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对立（上）

永璇满月之后，不过过了几日，就有内务府的人来到了长春宫。

当时绾心和舒嫔正在长春宫和皇后说着话，那个太监一来到长春宫的时候就对着皇后行了礼，然后皮笑肉不笑地对着皇后说道：“皇后娘娘，今天奴才来是接七阿哥去阿哥所的。”

皇后面上的表情一滞，看着那个太监的神色便有些冷冷的，扬了扬脸说道：“皇上和太后那边你可说了？”

“都说了。”那太监说道，“皇后娘娘放心，皇上说了，就算七阿哥去了阿哥所那边也不会有什么事，毕竟七阿哥可是皇上尊贵的嫡子。”

皇后却并未因为太监说的这个话而放心多少，但是还是说道：“既然这样，本宫也都放心了，若是七阿哥在阿哥所有了什么事情，你们的命也都不用留着了。”

绾心和舒嫔在底下对视了一眼，皆是没有说话，那太监连忙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声，那边皇后对着一边的盼春说道：“盼春，你将七阿哥送去阿哥所安顿好，不用劳烦内务府的公公们了。”

盼春也是冷着一张脸，对着那个太监说道：“公公请随我来吧。”

那太监想来也是听说过盼春的厉害之处的，所以一时间也不敢说什么话，只是连连说着好跟在了盼春的身后。

盼春一走，绾心便皱着眉头说道：“这内务府的人以前看着还挺舒服的，如今怎么净是这些獐头鼠目之辈，瞧着直叫人恶心。”

舒嫔也是摇摇头，说道：“皇后娘娘，刚刚臣妾看着那个太监似乎不是善茬，娘娘当真放心将七阿哥送进阿哥所吗？”

“不放心又能怎么样？”皇后已经收敛了刚刚对太监的冷淡神色，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一次嘉妃确实是说的不错，出生的阿哥送进阿哥所抚养确实是祖制，祖制可不可违。”

说到这里，皇后忍不住摸了摸手边的一个青玉摆件，那是前些时候皇上得了一块拳头大的青玉，让人雕琢成一方子母狮子，只当是哄七阿哥开心的，如今皇后将那子母狮子握在手中，脑中想着的却是七阿哥平静的睡颜。

绾心在一边说道：“臣妾未曾生育过，但是看着皇后娘娘这些天对七阿哥的疼爱，也能有几分为母的心思，想着嘉妃想来儿女心比娘娘还重，怎么就舍得将八阿哥送进阿哥所呢？”

“嘉妃确实是儿女心重，但是同样的，嘉妃也是能忍的人。”舒嫔声音还是像从前那样清冷，“本宫想着，或许是嘉妃生子的时候宫里人说的那些话让嘉妃记住了，所以嘉妃才想着报复皇后娘娘的。”

“报复本宫？”皇后有些不解，“那些谣言并非是本宫散布，嘉妃又何必报复本宫？”

“宫中因为嘉妃生子这件事而和皇后娘娘有冲突的也就只有皇后娘娘和纯贵妃了。”舒嫔沉吟了一下，说道，“嘉妃这段时间所做的事情娘娘难不成还不能发觉吗？桩桩件件都是针对娘娘和纯贵妃的。”

舒嫔这么一说，绾心和皇后都反映了过来，绾心看着皇后说道：“皇后娘娘，中秋节那日的事情您也看见了，皇上很明显是在偏袒娴贵妃，纯贵妃那夜的话也不算言重，怎么皇上就生了那么大的气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皇后叹了口气，“这些日子都是嘉妃在皇上身边陪伴最多，若总是在皇上的耳边说些什么话，皇上对纯贵妃的不满与日俱增也是有的，那夜的事情，也不过是个借口罢了，毕竟事情一旦撕开了一个小口子，就会越来越大，纯贵妃终究是招架不住的。”

皇后所言确实合情合理，说完之后有些黯然地说道：“这件事上面，确实是本宫的疏忽了，想着嘉妃确实可怜，皇上多陪陪她也没什么，竟是没想到嘉妃竟有这样的心思，连累了纯贵妃受了皇上的斥责。”

“哪里只有纯贵妃，就是皇后娘娘也受了牵连，不然七阿哥在长春宫养着，皇后娘娘哪里会溺爱，七阿哥一定也是咱们大清的栋梁之才。”绾心说到了这里便有些忧愁道，“如今七阿哥被送到了阿哥所那里，那里人多手杂的，臣妾总觉得有些不妥。”

皇后见绾心这个样子，出言安慰道：“放心吧，本宫不会让本宫不放心的人去照料永璇的，阿哥所那边本宫已经让盼春去安排了人去了，盼春的心思缜密，自然是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皇后如此一说，绾心也放心了不少，笑着说道：“皇后娘娘这么说，臣妾就放心多了。”

皇后虽然这么安慰着绾心，但是心里也像绾心说的那样，有些沉沉的不放心，只是看着手边香炉里面腾起的袅袅青烟静静出神。

和皇后一样看着香炉中的青烟出神的还有慈宁宫的太后，太后面前放着一盘山楂，但是太后似乎并没有什么心思用那山楂，只是沉默地不说话。

在太后的身边侍候的依旧是景仁宫娴贵妃，此刻娴贵妃穿着一件深紫色旗装站在太后的身边，语气温柔：“太后在想什么呢？”

太后听见娴贵妃的声音，转头看着娴贵妃，打量了一下娴贵妃的穿着说道：“哀家听说，皇帝最近对你多有宠爱，你怎么还穿着这么一件暗沉沉的颜色的衣裳？”

