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事变（上）

除夕之后，在乾隆十一年的大年初一，皇帝便下旨晋封魏贵人为令嫔，为翊坤宫主位。

当王忠和在翊坤宫宣读了皇帝的圣旨之后，当时正在翊坤宫和绾心说着话的愉妃看着绾心有些呆愣地接过了王忠和手中的圣旨，却依旧是一副懵懂的样子，便拉了拉绾心的袖子说道：“你莫不是欢喜傻了？王公公来宣旨，你怎么着也应该谢恩才是啊。”

绾心这才如梦初醒，手中握着圣旨跪在了地上，说道：“臣妾谢过皇上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忠和见绾心已经谢恩，连忙笑着说道：“如此，就算魏贵人接旨了，等到半个月之后行了册封礼，魏贵人就正式是令嫔娘娘了。”

“半个月之后？”绾心看着王忠和说道：“王公公，半个月之后就行册封礼，是不是太过仓促了？”

“怎么会呢？皇上在年前已经让人备下了东西，不过是今日才下旨罢了，小主请放心，一切一定都稳稳当当的。”王忠和这么说着，冲着绾心作了一个揖说道：“皇上的养心殿中还要奴才伺候着，奴才就先告退了。”

王忠和这么说着，正要离开，却被愉妃叫了下来，愉妃冲着忆檀使了使眼色，忆檀立刻会意，捧出了一个小匣子出来，愉妃打开了匣子，那里面是一匣子的细碎银子，愉妃随手抓了一把说道：“这么远的，有劳王公公跑一趟了，这些就算是魏贵人请王公公喝茶的了。”

王忠和伸出了双手，接过了愉妃递过来的银子，眼睛笑成了一道缝儿，说道：“愉妃娘娘和魏贵人实在是太客气了，这些都是奴才应当做的事情罢了。”

愉妃在一边说道：“今日是大年初一，翊坤宫里面就出了这样的喜事，这些打赏也是想让王公公粘粘喜气，让王公公这一年都顺顺当当的，王公公就不要说这些话了，赶紧回去伺候皇上吧。”

王忠和将刚刚愉妃赏的银子揣进了荷包里面，又对着绾心和愉妃作了一个揖，这才带着身边的小太监欢喜地出了翊坤宫。

绾心的手中握着圣旨，有些茫然地看着愉妃说道：“愉妃娘娘，皇上怎么会突然晋嫔妾位分了？”

愉妃的眼睛也扫了一下绾心手中的圣旨说道：“你这个贵人也做了好些年了，皇上想着晋你位分也是理所应当的，况且……”愉妃说了一半停了一下才接着说道：“况且我之前听说，这件事还是纯贵妃和皇后娘娘提起的，想来是感谢你当日保护四公主大的恩情呢。”

愉妃这么一说，绾心倒是也明白了些，舒了一口气说道“如此说来，倒是也说的通了。”说罢将手中的圣旨展开，又看了一眼上面的字迹，说道，“想不到我，还能成为一宫主位。”

愉妃将绾心拉入了房中，让忆檀倒了两杯茶上来，说道：“凭着你的人品，自然是能当嫔位的，不过如今你当了嫔位，那以后怡嫔便不能拿嫔位压你，你倒是也能松一口了。”说到这里，愉妃忍不住吃吃一笑，“想来这件事若是传到了怡嫔的耳朵里面，又不知道又要气成什么样子了。”

愉妃猜测的没错，当怡嫔知道了这件事之后，确实是气得赶紧去了一趟景仁宫，和娴贵妃说了这件事。

彼时娴贵妃也是刚刚听说了绾心被晋封为嫔的消息，见了怡嫔这般急三火四地走了进来，只是微微抬了一下眼皮说道：“本宫就知道你回来找本宫的。”

怡嫔在娴贵妃身边的椅子上坐下，说道：“娘娘，您可听说了？皇上要晋封魏绾心为令嫔！她居然是嫔了？”

娴贵妃这次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只是懒懒道：“不过是嫔罢了，有什么要紧的，等到皇上晋封她为妃的时候你再来找本宫吧，不过这个封号甚是不错，倒是适合她这巧言令色的性子。”

怡嫔见娴贵妃依旧是有些不紧不慢的样子，便有些着急道：“娘娘，魏绾心一旦成了嫔，便是和嫔妾平起平坐了，以后若是想要对付的话便没有那么容易了！”

怡嫔的脸上带着焦急的愁色，倒让娴贵妃看了有些厌恶，忙转过了眼神看着窗外。

“那你让本宫怎么办？皇上的圣旨已经晓谕六宫了，难不成让本宫去求皇上收回成命吗？本宫可没有这本事！”娴贵妃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晴朗明亮的天上的一朵飘散的云彩，语气也如同云彩一般飘忽不定，“若是你觉得你有这个本事，你可以去求皇上试试。”

怡嫔被娴贵妃说得一阵语塞，但是低着头却是眼珠一转，说道：“贵妃娘娘，嫔妾倒是想到了一个办法，让魏绾心即便是成了令嫔，日子也不能有多好过。”

娴贵妃自怡嫔进门之后便没有正眼看过怡嫔，如今怡嫔说了这句话之后，这才看了一眼怡嫔，语气里却依旧是带了分明的不屑：“你能有什么好办法？”

怡嫔并未察觉出娴贵妃语气之中的不屑，走到了娴贵妃身边说道：“娘娘您可还记得，魏绾心如今还是罪臣之女，她的阿玛魏清泰，虽然已经死了，但是依旧是个罪人啊。”

