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阿哥（下）
嘉贵妃的这一胎平日里便是抢尽了宫中诸人的目光，如今一听说嘉贵妃要生了，就连愉妃也在一边说道：“嘉贵妃可算是要生了，皇上的孩子这么多，也唯有嘉贵妃这一胎闹得那样凶。”
亦珍在一边嗤笑了一声，说道：“哪里就是嘉贵妃这一胎闹得凶了，明明就是嘉贵妃自个儿矫情，分明已经是第三胎了，弄得就像是第一次怀孕一样，本宫看着当初纯贵妃当初怀着四公主的时候也没有嘉贵妃这般的矫情样子。”
令妃在一边听着亦珍的话，不禁莞尔，笑着打趣道：“舒妃姐姐还说别人呢，若是舒妃姐姐怀孕，还知道怎么矫情呢。”
一听绾心对着自己开玩笑，亦珍伸出手便要拧绾心的嘴，说道：“就你这张嘴不饶人，若是哪天被我抓住了，我非要好好拧一拧才解气。”
绾心的身影一闪，躲了过去，然后又和舒妃调笑了几句，方说道：“嘉贵妃生子咱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自然是要去的。”愉妃眼中极为冷静，“毕竟虽说皇贵妃管辖后宫，但是终究不是正宫主位，嘉贵妃在宫中位分极高，咱们位分在嘉贵妃之下，应当去看看的。”
亦珍在一边撇了撇嘴，继续说道：“本宫也要过去看看，这嘉贵妃小心翼翼了这么长时间，生下的孩子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自然是孩子的样子了。”绾心捂着嘴笑着说道，“难不成皇上的孩子，生下来还真的是一条龙么？”
亦珍笑着摇摇头，指着绾心语气有些无可奈何：“你今儿究竟是怎么了，净说这些话气我。”
绾心和愉妃相视一笑，都没有说话，三人一起出了启祥宫的大门。
如今正是七月，是一年最热的时候，纵使往延禧宫去的时候已经让小太监们择了凉快的路，道路两边是一排枝叶浓密的悬铃木，绿油油的叶子将热烈的阳光挡在了外面，但是从永巷两面吹来的风依旧是热烘烘的，忆檀在一边嘱咐了小太监们说道：“你们可小心着一些，这天这么热，娘娘们原本就胸闷，你们要是走快了颠着了娘娘，损了娘娘的身子，可是要去慎刑司领板子的。”
忆檀说着话的时候有些颐指气使，愉妃在一边凉凉地说道：“令妃身边的忆檀当真是个好侍女，事无巨细地侍奉令妃。”
绾心听着愉妃这话，有些尴尬，脸上也不知道是因为热的还是羞愧，总是有些热热的，绾心轻咳了一声，说道：“忆檀，你过来。”
忆檀原本在绾心的前面走着吗，如今绾心一叫，便立刻走到了绾心的身边，说道：“娘娘，怎么了？”
绾心看着忆檀的额头上也沁出了一层汗珠，心中也有些不忍，但是还是说道：“这么热的天，这些公公们抬轿子本就辛苦，你也不用说那些话了，只叫他们小心一些，别滑了脚就是了。”
忆檀明白绾心的意思，点头说道：“娘娘的话奴婢知道了。”
绾心点点头，手中冰凉的丝绢帕子绕在右手的无名指上，那无名指上有一个红宝石的戒指，绾心隔着丝绢轻轻摸着那硬硬的红宝石，思绪却是有些纷飞。
等到三人到了延禧宫的时候，已经看到皇帝身边的宫女太监们已经站在了门口了，有些宫女因为站的远了，正在太阳底下晒着，低着头一声不吭。
忆檀扶了绾心的手下了轿辇，走到了愉妃和亦珍的旁边，看着跪在地上的抬轿子的小太监们，太监们深蓝色的衣裳已经被汗水浸湿，绾心叫了一边跟着的一个小宫女说道：“本宫瞧着这些公公们抬轿子也辛苦，你去领着他们下去喝些茶吧，也好好休息一阵子才是。”
