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晋封(上)
陆贵人和怡嫔皆是想不到皇帝会同傅恒说起这件事,当即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却只能将即将出口的话咽进了肚子中,看着傅恒和皇帝说着话。
傅恒清俊的脸在皇后宫中烛火的映照之下更显俊朗,他看着皇帝,言语之中并未显得慌乱,说道:“回皇上的话,微臣已经查明了当初魏清泰受贿一事纯属冤狱。”
此言一出,就是绾心也忍不住站了起来,直视着傅恒说道:“富察大人,说的可是真的?”
傅恒转眼看着绾心,眉眼中皆是温和:“微臣所查真相便是这样,又岂敢欺瞒小主,欺瞒皇上?”
绾心的眼泪瞬间溢出了眼眶,对着皇帝跪了下来,声音里全是哭腔:“皇上,臣妾的阿玛是冤枉的。”
怡嫔和陆贵人完全想不到居然还会有这么一回事,转头看着傅恒说道:“当初魏清泰一案证据确凿,如今你说事冤狱便是冤狱?可还有什么证据?”
面对陆贵人和怡嫔的迫视,傅恒却显得毫不在意,依旧是刚刚那不卑不亢的样子说道:“皇上在几个月之前已经让微臣去查魏清泰一案,这些日子微臣明察暗访,方才知道当初魏清泰一案的诸多疑点……”傅恒说到这里对着怡嫔和陆贵人冷眼相对,“其中最最要紧的,是微臣查明,那本坐实了魏清泰受贿的账本,有很多账目是凭空捏造的。”
“凭空捏造?”皇后显得极为震惊,“若真的是凭空捏造的,那便是当时审理这件事的大臣的丝毫不作为了。”
绾心也是显得有些震惊,说道:“若真的如同皇后娘娘所言,那么就是有人意欲栽赃陷害,臣妾的阿玛是枉死的!”说着绾心在皇帝的面前跪下说道,“皇上,若臣妾的阿玛真的是枉死的,还请皇上为臣妾的阿玛做主。”
怡嫔和陆琇莹面面相觑,虽然之前在景仁宫中,娴贵妃说这件事与她有关,她并不好出面帮怡嫔和陆琇莹,但是到底将怎么说话,怎么抓着事情不放都教给了怡嫔和陆琇莹,但是娴贵妃却没有料到原来皇帝早就让人去查了魏清泰一事。
如今听了傅恒的话,怡嫔咬了咬牙说道:“皇上,纵然富察傅恒说了魏清泰的账本之中有些账目是凭空捏造的,但是不还是有些账目是真的么?就凭着这些账目,魏清泰便也不算是冤狱!”
绾心回过头怒目看着怡嫔,怡嫔也是定定看着她,身后的傅恒却是说道:“怡嫔小主说的不错,有些账目确实是真的,但是微臣经过仔细地比较却发现,那些真的账目却都是正经的账目,算不得受贿,所以敢问怡嫔小主,这件事又要如何说?”
舒嫔在一边听得有些不耐烦,皱着眉头说道:“既然已经认定了魏清泰不曾受贿,那魏贵人就算不得罪臣之女了,不知道怡嫔,现在魏贵人能不能担得起嫔位的位分了?”
怡嫔支支吾吾地不再说话,皇后却是转了一个话头说道:“傅恒,既然这么多年过去了,你都发现了这些账目是假的,那么当初的审理这件事的官员自然更容易发现,那为何当时没有人和皇上说这件事呢?”
皇后的这句话说完,房中便是一片静默,所有人心中都是心知肚明,但是都没有开口说话,到了最后,还是纯贵妃开口说道:“皇后娘娘刚刚说的话正是臣妾想说的,会不会是有人栽赃嫁祸魏清泰,然后买通了审理这件事的官员,官官相护,才让魏清泰受冤?”纯贵妃一边说着一边斜眼看着怡嫔和陆琇莹的脸色,“若真的是这样,当真是混帐了,是不是,怡嫔?”
