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卅一章 水鬼丛生
转眼到了七月十五，天还没亮透魁玉三人就睡不着了，结算好房钱，来到宽马街杏雨巷。这条尽头是死胡同的小巷她们之前也来过几次，但并没有发现哪个门口是落地卷珠帘。今天巷口聚集着大队人马，放眼望去足有几百号人。前几天她们本来想招呼西门红袖一起，但她懒洋洋地说，太阳落山才是集合的时间，白天要睡觉养神。
谁知到了地方却看到西门比她们来得还早，并且对她们打招呼视而不见。魁玉正在奇怪，忽然在人群里看到左隐戴着面具靠着墙抱着剑，视线也不曾转向她这里。
没有人嘻嘻哈哈地玩闹，所有人都很认真，甚至很紧张，因为不知道等待的是什么。
天空铅云密布，太阳已经升到中天。有的人大概半夜就来了，现在已经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或是交头接耳到处打听。突然从临街的一排小楼上哗地垂下一排珠帘，珍珠颗颗大过桂圆，流光四溢，许多跟他们一样第一次来的人都看的目不转睛，生怕错过什么重要的场面。接着一阵金石迸裂之声，小楼从中间整整齐齐地分成了两半，梁柱门窗墙地屋瓦像被一把快刀从中劈开一样，切口新鲜而锋利。
分成两半的房子分开到一丈宽的地方停住了，一双纤纤素手拨开了帘子——好一个绝色美人！你看不出她的年纪，但既不能说她不成熟，又不能说她青春不再，就像她的身材一样，多一份嫌胖，少一分又会嫌瘦了。这女子穿一身流云素锦褂裙，腰肢玲珑曼妙，莲步轻移到了门前，深深施了个万福：”各位远道而来辛苦了，今年辰时三刻卷帘，请各位随我来吧。“
魁玉随着众人走进那房子裂开之处，苦儿悄悄说：“小姐，还好我们来的早，没被那个西门给骗了。“
“我们跟她是竞争关系，她当然希望能提前把我们淘汰了。”原小路道。
“那你呢？”魁玉故意微笑着问他。
“我……我们三个还是互相帮助，也许入选的概率还大一点。”
他们顺着一条向下的通道走了半晌，来到地下的一条水道之中，每五人被安排上一条小舟，舟上只有一把桨。不过水道之中水流甚急，前面的人很快就消失在幽暗的通道里。轮到她们的时候，美人对着魁玉笑得特别温柔：“从这里出海到达大船，就可以登记名字准备入选了。一路小心。船上见。”
后面一个健步上前的西门红袖，一屁股拱开了她们后面的一个道姑，连声说：“我跟她们一起的，咱们船上见，船上见啊！”说着就三步并做两步上了小舟从一个文弱书生手中抢走了桨。魁玉无法，苦儿和原小路更是郁闷，但也只好登舟离岸顺流而下。
这就很尴尬了，西门红袖大摇大摆坐在船头，今天是鬼节，脸上也几乎画的像鬼一样，若无其事地剔着指甲。苦儿先不忿起来，一口一个骗子，吹牛，嘀嘀咕咕没完。书生不明就里，对着魁玉谦恭一笑道：“小生鲁平盛，能与姑娘共乘一舟，三生有幸！“
魁玉有些不好意思，还礼道：“公子客气了。小女沈魁玉，这两位是原小路，苦儿，我的朋友。”
西门红袖不高兴了：“怎么，我不是你的朋友啊？！怎么翻脸不认人呢？“
一向嘴快的苦儿还没开口，鲁平盛已经接道：“噢？可大婶看起来不像我们平辈人啊。”
他们三个全都笑了，西门怒不可遏正要反击，突然前方黑暗之中有人大喊救命，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喊救命的声音越来越近，但是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凄楚，小舟上每个人都能感觉到其中的生命正在流失殆尽。原小路趴在船舷上看去，前方靠墙的地方有个人影在水中激烈挣扎，如果要救他的话，必须在经过的一瞬间互相抓住并且保持小船在疾行中的平衡才行。
“魁玉苦儿，你们坐到对面去！”他附下身子伸出手，对那个人喊：“喂！抓住我的手！”刚喊完就发现不对，那人不是溺水，而是水中有一条一条青色的手臂在把他向下拉。而水下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撕咬他的双腿，水面的颜色已经变了。
原小路从西门手里抢那支船桨，西门把眼一瞪死活不给：“我们五个人乘这小船已经够挤了，他这么一折腾船非翻了不可。你也看见了水底不知有什么东西，船翻了就都得死！“
旁边的白净书生鲁平盛附和道：”我觉得大婶所言甚是，这种时候还是明哲保身的好。“
“西门姑娘，此时你要不让我们救人，那之后如果出现任何情况，我们也绝不会救你！”魁玉斩钉截铁说道。
西门红烛才不情愿地松手，原小路夺过船桨伸向一旁，在交错的一瞬间，那人抓住了船桨，被他们合力拉上了船。魁玉已经拿出匕首准备着，手起刀落斩断了几根缠在他身上的青色手臂，掉在船里还在扭动的东西原来是一条条胳膊粗的蛇鳗，口中都是那人的鲜血。
原小路用桨把蛇鳗挑出去，附身查看那人的伤势，问道：“你怎么样了？你们的船呢？是前面碰到什么东西了吗“