那些小太监听了绾心这话，连忙跪在地上说道：“奴才谢过令妃娘娘。”
愉妃在一边赞赏道：“善待宫人，令妃你当真是心善。”
“还是愉妃姐姐教得好。”绾心说着，跟着愉妃和亦珍便进了延禧宫。
等到了延禧宫的门口的时候，又看见了乌泱泱的一群人站在那里，亦珍也皱了皱眉头说道：“嘉贵妃生孩子本来就是忙手忙脚的，你们这一群人在这里站着做什么？看着就让人穿不过去来，还不快下去？”
亦珍的话虽然听着像苛责，但是一边站着的王忠和却听出了亦珍的意思，走到一边说道：“还没听见舒妃娘娘的话么？还不快下去？在太阳底下站着舒服啊？”
那些小宫女原本就已经被太阳晒得不行了，听了王忠和这么一吩咐，立刻跪下说道：“奴婢多谢舒妃娘娘。”
亦珍一笑，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挥了挥手让众人下去了，然后转过头看着王忠和说道：“嘉贵妃怎么样了？”
王忠和也是跟着皇帝刚刚才到的，但是事情倒也是打听地差不多了，见亦珍这么问，连忙说道：“回舒妃娘娘的话，今早嘉贵妃娘娘起来的时候就觉得腰有些酸，又因为不用去景仁宫请安，所以便一直没有起来，因为身子乏累，所以用过了午膳之后便睡了，谁知道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却是被疼醒的，等到清醒了之后，便看见了床上已经流了一滩……”
王忠和2虽然是个太监，但是到底也算半个男人，所以这番话也只是说了一半便没有再说下去了，但是绾心等人倒是也听懂了，愉妃看了看天色说道：“咱们还是赶紧进去吧。”说着问了王忠和说道，“除了皇上，还有谁在里面？”
王忠和说道：“还有皇贵妃和陆贵人也来了，而颖贵人因为和嘉贵妃同住在延禧宫里面，所以是第一个去了嘉贵妃的房中的。”
愉妃点点头，领着绾心和亦珍两人便进了房中。
房中依旧是生孩子所拥有的淡淡的血腥味，而和这些血腥气相融的，是嘉贵妃生孩子的时候所发出的叫喊声。
绾心对这叫喊声倒也是习惯了，只是跟着亦珍和愉妃走到了皇帝的身边，行礼道：“臣妾拜见皇上，拜见皇贵妃。”
皇贵妃站在皇帝的身边，身上穿着一件宝石绿浮光锦宫裙，见了愉妃来了，说道：“愉妃，如今这房中的人也只有你生养过，你去看看嘉贵妃究竟怎么样了吧。”
愉妃点点头，掀了帘子便往里面走了去。
绾心和亦珍站了起来，绾心看着皇帝关切地说道：“皇上，嘉贵妃娘娘怎么样了？”
皇帝的眉头轻轻皱着，但是终究也没有露出多么担心的表情出来，可见嘉贵妃这一胎并不十分凶险，皇帝看了一眼绾心，说道：“你怎么和愉妃还有舒妃一起来了？”
绾心见皇帝并未回答自己的问题，倒是也不在意，只是说道：“臣妾正在启祥宫同愉妃娘娘和舒妃娘娘说着话，一听见嘉贵妃娘娘要生了消息便赶来了。”
皇帝点点头，透过一边敞开的窗子看着外面空荡荡的庭院，说道：“刚刚朕似乎看见你在和那些抬轿辇的奴才们说话，怎么？是不是他们当差不小心了？”
虽然耳畔还回响着嘉贵妃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但是皇帝所说的事情却和嘉贵妃生孩子没有半分的关系，，绾心的心中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是还是说道：“并非是他们当差不小心，而是臣妾看着他们当差辛苦，让人领着他们下去歇息喝茶去了。”
