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幻中人
秋风萧瑟,宫中的树宛如望梧派王厨子的头发一般,落叶纷飞,将秃未秃。
一众太监正忙里忙外地打扫宫道上的落叶,不多时,角落里已经堆起一座落叶山。
朱颜辞镜花辞树,秋天,还真是个让人惆怅的季节。
白炎坐在汉白玉台阶上,看向天空。湛蓝如洗的碧空,两行大雁飞过,声音凄凉,让她也不由淡淡伤感。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装束,太监工服,拂尘,穿越成什么不好,非要当她穿越成太监。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至少是个总管太监。
“小炎子,你怎么跑到这里了,圣上找你。”
没错,白炎现在的身份是小炎子,也是当今圣上身旁的贴身太监。
忽然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师父师父,那个臭龙让我提醒你,虽然你的魂魄很弱,但是不比那个狐兽差。你只需要找到方法让陆松潜知道对方是假的就可以。我们在你的兜里放了好些话本,你照着上面的方法,无所不用其极。”
白炎摸了摸自己兜,还真有一大堆书。她来不及细察,匆匆跟着前面通报的太监朝大殿走去。
站在长长的宫道前,白炎不由愕然,愣在原地。
巍峨辉煌的宫殿,紫柱金梁,秦砖汉瓦,富丽堂皇。
几缕微风,衔着护城河清凉的水汽,穿过重重宫门,最终在大殿门口打了个旋儿,硬生生地安分下来。似乎连这风也被殿内的情景吓着,只肯在殿外周旋,逡巡着不肯向前。
白炎直呼好家伙,这手笔够大的呀。这如果真是陆松潜的前世,那他过得着实滋润了些。
一进门,她便看到了陆松潜的脸,依旧是轮廓分明的俊朗模样,带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沉稳气质,仿佛这天地之间没有任何事能让他大悲大喜。不知为何,在这个陌生的时空,看到这样一张脸,她的心忽然就安定了下来。
“小炎子,朕让你去探望贵妃,她怎么样了?你为何迟迟未归?”陆松潜放下手中的笔墨,一向沉稳的眼眸竟流露出几分焦急。哪怕在他最危难的时候,哪怕他重伤之时,这双眸子都是古井无波的模样,沉稳地不像人。
此刻他才露出几分人情味,看得出来,他爱惨了这位不知什么贵妃的女子。
“我……我刚刚本想去……”白炎皱着眉头,想着怎样解释。
“嘉贵妃求见。”
这贵妃来得也真是及时,嘉贵妃,不知道是佳偶天成的佳,还是淑嘉和柔的嘉字,无论哪个字,都是很美好的一个字啊。她长舒了一口气,算是逃过一劫。心里也涌出淡淡的羡慕,这深宫中虽然不可能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但陆松潜已给了这名女子极致的偏爱。
“朕不是说过吗?无论什么时候,朕的面前,你都无需行礼。”陆松潜却早已迎了上去,温柔地扶起她。
那位嘉贵妃弱质纤纤,她脸色苍白,仿佛一阵风便能被吹倒。她一直低头咯血,白炎看不到她的样貌。
“把这里的火炭通通点上,不知道嘉贵妃受不得凉吗?”陆松潜索性横抱起这位贵妃,大踏步走向御书房之后的卧榻。
不过是君王的一句话,屋里屋外忙成一团,这嘉贵妃还真是行走的温室花朵,她走到哪里,这火炉就跟到哪里。白炎吃力地端起一盆火炭放入屋中,卑躬屈膝:“奴婢,哦不,奴才敢问陛下,是否需要请御医来相看下?”
心里暗骂了一声,你才奴才。
既然是皇上最爱,想必也就是那位狐兽假扮的了。这蛟龙,好歹把她变成个贵人什么的,至少能争个宠,像话本里一样,将这位嘉贵妃踩在脚底。
“自然,还需要朕来交待吗?”陆松潜变得根本不像他。
还是少玄派的陆松潜好些,虽然冰冷了些,好歹算个人。她心中暗骂,狗皇帝,做个人吧。
御医匆匆赶来,因为要相看面容,查看病容。白炎才看清对方的长相,她愣在原地。这副样貌,天底下只怕没几个男子能够抵挡得住。她若是男子,也定要将这女子藏好珍好,不让她受半分风寒。女子美得张扬而妩媚,一双凤眼似乎含着全天下的华光,螓首蛾眉,雪腮玉肌,这病不但没有损伤她的姿色,反而让这美丽多了几分易碎之感,如同晶莹剔透的琉璃。
只是不知为何,白炎总觉得女子看上去很是眼熟。
那名女子也看到了白炎,脸色一变,眸光中露出几分狠毒。白炎自然没有错过她眼神的变化,若说开始时她只是猜测,眼下变成了确信,这女子就是狐兽所变。她低眉顺眼地退出去,心里盘算着怎么对付她,结果盘算了半天也没盘算出个所以然。
这情爱的事情她怎么会懂,她不过也是个修仙的弟子罢了。把人扔在这里自由发挥,委实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她摸了摸自己,还是个女儿身,忽然两腿一软,差点儿跪在大殿之上。这要是被发现,还唤醒什么,这就是欺君之罪,直接问斩得了。这蛟龙做事就不能严谨一些吗?