怡嫔的脸上极为尴尬,但是纯贵妃既然已经开了口问了,自己便也只能浅浅地点了点头,用极小的声音说道:“纯贵妃娘娘所言甚是。”
纯贵妃听了怡嫔的话,忍不住笑了一声。绾心一脸的眼泪,看着傅恒,声音里却是满满的恨意:“敢问富察大人,的当初审理我阿玛一案的官员是谁?”
傅恒声音极轻,吐出了一个绾心没有听过的名字,接着说道:“只是微臣已经查过了,这个人在当年审理完了魏清泰一案之后便告老还乡了,但是却死在了回乡的路上,听说是暴毙身亡的。”
“暴毙身亡?那就是死无对证了?”纯贵妃声音里面极为惋惜,“这么做那就难办了。”
纵使绾心心中早有准备,但是当知道这件事真的是死无对证的时候,还是显得有些垂头丧气,口中喃喃念道:“怎么会……”
舒嫔在一边看着绾心的样子,于心不忍,站起了身对着皇帝说道:“皇上,如今既然已经知道了魏清泰一案是冤狱,那么还请皇上将魏清泰接回京城之中,让魏贵人父女团聚才是。”
绾心听见舒嫔的话浑身明显地一抖,傅恒接口说道:“舒嫔娘娘有所不知,魏清泰在流放的途中,已经身染疫病,身亡了。”
舒嫔显得极为惊讶,看着绾心的脸上有些怜悯:“如此说来,倒是极为可惜了。”
绾心是在几年前就知道魏清泰亡故了的消息,如今听了傅恒的话,已经没有了当初那蚀骨的悲痛,反而在悲痛之中多了一丝的冷静,对着舒嫔说道:“这都是天意罢了,既然是疫病,想必当时也死了很多人吧。”
傅恒说出的话却出乎绾心的意料:“并非如魏贵人所说,当时身染疫病的,也就魏清泰一人……”
这句话一说完,房中的人都知道了事情非同小可,纯贵妃已经站了起来,对着皇帝和皇后说道:“皇上、皇后娘娘,若是之前那账本的事情是有人存心陷害魏清泰,只能说这人居心不良罢了,但是如今看来,这人不仅仅是居心不良,实在是狠毒!”
皇后也看着傅恒,问道:“那你可查出来了究竟是谁这般狠毒?”
傅恒摇摇头:“因为很多人都已经不在了,而且事情已经久远了,所以微臣能查到的只有这么多,除了还魏清泰一个清白以外,并不能揪出幕后主使了。”
傅恒说了这句话之后,绾心、皇后还有舒嫔都叹了一口气,而怡嫔和陆琇莹却是松了一口气,对视了一眼之后,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庆幸。
皇帝这时候说道:“既然这样,你且下去吧,这件事以后再说吧。”
傅恒对着皇帝又作了一揖,这才退了出去。
傅恒退出去之后,皇帝看着怡嫔和陆琇莹,声音冷冷的:“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陆琇莹和怡嫔已经没有了刚刚来长春宫时候的志气满满,全都是垂着头,小声说道:“臣妾也是为了皇家的尊严考虑,没想到……没想到……”
“没想到魏贵人的阿玛的事情是冤枉的是不是?”舒嫔在椅子上坐着,显得懒懒的,“还是你们想到了这件事是冤枉的,只是没有想过皇上会查这件事?”
怡嫔和陆琇莹的低着头,抿着嘴一句话也不说。
“糊涂!”皇后显得极为生气,说道,“你们想到了魏贵人是罪臣之女的身份,皇上难不成就想不到吗?你们难道以为皇上晋封魏贵人只是因为宠爱魏贵人的缘故?岂非将皇上视作了商纣周幽王这样的昏庸之君了!”
