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攻心（下）

娴贵妃走后，黎棠在太后身边有些震惊地对着太后说道：“太后，皇上并不知道颖贵人的身份是假的，若是娴贵妃真的告诉了皇上这件事，那太后应当如何应对，毕竟这件事也算是欺君大罪，可大可小啊！”

太后嘴角微微扬起，并不因为黎棠的话而呈现出丝毫的紧张，悠闲地说道：“怕什么？娴贵妃素来谨慎，自然不会，因为颖贵人的事情冒这个险，毕竟若是皇帝知道颖贵人的身份之后，娴贵妃还在皇帝的面前拆穿，岂不是在说皇帝有意糊弄天下人吗？那娴贵妃好不容易得来的皇帝的宠爱，自然也烟消云散的，所以哀家料定，娴贵妃是不会冒这个险的。”

太后说完，黎棠这才缓缓地舒了一口气说道：“太后英明，这么想来，娴贵妃的确不会说起这件事，那么颖贵人和太后也能高枕无忧了。”

太后在椅子上换了一个坐姿，说道：“哀家能够高枕无忧那是哀家的事情，但是哀家想着，采萍却不能和哀家这样，毫无顾忌。”太后说了这句话之后，眼睛斜斜地扫了一下黎棠说道，“这几天你给哀家留意一下敬事房的存档，若是颖贵人确实受宠，再和哀家说一声。”

黎棠不知道太后是什么样子的心思，但是也只能应了一声说道：“奴婢遵命。”

如此便又过了半月，太后在黎棠处听了敬事房的存档之后，瞳仁深不可测地说道：“这么说，采萍这丫头深得皇帝的宠爱了？”

黎棠一边站着，声音轻飘飘的，但是却是依旧恭敬地说道：“回太后，却是是这样的，这半个月里面，皇上一共召幸了妃嫔七次，其中便是颖贵人三次，令嫔娘娘两次，娴贵妃一次，还有就是同颖贵人一同进宫的宋贵人一次了，算起来，颖贵人却是是极为受皇上宠爱呢。”黎棠说了这句话之后，看着太后有些高兴地说道：“太后，这颖贵人这么受皇上的宠爱，想来自己也是有什么过人之处，不然皇上那里会宠爱一个新进宫的妃嫔呢？”

太后的脸色显示出有些阴晴不定来，顿了一会儿对着黎棠说道：“黎棠，你去储秀宫和采萍说一声，叫她明日傍晚来哀家的慈宁宫一趟，哀家有话要和她说。”

黎棠点头应了一声说道：“奴婢遵命。”

当第二日的晚霞在慈宁宫的金色琉璃瓦上面铺展开来的时候，颖贵人巴林采萍一个人悄悄地来到了慈宁宫中。

彼时太后刚刚在佛堂诵读经书完毕，坐在榻上看着颖贵人说道：“哀家原先帮你成为妃嫔，只是想着能在皇帝身边有一个能为哀家说几句话的人，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有本事，皇帝对你竟是宠爱有加。”

颖贵人跪在了太后的面前，面上露出几分羞涩出来，声音柔柔地说道：“太后真是说笑了。”

“哀家可没有同你说笑。”太后的手中拨弄着一串佛珠说道，“皇帝半个月来召幸妃嫔七次，有三次都是你侍寝的，就连一直受宠的令嫔也只有两次，你说这不是皇帝有心宠爱你，那是什么？”

太后说出这话之后，颖贵人的眼中露出了几分窃喜，但是还是说道：“太后说笑了，皇上宠爱臣妾不过是因为太后的缘故，毕竟皇上也知道，当初选秀的时候，是太后极力让皇上留了臣妾的牌子，所以与其说皇上宠爱臣妾，不如说皇上是敬重太后呢。”

太后在听见了颖贵人说这话之后，嘴角微微扬起，点了点头说道：“你确实是聪明，比之前的舒嫔、陆贵人还有娴贵妃还要聪明怪不得皇帝会宠爱你。”太后这么说的时候脸上依旧是慈眉善目的，但是话锋一转，语气之中便带了几分的凌厉说道：“但是聪明归聪明，但是你身世确实是一个麻烦，你可知道，娴贵妃已经知道你是哀家身边的宫女了？”

太后说这话的时候，原先以为采萍会极为吃惊，但是没想到采萍的脸色还是像刚刚那样，就连嘴角的笑意也丝毫没有变化，说道：“娴贵妃娘娘知道臣妾的原先是慈宁宫的宫女又如何？她可没有证据证明，毕竟皇上也不知道原先慈宁宫有一个和臣妾长得一模一样的叫做采萍的宫女。”采萍说着，抬头看了太后一眼，继续说道：“而且臣妾还有太后在护着臣妾，臣妾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你倒是有极好的心智，确实是出乎哀家的意料。”太后冷哼了一声，似乎是极为感慨一般，说道，“哀家是不会让皇帝知道你的真实身份的，毕竟这也算是欺君之罪，若是皇帝知道了，那定是一场轩然大波，不说是你，就是蒙古的巴林家，哀家的母家钮祜禄氏也会保不住，所以哀家确实是会极力保住你。”

太后的这些话依旧是在颖贵人的意料之中，但是颖贵人却依旧对着太后磕了一个头说道：“臣妾谢太后垂怜，定不会辜负太后的期望。”