那个青年死死抓住原小路的衣服，还在恐惧之中大声喊着：“他们推我下来的，有鬼，有鬼！”就昏了过去。
”他死了吗？“苦儿问。
“没有，他伤口没有变黑，可见这水蛇是没毒的。”
“不会真的有鬼吧！我们可什么都没看见。”苦儿害怕的拉住魁玉的袖子。
正说着她们经过了几艘掀翻卡在水道墙壁上的小舟，人都不知道被冲到了哪里。
“又没有风浪，好好的一船人怎么就翻了？”苦儿问道。
“苦儿姑娘，要不要我来告诉你？”西门站起来，小船明显地晃了一下。
“你要干什么？”魁玉警惕地问道。
“没干嘛，”她对魁玉还是有几分忌惮，坐回原位，“还不是船上的人内讧，拉帮结伙的铲除异己呗。大路哥，我是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你放心好了。“
水势逐渐缓了下来，小船速度也变慢了，可出口在哪里还完全不知道，原小路二话不说拿起桨开始划起来，空荡荡的通道中只有划水的声音，显得格外冷清瘆人。
原小路突然停下来了，他们前面竟是一个岔路口，两边的墙壁长得一模一样，一样是黑洞洞的不见底，根本看不出任何区别。
“走哪边呢？”苦儿问。所有人都犯了难，鲁平盛先开口道：“我朝以左为尊，我想应该是左边吧。”
西门红袖还在记恨他刚刚的嘲讽，故意跟他唱反调道：“滟波楼是什么地方，看得起朝廷那一套繁文缛节？偏要朝右！”
魁玉没有说话，沾湿手指在空中感受空气流动的方向。原小路对着两个方向分别大喊了一声，心里默默计算回音传来的速度。他俩眼神碰撞，果然出海的通路在左边，原小路挥桨向左。
地上躺着的人这时醒了过来，一下扑在原小路的背上发出了歇斯底里恐惧的大叫：“有鬼！有鬼！鬼会把我们都拉下水的！”
鲁平盛依旧不紧不慢的：“这位兄台，你能不能说清楚一点，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想到那人夺过桨疯狂划了几下，又失心疯一样把桨远远丢在了身后。船上的人大惊，原小路就要脱上衣下水，却被魁玉拉住：“带上匕首，水里有蛇。我会尽力控制住小船不让它漂得太远，你千万小心！“
原小路叼着匕首下了水游了回去。那男子还在兀自癫狂地一遍遍重复：“鬼会把我们都拉下水的……”魁玉和苦儿虽然生气但也拿他没有办法，只能小心地用手划着水，让小船在一侧的墙壁上暂时停靠。
不远处原小路拿到了船桨对她们挥了挥手正要回来，一时没防备被蛇鳗缠在腿上死死咬住之后激烈地搏斗起来，魁玉苦儿心急如焚，但她们都不会游泳。鲁平盛连连摆手：“我可不敢下去，说不定下面真的有鬼。”
魁玉苦儿束手无策都快急哭了，那边西门红袖一个猛子扎下去溅起巨大的水花，她虽然胖，到了水里却十分灵活，几下就游到了原小路身边，干脆利落地斩杀了他身上的蛇鳗，一起游了回来，只一丈远的时候两人脸色突然变了：“小心背后！”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神神鬼鬼的男子眼漏凶光，更意外的是鲁平盛也跟他一起把魁玉和苦儿双双打入水中，又使劲推了墙壁一把，小船悠悠地顺流飘下。
魁玉和苦儿呛了几口水已经支持不住了。西门红袖游过来，和原小路一人一个把她们拖出水面，四人背靠着墙壁勉强稳定住，一点一点向前移动。原小路腿上的血正在吸引着更多的蛇鳗从通道四处涌来。西门拿着魁玉的匕首不停地挥动，一语不发，威似天神。
“小姐，我们会死在这里吗？”苦儿问道，但语气并不像之前那样只有单纯的恐惧。魁玉感觉得出来她的不甘和愤怒。
“不会。“原小路答道。
“你有什么好办法吗？“魁玉问。
“我是说我们不会死在这里，而是前面！他们好像怕我们死得不够快，准备用幻术让我们变成痴呆，再让这些似蛇非蛇，似鱼非鱼的怪物把我们吃的一干二净。”
魁玉仔细一听，确实前面有诡异的口哨声响起，回声经过通道被放大，但并不连续。
“快沉入水底！“原小路掏出粘好的陶埙，抖了抖里面的水，深吸一口气吹奏起来，这可比口哨的声音大多了。
她们三个手拉着手沉在水底，看见游近的蛇鳗似乎能够听到埙的声音，随着规律地舞动了起来。无数条蛇聚在他们周围，掀起的水波越来越大，推着他们离开墙壁以几倍的速度向前漂去。
蛇鳗扭着扭着互相缠在了一起，一层又一层就像一个在水中滚动的大球，魁玉觉得就要憋不住气的时候，头顶一黑，砰得一声他们跟蛇群撞上了一艘小舟，并把它整个掀翻！原小路也被撞入了水中。
口哨声戛然而止。
西门拉着苦儿浮上去，魁玉鼻子嘴都呛了水，徒劳地挣扎痛苦难当。原小路的脸出现在眼前，看他口型又是那熟悉的三个字：“没事的。“
然后就轻轻地贴上了她的嘴唇，她又能呼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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