娴贵妃只是像以前侍奉了太后喝了一口参茶，说道：“皇上宠爱臣妾是臣妾的福气，但是臣妾时时不忘太后的教导，不争一朝一夕的恩宠，所以臣妾不敢张扬。”

太后轻笑了一声，说道：“哀家的话你倒是记得清楚，不过哀家可没有教你阳奉阴违吧？”

太后的这话一出口，娴贵妃心中一惊，立刻在太后的面前跪了下去，说道：“太后所言，臣妾实在惶恐。”

“惶恐？”太后的语气之中平静到听不出波澜，，“事情已经做出来了，你还会觉得惶恐？”

娴贵妃抬头看着太后，却不说话，太后有些微怒地看着娴贵妃说道：“娴贵妃，哀家看着你这一身贵妃服制穿在身上是不是不够舒坦？还是你有更大的野心，想要穿上皇贵妃或者皇后的服制？”

这一惊非同小可，娴贵妃看着太后说道：“太后所言，臣妾不明白。”

“你不明白？哀家看着你可是比别人还要明白许多。”太后说道。“从前哀家确实是不喜欢皇后，更属意你当皇后，毕竟你们乌拉那拉氏是出过皇后的。”

说到这里，太后不等娴贵妃说话，继续说道：“不过这么些过去了，哀家看着皇后的这个皇后确实是当得有模有样，后宫也被她管制地井井有条，只是没想到，哀家当年对你的偏袒，竟是将你纵得如此胆大包天了！”

娴贵妃听了太后说了这些话，心也忍不住往下慢慢下沉，只听着太后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回响：“让嘉妃提前生子，指使怡嫔和陆贵人在嘉妃生子当日说起出那样的话让皇帝冷待嘉妃，又在宫中散布谣言，离间嘉妃和纯贵妃还有皇后，如今更是夺回了协理六宫的权利，将纯贵妃、皇后还有嘉妃的孩子都送去了阿哥所，娴贵妃，你果真是乌拉那拉氏的后人，适合在后宫之中活着。”

娴贵妃原先听见太后说话还觉得害怕，如今太后说完，自己倒是冷静了下来，看着太后的眼神之中不见丝毫的胆怯，说道：“太后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哀家在后宫生活了大半辈子，如今又冷眼旁观皇帝的妃嫔们明争暗斗，你的这些把戏自然是逃不过哀家的眼睛。”太后说这话的时候，眼中带着时光沉淀的淡然，脸上的表情若有所思，或许是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经历的那一场场惊心动魄。

黎棠姑姑站在太后的身边，轻声说道：“太后耳聪目明，几位阿哥在阿哥所有太后娘娘的庇护，自然是平安的。”

黎棠的话音刚落，娴贵妃心中一动，还未有什么想法，太后的声音又再次响起：“娴贵妃，哀家不管你心里想要的究竟是什么，皇贵妃之位也好，皇后之位也罢，哀家并不想管，不过哀家的七位皇孙，你可别想动他们分毫。”

娴贵妃咬咬牙，看着太后说道：“太后是以为臣妾会动几位阿哥吗？”

“不然呢？”太后的眼睛眯了眯，“让妃嫔和皇后将孩子送入阿哥所，你想的可不是让他们母子分离这么简单吧？毕竟人多了，许多事情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做出来了。”

娴贵妃轻笑，说道：“太后如今和臣妾说这些，是因为太后以前这些神不知鬼不觉的事情做得也不少的缘故吧？不然太后也不会这么想臣妾。”

太后的瞳孔骤然紧缩，一手拍在了手边的红木桌子上，怒目道：“放肆！”

“难道不是吗？”娴贵妃在太后的面前跪得笔直，说道：“臣妾和先帝的孝敬宪是同族，先帝时候的事情自然也知道不少，先帝一辈子共有十位阿哥，四位因为早殇的缘故并未齿序，其他的六位之中，长大成人的也不过是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和六阿哥，太后您说说，是不是很巧？”

太后定定地看着娴贵妃，问道：“什么很巧？”

“剩下的四位阿哥之中，五阿哥弘昼昏庸，六阿哥弘曕年幼，唯一能和咱们皇上争夺皇位的三阿哥弘时又被先帝除去了黄带子，咱们皇上登基实在是众望所归。”娴贵妃说着冷冷看着太后，“不知道这当中究竟有多少太后的功劳呢？”

太后的脸隐隐变色，但是还是极为镇静：“如今这都是前朝旧事，你提出来只会凭招灾祸。”

“臣妾自然不会说，今日出了慈宁宫，臣妾便会将这些事烂在肚子里，谁也不会提起。”娴贵妃说道，“只是既然太后知道这些都是前朝旧事，那么太后也只是前朝妃嫔，当朝便是不理后宫之事的太后，所以如今臣妾在后宫之中做些什么，太后大可不必费心了。”

娴贵妃说的这些话，在太后耳中听着似曾相识，似乎是很久以前，皇后也在自己的面前说过这些话，只让自己颐养天年，不再管后宫之事。

想到这里，太后的眼中有些复杂地看着娴贵妃，娴贵妃却只是对着太后叩了一下首，说道：“今日太后凤体不适，还请太后保重凤体，臣妾明日再来看望太后。”

娴贵妃说着，转身便走出了慈宁宫，只留下黎棠有些瞠目结舌地说道：“太后，这娴贵妃，真是放肆了……太后可要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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