怡嫔这话一说完，娴贵妃的心中却是一动，看着怡嫔的眼神也有了一些不同，说道：“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心境？你不说本宫倒是也忘了这么一茬了，倒是你提醒了本宫。”

怡嫔对着娴贵妃嘿嘿一笑，说道：“娘娘觉得，这件事能不能让魏绾心不那么事事顺心？”

“那是自然了。”娴贵妃手上拿着一边香炉上面放着的一根长长的小银耙子，轻轻地拨弄着香炉底上的那些灰色的香灰，说道，“只是这件事若是不小心谨慎一些，容易让本宫牵连进去，需要从长计议。”

怡嫔小心地在四下里瞅了瞅，凑到了娴贵妃的耳边说道：“嫔妾觉得，这件事还是要叫陆常在过来商议一番，毕竟若是说起恨意来，陆贵人对魏绾心，可是恨到了骨子里面。”

娴贵妃点点头，微笑着说道：“你说得确实不错，毕竟咱们已经知道在方静凌那样发疯之前，是魏绾心关着门和她说了好久的话，虽然不知道和她说了什么，不过想来那鸡汤里面的门道，是魏绾心说的，不然方静凌也不会这样孤注一掷了，你说，若是陆贵人知道这件事，会不会也像方静凌那样发疯？”

“娘娘英明，嫔妾这就叫人去叫陆贵人。”既然娴贵妃也有了心思，怡嫔做这件事便是越发的胆大，连忙叫过了花枝过来说道：“你去永寿宫叫陆贵人过来，就说本宫和娴贵妃娘娘有事要和她商议了。”

花枝眼睛垂着，并未看着娴贵妃，听了怡嫔的话便出去了。倒是娴贵妃，眼睛若有似无地在花枝身上扫了一下，抿着嘴冲着怡嫔笑了一下。

当花枝到了永寿宫的时候，陆琇莹正在房中坐着看着一本书，见是花枝来了，说道：“说罢，怡嫔又怎么了？”

花枝看样子是经常来永寿宫的，极为熟稔地走到了陆琇莹的身边，小声说道：“怡嫔娘娘现在正在景仁宫中，密谋着要给魏贵人使绊子。”

“好端端的给魏绾心使什么绊子？”陆琇莹嗤笑一声，并未理会，“这才刚刚过年，怡嫔就这么耐不住性子了？她是不是过段时间不弄出一些事来浑身不舒坦？”说着看向花枝说道，“莫不是真的像是以前宫里传的那样，怡嫔疯了？”

花枝听了陆琇莹这么说，脸上并不算好看，但是想起了刚刚怡嫔和娴贵妃说的话，脸上又浮起了一层笑意说道，“怡嫔娘娘有没有疯奴婢不知道，但是怡嫔娘娘刚刚和娴贵妃娘娘说的事情若是被贵人小主知道了，贵人小主您可能会疯。”

陆琇莹抬头看了一眼花枝，见花枝的神色并非是在玩笑，当即也正了神色说道：“你且说说，刚刚怡嫔和娴贵妃说什么了？”

这时候花枝倒是换成了一副并不十分在意的神色说道：“倒也是没什么，只是皇上忽然要晋封魏贵人为嫔罢了。”

陆琇莹这些时候一直在永寿宫里面紧闭着宫门一步未出，所以绾心要晋封为嫔的事情她并不知情，刚刚听见花枝这么说了以后，脸色也是一变，但是转念一想了之后，冲着花枝说道：“皇上晋封魏贵人，虽然我听了确实是不舒坦的，但是到底不会发疯。”说着冲着花枝微微一笑：“究竟是什么事情，你还是老老实实说了好。”

花枝见陆琇莹微微一笑之中带着些许的阴森，但是心中却并不担心，只是说道：“就是这件事罢了，若是还有别的事情奴婢也不知道了，还请小主去景仁宫和贵妃娘娘还有怡嫔娘娘说了才知道。”

“花枝！”见花枝依旧是这样一副不在意的样子，陆琇莹明显地是恼了，将手中的书随手掼在了花枝的脸上，语气里面带着分明的怒气，“你不过是娴贵妃安插在怡嫔身边耳目罢了，说得好听些你是娴贵妃身边的一条狗，说得难听些，你便是一个最为低贱的卖主的贱婢，竟敢在我面前作威作福了？你的那点子心思我能不知道？你若是再敢惹我，我将你做的那些龌蹉事情都与怡嫔说了，你说说凭着怡嫔的心性，她究竟会怎么处置你？”

花枝没想到陆琇莹的的怒气来得如此突然，当即便跪了下去，连忙说道：“小主息怒，只不过是娴贵妃娘娘和怡嫔娘娘说，之前秀贵人发疯的之前，魏贵人关着门和秀贵人说了好一会子话，想来那鸡汤的事情就是魏贵人告诉秀贵人的……”

陆琇莹听见了这句话之后“嚯”地一下站了起来，瞪着眼睛说道“你说鸡汤的事情是魏绾心和方静凌说的？！原来是她说的！”说罢咬牙切齿道，“若是魏绾心不说，方静凌也不会魔怔了，那我也不会喝下那碗九寒汤！这一切都是魏绾心的错！”

花枝看着陆琇莹忽然之间的暴怒，点了点头说道：“娴贵妃娘娘和怡嫔娘娘是这么说的，其他的奴婢也不知道了。”

陆琇莹看了一眼如今花枝的这样唯唯诺诺的样子，嘲讽了一声，说道“贱婢就是贱婢，再怎么拿着鸡毛当令箭，那也是假的，总归还是下贱坯子。”说着便扶了思芍的手出了永寿宫，往景仁宫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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