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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廿九章 斗转千里


  三阳关外一路坦途,千亩农田连绵不绝,间或有小桥流水人家,乡民淳朴,听说他三人是南下寻亲的兄妹,俱拿出饭菜热情招待,是以少了很多风餐露宿。魁玉屈指一算,到七月十五虽然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但他们只靠双腿,仍需要抓紧时间以应付途中变故。

  原小路要帮她们背行李但拗不过魁玉的坚持,他自己没什么家当,似乎在外漂泊已久。

  苦儿常揶揄他们:“小姐,你那么急疯了似的跑回去就是为了他啊!你们是小时候在南边就认识了吗?是约好的还是说缘分呢?”

  魁玉只是笑笑没有答话,原小路见她显然不愿承认另有其人也就连忙用别的话岔开。三人闲聊起各自家乡生辰属相,原来原小路过几日就要年满十六,比魁玉她们大了一岁多。

  “可你个子这么矮,看起来不像比我家小姐大啊。”苦儿说。

  “我还没到长个子的年纪呢!你又好到哪去!”原小路被戳到了雷区一下子就炸了,瞟了一眼魁玉,自己默默地生了闷气。

  苦儿背地里偷偷笑得半死,这个眼睛颜色怪怪的人,脾气也真是怪怪的,倒是比小姐这个书呆子有意思。

  他们从望川乘船到曲原,又从官渡下船走路到宿水,每次进城后原小路第一件事就是拉着魁玉去找卖浆糊胶水的杂货店。可是试了许多种都不中用,直到他们路过药乡百里,一位老伯送了点黄芪树胶给原小路,说是这是树胶里最粘的一种。

  原小路试了试果然合用。之后只要有一点休息时间,他都在忙着粘陶埙的碎片:“也不知能不能恢复了,以后关键时刻还要靠这个逃命呢。”

  “老婆婆不是让你不要留着它吗?她说会被其中的哀怨所吞噬,是不是真的?”魁玉还记得她从幻境中醒来之后听到的第一句话。

  “可这是我父母留给我和弟弟唯一的纪念物了。”

  “你还有个弟弟?”苦儿一边递给他们刚买的糠团子一边问。

  “是啊,我弟弟叫原之径,我都叫他阿陌。”原小路提起弟弟时表情里都是疼爱,“父母死后我俩一直相依为命。”

  “那你怎么放心他一个人在家?”苦儿说。

  “他很小就什么都会了,是他让我来的,说他长大了也想学幻术。我如果在滟波楼学有所成,回去就可以直接教他了。”原小路说起来满是憧憬。

  “阿陌。”魁玉重复了一句,“这名字真好听。”

  “嗯?”原小路漫不经心地答应了一句。

  “你们父母还在的时候应该很宠你们吧?”魁玉语气里有浅浅伤感。

  原小路却没注意到,回想着昔日幸福的光景:“是啊!我父亲本是随使团来朝的大月氏乐人,因为一次演奏出色而被赏赐了宫中的侍女,就这样成婚留在了京城,日子过得富足有余。偶然一次他和外面的朋友醉酒后戏称知道解幻术的秘密。本来以为只是随口玩笑,谁知后来以讹传讹,闹得江湖上尽人皆知。从我记事起一家人就东躲西藏,后来不得不逃进深山里避祸。之后倒是无忧无虑地过了好几年,可是会幻术的那些人怎么可能是平庸之辈,他们还是找到了我爹把他困在了幻境,我娘那时怀着弟弟,花光积蓄散尽家财以求破解之术,但过了几年她还是受不了我爹毫无起色,在弟弟三岁的时候和爹手拉着手跳崖了——”

  说这些的时候他一直低着头没有停下手里动作,一滴眼泪啪地掉在了陶片上,颜色由深变浅被疏松的表面吸了进去,很快就不留一丝痕迹,“我也想报仇,可是最重要的是我答应了阿陌,不让更多人被幻术所害。”

  魁玉见他落泪了自己心里也十分不好受,坦诚道:“其实我很羡慕你,实话说,我从来没见过我的母亲。我爹……说来奇怪,我一直都不知道寻常父女之间是什么样子。爹爹很严厉,我更像是他的门生。小时候带我的只有一个老嬷嬷,离开她的时候我不知道以后都见不到她,就那么走了,我想母亲大约是像她那样的。可是我这一路上看到农妇把自己的孩子抱在怀里逗弄,一家人欢笑玩耍,才知道自己又错了。”

  她黯然一笑,“不过出门在外我倒是少了许多乡愁,也许反而是件好事。对了我前不久才从智胜先生那里知道,我母亲可能还在人世!这是她留给我的银镜,可惜上面没有名字。”