太后看着采萍得意的脸，忽然就想起当初娴贵妃得宠之后在自己面前作威作福的面孔，当即心中升起了一股子不快来，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有些犀利，说道：“哀家虽然能够保住你，但是你在哀家的眼中也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你可明白？”

“臣妾明白。”因为受宠的缘故，颖贵人的头上戴着绿宝石镶嵌的钿子，上面的宝石随着颖贵人点头之间折射出闪耀的光芒。

相比于这样闪耀的光芒，太后眼中却依旧是冷冷地，说道：“所以在哀家的眼中，你依旧不是巴林氏的女儿，而是在慈宁宫中为奴为婢的罪臣之女，你可明白？”

颖贵人听了太后说这样的话，脸色有些微微的发白，这些时候的锦衣玉食险些让她忘记了自己真正的出身，所以在太后说出了这样的话之后，颖贵人的神色愣了愣，然后对着太后低声说道：“臣妾明白。”

看着颖贵人的神色没有刚刚那般倨傲，太后的心情也好了一些，声音了不再像刚刚那样冷冷地，但是依旧有些凉凉地说道：“既然你明白，哀家就问你一句，作为哀家在皇帝身边的棋子，你可知道什么是最要紧的？”

纵使颖贵人再聪明，也猜不透太后的心思，所以也只能低低地说了一声说道：“臣妾不知。”

“既然不知，那哀家告诉你。”太后坐在榻上俯视着跪在地上的颖贵人说道：“既然已经是哀家的棋子了，自然是对哀家的忠心最为要紧，其次便是皇帝的宠爱，你可明白了？”

颖贵人的神色一凛，对着太后磕了一个头说道：“臣妾知道了，臣妾一定听太后的话。”

“这才是极好的。”太后的身子往榻上仰了仰，对着一边一直一声不吭的黎棠说道，“黎棠，去将哀家给颖贵人准备的礼物送给颖贵人。”

黎棠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波澜，但是眼睛在扫过颖贵人的身上的时候却露出了一丝极为浓郁的怜悯，但是还是从一边的桌子上端来了一盏漆黑的汤药过来，站在了颖贵人的面前。

颖贵人不知道太后这么做的意思，所以有些疑惑地看着太后说道：“太后……”

窗外依旧是极好的七月春光，在人的眼中看来是炎热的七月风光，但是慈宁宫中或许是因为放置着风轮和冰块的缘故，让人觉得有些凉意侵袭，太后的声音传来，更像是三九寒天的冰冷寒风：“哀家说了，你不过是哀家在皇帝身边的一颗棋子罢了，所以哀家要的是这颗棋子一直在哀家的掌握之中，决不允许对哀家有丝毫的叛变之心你可知道？”

那碗汤药散发出一股子不正常的腥味，颖贵人有些畏惧地往后缩了缩身子，太后的声音却依旧慢慢传来：“所以哀家想着，你也不用再为皇家开枝散叶，毕竟为皇家开枝散叶是妃嫔应当做的事情，而你也不过是一颗棋子罢了，这碗药你一滴不落地喝下去，以后不会有子嗣，爱财才能安心。”

一直不曾惧怕太后的颖贵人这时候才露出了一副惊恐的样子，眼眶里面的眼泪也是夺眶而出，对着太后磕着头说道：“太后，臣妾绝对不会背叛太后，还请太后开恩。”

“开恩？”太后嗤笑了一声，似乎是听见了什么极为好笑的事情，说道，“你原先只是个卑微的宫女，如今却是尊贵的妃嫔，遇见了这样的好事，还不想付出一些东西么？采萍，若是你将这碗药喝下去，你便是前途无量的颖贵人，你可明白？”

颖贵人的手捂着肚子，死死地咬住嘴唇不出声，黎棠看不过去了，低声在颖贵人的耳边说道：“颖贵人，不是奴婢狠心，您也知道您自己究竟是什么出身，以您现在的宠爱，怀孕只是迟早的事情，而太后最是注重皇家的尊严，怎么能让一个罪臣之女怀上皇上的骨肉呢？”

黎棠的话说完，采萍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看着太后数到：“太后若是这么说，那依照臣妾所知，令嫔罪臣之女，为何太后不曾赏赐令嫔汤药？”

太后似乎是觉得极为好笑，看着采萍说道：“令嫔确实也算是罪臣之女，但是令嫔有皇后护着，哀家自然是不能下手，但是你真的觉得，哀家什么事情也没有做吗？”

采萍的眼睛陡然瞪大，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太后。

太后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不错，令嫔这些年的宠爱远远超过了嘉妃和纯贵妃，甚至就是皇后也不如令嫔，但是嘉妃、纯贵妃、皇后都相继生下孩子，但是令嫔却一直没有子嗣，你觉得当中究竟是什么蹊跷？”

太后的话音刚落，颖贵人便浑身瘫软地跪倒在慈宁宫华丽的地毯之上，似乎是一个泥胎木偶一般，由着黎棠将那一碗浓黑的药汁灌到了嘴里，眼睛里却划过了眼泪。

太后看着颖贵人的样子，说道：“放心吧，以后，你便是名副其实的颖贵人巴林采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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