皇帝听了之后点了点头，又看向了亦珍说道：“你方才在门口说的话朕也听见了，当真是个口硬心软的性子。”
亦珍的脸色一红，并未说话，皇帝看着绾心和亦珍一笑，赞许道：“以前总是觉得你们俩资历不深，居于妃位还有些担心，但是如今看着，你们俩在愉妃的身边倒是学到了不少的东西。”皇帝说着也让若有所思，“说到底愉妃也是沉稳的性子，若不是家世不高，居于妃位也是委屈了……”
皇帝忽然说起了这样的话，让一边的皇贵妃脸色变了变，连忙在皇帝的身边说道：“皇上若是觉得委屈了，以后等五阿哥出息了再好好补偿就是了。”
“永琪确实是个好孩子，但是比之永珹，终究是差了些，但是却比永璋要好上不少。”皇帝这话便是随口就来，绾心和亦珍对视了一眼，皆是庆幸今日纯贵妃不在，不然纯贵妃听见了皇帝这样的话，不知道又要做何感想了。
众人正这么说着，愉妃却已经掀了帘子出来了，绾心如释重负，连忙迎了上去关切道：“嘉贵妃娘娘怎么样了？”
虽然房中供了大冰块，但是愉妃的脸上还是沁出了一层汗水，她用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之后说道：“孩子身量不大，倒是不凶险，只是嘉贵妃娘娘怀孕的时候长胖了些，如今孩子倒是有些难生下来。”
愉妃这么说着，看向了皇帝，继续说道：“还好太医已经让嘉贵妃含了参片，也灌了一些催产药下去，想来孩子也快生下来了。”
皇帝一言不发地点点头，手中的珠串慢慢地捻动着。
皇贵妃在一边站着问道：“皇上，要不要请太后过来……”
“这么热的天，让太后过来做什么？”皇帝横了皇贵妃一眼，“等嘉贵妃生下了孩子之后再和太后说一声就是了。”
皇贵妃被皇帝这么一说，有些尴尬地讪讪闭了嘴。
殿中的气氛有些诡异地沉闷，绾心、愉妃、亦珍三人对视了一眼，但是皆是不明白这次嘉贵妃生孩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皇帝似乎并不在意这个孩子一般，但是三人只是心中觉得奇怪，皆是没有说出来，只是静静地站在一边。
嘉贵妃的叫喊声还在继续，但是在绾心等人听来却是慢慢地低了下去，想来嘉贵妃生了这么久，也已经没有力气了，正在为嘉贵妃有些紧张的时候，却听见嘉贵妃一声高亢的尖叫声，随后而来的便是一声并不洪亮的儿啼声。
皇贵妃和绾心等人一反应过来便在皇帝的面前跪了下来：“臣妾恭喜皇上。”
皇帝从刚刚就皱着的眉头总算是有了些笑意，看着接生嬷嬷捧了一个小小的襁褓出来，跪在了皇帝的面前说道：“恭喜皇上，嘉贵妃娘娘生了一位小阿哥……”
一听是小阿哥，绾心忍不住看向了皇贵妃，但是在皇贵妃的脸上并未看出什么异色，绾心便是更加奇怪，心中暗暗却有了计较。
而皇贵妃已经站了起来，走到了皇帝的身边看着，说道：“皇上，嘉贵妃这一胎怀得辛苦，就连小阿哥，也比寻常孩子看着要瘦小一些啊……”
绾心也已经站了起来，看了一眼那个孩子，确实是皱巴巴的，没有以往皇家生下的孩子生得强壮，但是皇贵妃已经说了那样的话之后，绾心砸一边说道：“既然瘦小，那就让乳母好好养着就是了，孩子还这么小，但是皇家的孩子都是有福气的，总会养好的。”
“令妃说得不错，好好养着就是了。”皇贵妃一笑，但是眼中却有异样的神采在慢慢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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