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浮潜湖底
酒过三巡,沈三哥仍然拉着梁幼申,大有喝到东方微白的气概。
最近沈三哥是越来越不想踏进房门了。
夫妻两个都跟在躲着对方似的。就说今夜原本沈三哥马不停蹄地赶完了工作,早早回家只为了给林曼珠一个惊喜。
没想到才八点不到房门便是漆黑一片,半点光亮也没透出来。三哥才知道林曼珠早已睡下,想必是她身体又不好。
林曼珠身体弱,似乎有点贫血,常常头晕,经不起累。
三哥晚归回来,经常说不到两句,林曼珠就把头往里偏着,一动不动,似是睡着了。
但若三哥要与她亲热,林曼珠也不抗拒,只是从不迎合,也不主动贴近他。他们之间始终少了些夫妻间该有的亲昵和不拘小节。
原不想打扰她,但转念一想,沈三哥还是找来小厮向管家讨了钥匙,这不开还好,一开倒是没把三哥气晕掉。
原来林曼珠从里面把门闩住了,这不是成心不想让自己进去么。小厮丁零当啷开锁的钥匙声更是让三哥气躁心浮,他厉声打发了那小厮,便往书房走。
一灯如豆,沈三哥的书房是极简朴的,也有点仿古的意思。
三哥坐在上好的檀木椅子前,翻开一本线装书,发黄的古籍特有的沉香气袭入鼻端。三哥拉长的影子倒影在书页上,倒有着点影影绰绰朦胧的美感。
三哥本想看一会便在这里将就一晚,只是没想到愣是看了一个钟点,同一段话看了十几遍都不知道自己看得是什么。
一气之下,沈三哥丢了书,就趴在桌子上睡。
用人事先给沈三哥拿了几个软垫来,还有一个羊毛毛毯盖在身上,但他只觉得身体发烫,不住地淌汗,根本不想盖那毛茸茸的玩意。
沈三哥只寂寥地趴在软垫上,打发了用人,关了门睡觉。
西洋挂钟嘀嘀嗒嗒的,那是一分一秒的时间在流逝。每一分钟都是至关重要,沈三哥想着自己得少赚多少钱呐。
思绪一点点爬开来,打了八个哈欠的沈善仁,眼皮都酸涩肿胀,就是还清醒着。三哥最后才气愤地飞了一只电话给梁幼申,约他哥俩个回去喝酒解闷。
听完了原委之后,梁幼申也是不可置否。嫂夫人这么做好像的确是有点过分,但他毕竟不了解事实的全部真相。
“善仁,你是不是哪里惹嫂夫人不开心了?”梁幼申推断着这么问了一句。
“我哪敢呐,你还不了解我么。我和她根本说不上几句话,我总也感觉她在躲着我。但她也不是怕我,我也根本没有机会去惹她不开心。我倒是希望她因为我做错了什么或是说错了什么而不开心,可她呢,一点不在意,没事人似的。我觉得,她根本就没有拿我当丈夫!”
“你是说,嫂夫人对你不好么?”
“若是这么说恐怕也是冤枉了她,她对我是很好的。若是我在家,在书房待久了她会给我送莲子红枣枸杞粥,想必是她自己熬的。还有个什么药膳的,像是银耳雪梨羹,参鸡汤,瘦肉汤,猪尾汤这些的也是常有的。可就是少了点什么。就好比这汤,每天做什么汤,全凭她自己的心情,她也从不理睬我喜欢喝什么。你明白这种感受么?到今天我都不知道她喜欢什么。”
“这......你不能直接问么?”
“关键不在这里,你们这些没谈过恋爱的人就是麻烦,我是说我们不像是夫妻,虽说也是相敬如宾的,但却像是客气的陌生人。”
“不明白。”梁幼申很老实地摇了摇头,沈三哥仿佛在跟自己打哑谜似的。
历来沈三哥都是顶瞧不起历史上那些个昏君,不顾天下社稷民之根本,却被美色捆绑双手双脚的。
红颜祸水,总有那么点推卸的意思。男人自己犯下的错,却要推到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身上。这等事换了他沈三哥是怎么也做不出来,他也不想做个昏君。
而林曼珠终究也和她们都是不一样的,三哥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林曼珠贤良淑德,知书达理,待人接物,自有主张。全家老小都对她服服帖帖,尽是溢美之词,就连最难相处的妯娌婆媳之间,林曼珠都能处理的很出色。
林曼珠对待下人也是亲和有礼,宽厚有度。她性情温和,沈三哥就从没见过林曼珠对谁红过脸。
林曼珠长的又极美,连最挑剔的人,都会赧然承认她是有几分姿色的。
至少表面上沈三哥没有听见过对林曼珠的一句怨言,她是民心所向,多道助之的。
恋爱中的人总想把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包装起来呈现给他人。可林曼珠却全然不是这样,时常犯一些小错小过,却让沈三哥反而更觉出她的与众不同与可爱来。
一开始,沈三哥还以为林曼珠是有些怕他,但妻子也会坚持自己的意见,甚至有时也会与他柔声细语地争论两句。往常这种时候,三哥就会顺着林曼珠的意思来了。
林曼珠不是软弱的,没有主见的那一种女人,但她不在乎的事情会全权交给沈三哥决定,在外面她也绝不会拂了三哥的面子。
嘱咐林曼珠做的事,每一件她都会带着任务般的精准性去完成,滴水不漏,堪称完美,如同一小块豆腐方块般无懈可击。
三哥说不出到底林曼珠有什么地方对自己是不好的,他却也无可奈何。
林曼珠也从不过问沈三哥生意上的事,三哥夜不归宿她也只是轻描淡写象征性的问一句。
他们不像是夫妻,甚至算不上是朋友。
他们又是相敬如宾的,三哥尊重林曼珠的选择,若林曼珠是想要出去做事三哥也不会阻拦,三哥也没有那么迂腐。