  原小路看到那没有落款的银镜不禁啧啧称奇。

  苦儿在旁接话道:“要说命苦,我都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被人牙子拐出来以后就被老爷买了,连姓都没有,要不怎么会叫苦儿。”

  “这次差点又被卖了,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哦,倒是没怎么样。”苦儿敷衍一句,神色不大自然。

  魁玉看在眼里记在了心里,想趁原小路不在的时候问问她,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但是也不见她有什么忧虑伤心。

  草长莺飞,流年似锦,魁玉见过了春末的草甸,初夏的荷塘、南飞的大雁,北上的流民,更领略过千里稻叶香,古道战马瘦,眼界已然大开。

  本该烟雨朦胧的江南,今年偏着惹恼了龙王,连月以来大雨如注,途径不少村庄被淹没,他们三人常常只能在雨中栖身,轮着染上风寒,所幸皆无大碍。苦儿病时魁玉照料左右,而魁玉病时原小路的悉心程度甚至超过苦儿,却也并无格外亲昵之举。魁玉想,他大概一直照顾弟弟已经习惯成了自然。

  痊愈之后魁玉把八卦掌教给了原小路,两人切磋过招,比之前精进不少。苦儿总是借口手里活多,不愿学武。魁玉也就由得她做些缝补洗涮的事情。

  苦儿唯一的乐趣就是变着法子笑话原小路的身高,他平时再从容不迫,一听到“矮”“挫”“墩”“低”“豆子”之类的词就会瞬间崩溃,一双碧色瞳孔阴得简直要滴下水来。

  为了弥补前面行程的拖拖拉拉,到了六月底,三人开始昼夜不停地赶路。

  在七月初七这日,疲惫混杂着兴奋、松弛里带着紧张,他们三人站在张灯结彩的兴都府城门前,感叹着这里真是中原第二的气派,比起京城丝毫不逊色。没有了那些刻板规矩的天家威严,却多了千姿百态的民间智慧。

  几百壮汉用轮轴将一排由上万朵鲜花、流苏、松枝组成的巨大花塔拉了起来,从城门口到入海长堤上形成了一条梦幻的隧道。他们才明白为什么不管去没去过的人们提起兴庆府都说它富庶丰饶,繁华似锦,如今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这是有什么喜庆之事吗?”苦儿看得眼都直了,拉住一个人问道。

  “你们是刚来的吧?今天七月初七鹊仙节啊,今晚不设宵禁,进城去看花灯吧,今年的花灯比往年的还厉害。”那是个文质彬彬的青年,见苦儿俏丽,眼中露出明显的爱慕之色,“晚上我也会去的,在留篮桥附近,记得把篮子留到那时。”

  “什么篮子?”

  “街上到处都在卖,装着红豆枝的篮子,可以随意把红豆赠予对你表白或有好感的男子,但一定要把篮子留给你最后选中的那个人。”说着他作了个揖,快活地追上同伴走远了。

  苦儿双颊泛起了红晕,却从鼻子哼了一声表示不屑。魁玉和原小路也听到了他的话,三人一时有些沉默,却不约而同加快了脚步,在第一个卖红豆枝的小摊前扭扭捏捏地停了下来。

  “小姐,我们还有钱吗?”

  “有是有,不过……”

  “大叔,一篮多少钱?”苦儿已经忍不住问道。

  “十文一个。越往城里越贵,现在不买可要后悔!”卖红豆枝的看上去是个敦敦厚厚的庄稼汉。

  苦儿眼珠一转,甜笑道:“大叔~你看我们好几个人,便宜些卖给我们啦!”

  “哈哈,你们不过也就两个丫头能买多少,好看是怪好看的,不过还要有多少小伙子意中人不成?你看谁家矜持的大姑娘手里提着十篮八篮的?”

  魁玉被连带讪笑了一番,脸上十分挂不住,拉着苦儿扭头便走。大叔见她恼了,想起自家嫁出去的女儿小时候也是这般气性,连忙喝住了她,“哎,算啦,大叔不是那个意思。你买一篮,大叔送你一篮,好不好?”

  “不用了,这是二十文您收好。”原小路拿起两个篮子,笑着追上了魁玉和苦儿,“喏,给你们。”

  “谁要!我们才没有那个心思呢。”

  “拿开拿开,我和小姐是要做大事的人,这是小孩子玩的东西,你怎么就叫人给哄了呢。”

  原小路哭笑不得,“我拿着算怎么回事呢,我又不是女子。”

  魁玉回头看去噗嗤一笑,苦儿更是乐不可支,“回头给你件裙装穿上,我敢打赌没人认得出来,谁让你矮呢哈哈哈!”

  三人打作一团,笑闹着进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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