二师兄曾经教导过她,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夫子也常说,答案往往都隐藏在书中。白炎从怀中掏出一本书,这小麻雀不是说给了教程吗?她拿出一本封皮古朴的书,上面还有淡淡的油烟味,定然是小麻雀这家伙不知道从哪里偷来的,上任主人八成还是个厨子。
书名叫《挑拨离间大法》,挑拨离间,她作为皇上贴身的太监,承担着上传下达的任务,这一招听上去很是靠谱。挑拨离间?无非就是睁眼说瞎话,这她也颇为拿手。
白炎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把稳了。
结果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道圣旨传来:“奉圣上口谕,白炎假传圣旨,让嘉贵妃冒寒前来大殿问安。杖责五十,罚俸三年,削除大内总管头衔,降为值守太监。”
挑拨离间?拉倒吧。
还挑拨离间呢,她差点儿忘了,那可是一只千年的狐狸,她还没玩什么聊斋,对方已经把她安排得明明白白。算下来,她不过活了十六载,却要在这里和真正的千年狐狸精斗法,是不是有些揠苗助长?
诸事不顺,她现在这样的太监身份,如何与对方抗衡?
但她人生的一贯信条是脸皮要厚,脸皮薄一不能当饭吃,二不能挣钱,啥用没有。遇到事情,脸皮厚些总是没错的。眼下她低人一等,自然是要忍的。
这位原本叫小炎子的公公平日里一定趾高气昂,很不会做人。比如行刑的时候,那群小太监抡起板子来可是丝毫不客气,甚至还有变本加厉的嫌疑。
她委屈得眼泪汪汪,以往在山上,便是她惹了天大的祸事,师父和师兄也未曾这般责罚过自己。她忽然想起了那只飞扬跋扈的鸟,不知道师父和师兄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月光透过窗棂,柔柔地铺开,可这伤一点也不轻柔,疼得她龇牙咧嘴。卧室的门吱呀打开,竟是穿着素衣的皇上。
话本里说,此时无论受怎样的伤都要强撑着站起来问安才对。可是她白炎是来救人的,又不是真的来当奴才的,她索性把头偏到一边,佯装睡着。
皇上身边新上任的小林子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抡起巴掌就要把她打醒,却被圣上用眼神制止住。
“你们去外面守着门,朕有些话要同小炎子说。”陆潜松像是精神分裂一般,让她着实摸不清头脑。他拍了拍小炎子的脑门,轻轻喊醒他。
偌大的王说有些话对她说,八成是抱歉,她白炎就给陆松潜一个道歉的机会。于是白炎慢悠悠睁开眼睛,佯装刚刚才醒。
只是这伤实在是重,不过微微侧身,她便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疼成这样,你刚刚是在装睡?在生朕的气?”陆松潜叹气,“今日御医告诉朕,贵妃时日无多了,今日又受了风寒,能撑过一个月已是极限。朕心情郁闷,不知道与谁说,也只能想到你了。”
皇宫这么大,后宫佳丽无数,高高在上的王竟然找不到人说一说心里话。寡人,当真是孤家寡人,原来皇帝也是可怜人。
“朕爱嘉贵妃,你是知道的。你替朕挡过暗杀,挡过刀剑,朕是信你的。当初也是你为朕和嘉贵妃奔波,才让太后逐步接受了嘉儿。你做事向来有分寸,所以朕不理解你为何要这般传假话?”
用白炎有限的人生经历来看,此时如果说她是清白的,这位皇帝一定认为自己在诬陷他那位爱妃。爱妃和太监,孰轻孰重,结果一目了然。
“圣上就当是奴才一时糊涂吧,往后这样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了。奴才现在只是当值的太监,也不会再有假传圣旨的机会。无论如何,奴才希望圣上能够幸福。”
她挣扎着站起来,要送皇帝走。这个时候是卖惨的好时机。她暗暗替自己叫好,这一出演的,她简直是宫斗小天才,二师兄看了都要竖起大拇指。
“你终归是没给朕解释。”皇上站起身,有些郁闷。
可是陆松潜这一趟却让白炎打开了思路。那位假宠妃定然害怕得紧,生怕圣上发现什么蛛丝马迹。所以巴不得他离得越远越好,只要让这位宠妃针对小炎子,越厉害越好,陆松潜一定能够意识到这位是个假宠妃。
所以她要做的事情,是让这位假贵妃生气,越气越好。
这事儿她简直再拿手不过了,专业对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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