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断子嗣（下）

如此这般，便是又过了几日，陆琇莹每每经过方静凌的厢房的时候，陆琇莹依旧是要出言嘲讽几句，但是方静凌的房门一直是紧紧锁着的，就像当中没有住着人一般地死寂。

陆琇莹以为方静凌自从禁足了之后便一蹶不振，所以越发放肆，嘲讽也是越来越明目张胆了起来。

而等到方静凌终于打破这永寿宫一日一日的死寂的时候，便在宫中真正地掀起了一阵不小的风浪。

这一日阳光正好，陆琇莹刚刚从娴贵妃的景仁宫中回来，走路走得有些累了，让思芍搬了一个大椅子放在了方静凌房门前的空地上，自己坐在椅子上悠悠地和思芍聊着天。

陆琇莹穿着一件铁锈红的旗装，手肘搭在了椅背上，一副慵懒的样子眯着眼睛看着外面明亮的天光，说道：“思芍，今日是哪一日了？”

思芍明白陆琇莹的意思，说道：“小主，今日是十月初十，过几天就是十五，是阖宫觐见太后的日子了。”

陆琇莹“唔”了一声，拉长了声音故意瞟着秀贵人住着的那一间厢房说道：“原来已经是十月初十了啊，这日子过得也挺快，这一晃儿也快两个月过去了，这阖宫觐见太后，缺了一个两个人的，也不知道算不算阖宫觐见了。”

思芍没有说话，却见了一边住着秀贵人的厢房门忽然打开了，秀贵人冷着一张脸走了出来，看着陆琇莹。

秀贵人换了一件衣裳，已经不在是当初中秋夜穿的那件衣裳了，微微厚实了一些，颜色却比不上陆琇莹铁锈红宫装的沉稳大气，陆琇莹坐在椅子上，微微抬了眼皮，看了看秀贵人。

见秀贵人就那样冷着一张脸站在自己的面前，陆琇莹故作惊讶，用帕子捂着嘴：“秀贵人怎么出来了？”说罢又恍然大悟一般地说道：“对了，皇上只是禁足，并非不让秀贵人你出房门，今日阳光这么好，出来晒晒太阳也极好，免得心里郁结，别憋出了什么病来了。”

秀贵人的脸色并不好看，几步走到了陆琇莹的面前，伸出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了陆琇莹的脸上，下手极重，清脆的声音在院落之中回响，打得陆琇莹和身边的思芍俱是一愣。

陆琇莹“嚯”地一下在椅子上站了起来，捂着眼瞪着秀贵人，目呲欲裂：“你居然敢打我？！”

“为什么不敢？”秀贵人的脸色极为阴冷，噙了一丝冷笑，“你刚刚也说了皇上只是禁足，并未降位，我依旧是秀贵人，而陆琇莹你只是个常在，皇上禁足了我两个月，倒是让你忘了上下高低！我位分在你之上，我在这里站着，你见了我却还敢坐着，我为何不能打你？”

陆琇莹被秀贵人说得脸色一变，却又听了秀贵人沉声说道：“跪下！”

这一声虽然喝完，但是陆琇莹依旧是瞪着眼睛直愣愣地看着秀贵人，双腿笔直地站着。

思芍在一边看着陆琇莹挨打，正要在一边帮腔说话，但是秀贵人头一偏，还未等思芍说话，便是厉声说道：“我和你们小主说话，你又能插什么嘴？你不过是个奴婢罢了！”

思芍从未见过这般冷厉的秀贵人，当即也是变了脸色，却再也不敢说话，只能在一边低着头站着。

秀贵人看着陆琇莹，说道：“怎么？我让你跪下你竟敢不跪？”说罢手又扬了起来：“你跪不跪？”

陆琇莹却是个不服输的人，放下了捂着脸的手，扬着脸对着秀贵人说道：“你已经失宠，就连永寿宫都出不去，我为什么要跪你？你有本事再打一次看看！”

秀贵人并未胆怯，伸出手来，又是一记重重的耳光打在了陆琇莹的脸上，这一巴掌打得比刚刚还要重，陆琇莹身子一踉跄，往一边侧身倒了下去。

思芍见陆琇莹吃亏，忙对着一边廊下站着的小宫女使了一个眼色，让她出宫去叫怡嫔或者娴贵妃过来，那小宫女会意，正要出去，却被一直守在门口的鸢尾拦了下来。

鸢尾将那小宫女拦住，秀贵人站在院子之中，只觉得浑身上下皆是在微微抖动，就连声调都有些不稳，说道：“鸢尾，你一边拿一根棍子去门口守着，今日谁要是敢踏出这永寿宫宫门一步，就打断谁的腿！”秀贵人这么说着，慢慢走到了思芍的面前，看着思芍，话却依旧是对着鸢尾说的，“毕竟我才是永寿宫位分最高的人，论及规矩，你才是永寿宫的掌事宫女。”

思芍眼见着秀贵人有些癫狂的毫无顾忌，当即也不敢说话，只是缩着脖子跪在地上，身上也因为害怕而微微抖动着。

陆琇莹见今日秀贵人与往日不同，心里虽然也是害怕，但是也要拿捏出一个腔调出来，哼了一声抬起头，说道：“纵使你是贵人又能怎么样？今日我在永寿宫中受你折辱，明日定要十倍百倍地还回来！”

“受我折辱？”秀贵人的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拂尘，听了陆琇莹说了这句话，拿起拂尘就抽了上去，“自我进了这永寿宫以来，究竟是我受你折辱还是你受我折辱？你今日倒是好意思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

