你怎么也来了养心殿了？”

觅冬搬了一个凳子过来，绾心坐在一边说道：“臣妾是想着怡嫔娘娘一事，想着有些事情想和皇后娘娘说，去长春宫之后才知道娘娘来了养心殿，这才跑来了。”

皇后转头看着绾心：“怡嫔的事？是不是怡嫔的腿又不好了。所以你才一定要找到本宫和本宫说？”

绾心摇了摇头，带动了发髻上的一支步摇簪子一起摆动：“不是怡嫔的腿不好了，而是臣妾想代怡嫔娘娘来向皇上和皇后娘娘求情。”

皇后眉目一挑：“哦？”

绾心见皇帝不说话，便继续说道：“怡嫔娘娘现在虽然是嫔位，但是一直都是答应的份例在，这些时候能否恢复她的份例让她好好养病？”

皇帝看着皇后，两人对视了一眼之后皆是一笑，皇帝说道：“当初朕将绾心安排在翊坤宫让她辅佐你当真是没错的，看看她如今想的事情和你皆是一样的。”

皇后也很是满意，看着绾心说道：“这件事本宫刚刚已经和皇上说了，皇上也已经应允了，倒是难为你这么为怡嫔着想了。”

绾心见皇帝已经应允了，送了一口气一般抚了胸口说道：“刚刚来的时候臣妾心里也是有些忐忑，虽然不知道这次怡嫔娘娘究竟是犯了什么罪让皇上生气，不过臣妾猜着也是很严重的，不然不会连皇后娘娘都处置了怡嫔娘娘，没想到皇上这么快就应允了，怡嫔娘娘也能安心养病了。”

皇后见绾心这样高兴，也是有些好奇，问道：“本宫见你这样关心怡嫔，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绾心眼睛小心地看了一眼皇帝，方说道：“愉嫔娘娘今日说了，都是宫里的姐妹，自然要多关心一些的，臣妾听说前几日怡嫔娘娘因为拿着答应的份例，吃不上燕窝，还在宫里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想着若是再养病的时候还用着答应的份例，用的东西不好不说，若还是发了脾气，也无异于养病的。”

皇后听了绾心的话，心中明了，皇帝倒是嘴角勾起，轻声说道：“为了吃不上燕窝就发了脾气？朕以前真是小看了怡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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