林曼珠毕竟是受过那些个新式的教育,时代也已变更了不是,清帝也早已退位。
可林曼珠嫁过来一年多了,夫妻之间还不如一对谈得来的陌生人,沈三哥甚至不知她喜欢做什么。
沈三哥摸不清她的脾性,照理他是深谙人性的,只是生意场上的人,实在都是千篇一律的,没有什么新意。
自古以来就是这样,人人都知商贾便是老奸巨猾,阳奉阴违,口蜜腹剑的,因此他们的话只能信三分,皆是为了利益。
他们是巧舌如簧,能把坏的说成好的,错的说成对的,若是他们说贱卖一分钱不赚那显然是诓人的。
降价也只是一种手段,看到皱着眉头愁眉苦脸的时候便要多个心眼,那是他们在算计你了,冤大头是不嫌多的,钱是照赚不误的。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往往,皆为利去。这是金科玉律,百年不变的旧理,遵照这一条,便可游刃有余,独善其身。
少赚一时,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长远利益。商场如战场,只不过是不见硝烟与流血而已。
总是躲闪,沈三哥觉出林曼珠对自己的态度,这种若即若离的关系煎熬炙烤着他的心。
沈善仁也想做出一些改变来。只是他一是忙,常年不在家,二是性格内敛些,三哥虽在商场上混得风生水起,左右逢源,但实际上,人际关系上,还是让他头疼。
平常的尔虞我诈,算计欺诈倒是简单的。
近来沈三哥已经多抽时间尽量陪伴她,但林曼珠却似乎并不需要他。
看似同心同德的两个人,实则貌合神离,或许一开始也有一点男子特有的征服欲在作怪,越是得不到便越不甘心,但渐渐也化成天边的一抹云白。
“兄弟,你咋不喝呢,今天我们不醉不归,我们兄弟两个好久都没有这么放纵了。”
沈三哥把梁幼申的酒杯朝他那里推一推,自己又一干而尽。
沈三哥的千杯不醉也不是徒有虚名的。
梁幼申也看着他这个一年未见的朋友,少少的喝了一口酒。
的确不知不觉地又过了一年,纪琮简直把梁幼申的第十军当猴耍,各地的土匪都要让他去剿灭,就连最近的邺城土匪劫车案就要他亲自去。亏得大总统也拿纪琮没什么办法,而纪琮又勾结了那些个势力的。
不过这邺城土匪劫车案确实也是棘手的很,谈判了很久才有现在的成果。梁幼申也是刚刚才得了空,若是过去一年,沈三哥想找自己喝酒可能连人都找不到,电话什么的他更是接不到。
“善仁,既然这样,当初你为什么还要娶她,你不是说父辈之间定下的婚约也不必太认真的么?”
沈三哥眨了眨漆黑如墨的眼睛,他似乎没有听懂梁幼申在说什么。
这时一个女人替沈三哥解了围,未闻其声,脂粉香气先袭获鼻端,再是特有的高跟鞋笃笃的清脆敲地声,最后才是女子软糯的娇声:“二哥,我回来啦。”
沈三哥心下正疑惑着,还没来得及看清那女子的长相。
女子作势就揽上了沈三哥的脖子,箍的沈三哥直发晕。
女子再一看对面坐着的梁幼申,心中正疑惑是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英俊倜傥的男子。
在昏暗灯光下仍掩不住那男子的俊朗,眸光深深,黑白分明,男子的眼里却满满都是试探与打量。女子倒是也看不出那俊俏的男人有什么表情,又是个深藏不露的。
但这美貌也是世间少有,女子不由地看得呆了,她半响没有回过神来,手臂也僵在了那里,忘记了接下去的表演。
下一刻,女子就被“二哥”狠狠甩开,女子再一看,她心里咯噔一下,瞬间一张小脸惨白,隐隐泛出一点青灰来。原来不是“二哥”,而是自己的姐夫。
这下糗大了,她再往回看了一眼,料想定是自己走错了房间。三哥的身量,背影又和沈善渊是极其相似的。
林曼芝倒也没有太过慌神,只是陪笑道:“三哥,我不知道是你,真是对不住。”
“二哥也在?”沈三哥倒是没有理睬林曼芝的道歉,只强力抑制住自己的不悦,沉声问了一句。
林曼芝不知原委,便也小心谨慎着回答道:“是了。今儿个有人过生辰,因此一帮朋友聚了聚。”面上仍是带着笑的。一口北京官话是说的抑扬顿挫,字字清晰的。
“聚到现在?”沈三哥转过身来看着林曼芝的眼睛。
“是了,就要散了。”林曼珠也直视着沈三哥的眼睛,不徐不疾地说道。
“那你去罢。幼申,倒是让你看笑话了。”
林曼芝正求之不得,内心感概着终于没有露馅,正要往外退,只听得她这姐夫喊那个眸光深深的男子“幼申”,心下快速回忆着有什么人是叫这个名字的。
一边往外退,末了,林曼芝关门前,又往后面看了一眼。她倒是心中不断在打鼓,那样模样俊俏的男人怎么就没让她早点遇到,也是后悔不迭。
都说那民国四公子之一的沈善渊是极俊逸的,可那幼申倒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林曼芝心里决定她是更爱那梁幼申的。
但也没有必要灰心,林曼芝在心里盘算着,自己和沈善渊也不过是认识了一年有余,不过是逢场作戏,且又是偷偷摸摸的,一切都为时未晚。那名叫幼申的男子,那么俊俏的小郎君哪个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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