“臣妾不敢,臣妾不敢,这件事确实是臣妾疏忽大意了。”皇后给怡嫔和陆琇莹扣了这么大的一顶帽子,早就将怡嫔和陆琇莹吓得魂飞魄散了,连忙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
皇后冷哼了一声,却不再说话。
皇帝眯着眼睛,看了看怡嫔和陆琇莹说道:“今日之事,朕可以不追究你们,但是你们难道忘了皇后如今已经有了七个月的身孕了吗?”皇帝说起这件事便有些气愤,走向了陆琇莹便是一脚,“今日事上元节,朕和皇后本是高高兴兴的,却被你们两个混帐糊涂的东西坏了兴致!当真是可恶。”
皇帝那一脚下去极为用力,陆琇莹只觉得胳膊处酸痛异常,却不敢伸出手来揉,只能和怡嫔一样,跪在皇帝的面前不住地磕头求饶。
皇帝的眼中怒火涌动:“刚刚舒嫔的话说得不错,陆贵人担不起贵人的位分,朕看着怡嫔你也担不起嫔位!”说着便是一脚踢在了怡嫔的身上,“今日竟跑到了长春宫闹了这么一出,哪里有嫔位的样子!朕瞧着魏贵人倒是真的比你端庄许多。”
怡嫔和陆琇莹听见皇帝这句话,便觉得不好,幸好皇后在一边劝道:“皇上,今日是上元节,况且这件事说清楚也就好了,皇上万莫动气伤了身子。”
皇帝听了皇后的话,稍稍平复了怒气,对着怡嫔和陆琇莹说道:“滚!滚回你们的宫里闭门思过去!”
怡嫔和陆琇莹不料皇帝会轻易放过,如蒙大赦,连忙带着各自的侍女退出了长春宫。
皇后抚着皇帝的胸口一边说着:“皇上不要生气了。”一边看了一眼纯贵妃等人。
纯贵妃何等聪慧,立刻明白了皇后的意思,对着皇后行了一礼说道:“既然事情已经完了,那臣妾就先行告退。”
舒嫔和绾心也各自行礼,退出了长春宫,留了皇帝和皇后两人在房中,出门的时候,还能听见皇后在轻声安慰着皇帝。
紫禁城幽深的永巷之中,绾心和忆檀正慢慢走着,前面翊坤宫的灯光已经近在眼前,却凭空闪出了一个人影,将绾心和忆檀都吓了一跳。
忆檀正要说话,却见那人影已经走到了光亮的地方来,绾心定眼一看,有些吃惊道:“富察大人,这时候你怎么在这里?”
傅恒站在离绾心不远处,静静看着绾心说道:“微臣在这里等小主回宫。”
绾心让忆檀往前走了走,手中的宫灯照亮了两人之间的黑暗,但是绾心还是和傅恒保持了应有的距离,说道:“大人深夜在此,所为何事?”
傅恒笑了笑:“并未有其他事,只是希望有件事小主能和愉妃娘娘说清楚。”
绾心问道:“是什么事?”
傅恒低声一笑:“今夜去长春宫的时候,微臣信口胡邹了一个愉妃娘娘的白羽鹦鹉飞到长春宫的借口,这样微臣进长春宫的时候才不显得突兀,还请小主和愉妃娘娘说明这件事,免得来日有人提起漏了馅。”
绾心一笑,说道:“到底是大人机敏,放心,我会和愉妃娘娘说清楚的。”
“如此,便有劳小主了。”傅恒说道,“还要恭贺小主晋封之喜。”
“大人客气了。”绾心和忆檀慢慢往翊坤宫走去,说道,“夜已经深了,大人还请回去吧。”
傅恒点点头:“微臣告退。”说罢便转身,靛青色的褂子融入了紫禁城漆黑的夜色之中。
绾心看着傅恒消失的背影,扶了忆檀的手慢慢往依旧灯火通明的翊坤宫走去。
但是绾心不知道的是,黑暗中,傅恒却站定了身子,看着绾心和忆檀一步一步慢慢地往那挂满花灯的宫室走去,那花灯映照下的路锦绣非凡,却让傅恒想起了之前学过的一句词。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眼见着绾心走进了翊坤宫关上了大门,傅恒摇头笑了笑,转过了一个角门,融入了紫禁城九曲的永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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