那拂尘的毛本来就是用坚硬的马尾做成，马尾上的毛坚硬粗糙，陆琇莹又是养尊处优惯了的，秀贵人一下一下毫不客气地抽下去，陆琇莹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像是针扎一样地疼痛，躲闪不及，只能扯着嗓子尖叫。

秀贵人打了十几下之后便停了手，“吃吃”笑着看着陆琇莹说道：“陆常在，怎么样？当初我服侍你起床的时候，这拂尘可没有在我身上少抽，如今这一下一下地还给你，滋味可好受？”

陆琇莹摸着身上被秀贵人打过的地方，眼底通红，恨声说道：“你疯了！”

“对！我是疯了！自从我知道我那加了三七的鸡汤你是指使人做的时候我就已经疯了！”秀贵人一边吼叫一边流着眼泪，“你可真狠啊！竟然我不能有孕！”

秀贵人蓦然说出这件事，陆琇莹却是一愣：“你知道了？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陆常在你承认了这一切都是你做的不是吗？”秀贵人弯下腰，凑近了陆琇莹说道，“你都承认了，是不是？”

秀贵人的忽然凑近，让陆琇莹看清了秀滚人眼底的血丝，那一条条包含着恨意的血丝让陆琇莹的心底越发地发慌，所幸心一横，咬着牙说道：“是，我承认了，你能将我怎么样？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你蠢罢了！不光是你喝的汤里面，就是你寻常吃的菜里面，我都加了一些东西！要的就是你永远不能生孩子！”

秀贵人听了这话，几欲癫狂，伸出手来又要打陆琇莹，却被陆琇莹身子一转，躲开了去，秀贵人没有打到，倒是愣了一愣。

因为秀贵人的这一愣，陆琇莹站了起来，浑身上下皆是尘土，显得狼狈不堪，但是看着秀贵人，因为刚刚太过用力的缘故，发髻上的簪子也掉了几支，发髻也散乱了下来，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对方，许久都没有动作。

陆琇莹喘着气，看着秀贵人似乎因为刚刚累了的缘故，显得有些体力不支的样子，一下子冲过去对着秀贵人的脸便是打了过去。

但是陆琇莹却是失算了，秀贵人再怎么不济，当初也是圆明园的宫女，体力自然比从小到大千娇万宠的陆琇莹要好些，陆琇莹这么冲过去，秀贵人只是拂尘用力一扫，便在陆琇莹的脸上扫出了几条血痕出来，陆琇莹吃痛，动作便慢了下来，却被秀贵人抓住了机会，用力在陆琇莹的腿上一踢，便将陆琇莹踢倒在地。

又一次摔倒在地的陆琇莹正要再站起来，却觉得右腿小腿处极为疼痛，几乎站不起来，只能慢慢往一边挪动。

思芍眼见着秀贵人就像是要杀了陆琇莹一般，一时间也吓懵了，看着陆琇莹一边哭着一般往一边挪动着身子，脚就像是僵了似的，一步也迈不开，只能眼看着秀贵人追上陆琇莹，花盆底一踩，将陆琇莹的手踩在脚下使劲地碾了碾。

十指连心，陆琇莹仰起头发出一阵极为凄厉的叫喊声，秀贵人却听着陆琇莹这样的叫喊声慢慢地低头笑了出来，说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但凡当初你对我尚有一丝的恻隐之心，你我今日也不会落得如此境地！”说完，便对着一边说道：“端上来！”

话音刚落，便有一个小宫女颤颤巍巍地端了一碗汤药上来，陆琇莹疼得闭上了眼睛，但是从双眼睁开的缝中看见了那隐隐还在冒着热气的汤药，直觉告诉她那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一边摇头一边说道：“你要做什么？”

眼看着陆琇莹又要跑，秀贵人的脚下又用了几分力气，说道：“陆常在大恩大德，在鸡汤中加了三七为我调理身子，我自当要感恩戴德，这九寒汤还请陆常在一滴不漏地喝下去。”

九寒汤，喝下去便是要绝了女子一辈子生育的能力，陆琇莹自然是懂得这九寒汤的厉害，扭着身子抗拒着说道：“我不喝！你给我滚开！”

奈何自己的身子被秀贵人控制着动弹不得，秀贵人一手端着药，一手捏着陆琇莹的下巴，将那一碗九寒汤灌进了陆琇莹的嘴里，一滴不漏。

将那一碗药灌进去之后，秀贵人便放开陆琇莹，只看着陆琇莹在地上趴着，一边抽搐一边干呕着，只想着将那药呕出来却呕不出来。

秀贵人在一边像是看笑话一般看着陆琇莹，嗤笑着说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陆琇莹有今天，全是因为你这辈子作孽太过！”

眼看着陆琇莹因为呕不出来，然后捂着肚子慢慢地在地上抽搐起来，然后铁锈红的宫装慢慢渗出鲜红的血出来，秀常在才像是是累极了一般，对着思芍说道：“你去将能叫的人都叫过来吧，皇后、娴贵妃、皇上、怡嫔、魏贵人……”说到这里秀贵人的声音一顿，显得极为清醒“纯贵妃月份大了，见不得这血腥的东西，就不要叫纯贵妃过来了。”

思芍早就被吓得魂飞魄散，听了秀贵人的话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而秀贵人，最后对着依旧在地上呻吟抽搐的陆琇莹啐了一口，转身进了自己住着的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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