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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胡明乐紧赶慢赶,就剩一双眼睛还未画成。他涂涂改改,似乎怎么画也画不出眼前这人眼中的□□。绘画失了这点“□□”,空有形似,便“谬之千里”了。

  正在胡明乐叼着笔头,苦思冥想之时,却听钱真真与人大声说话:“嬷嬷,您来得正好,我正想去厨房拿盘糕点吃呢。”

  来人正是跟着毓秀的婆子,她两条细瘦的腿还未迈进院门,就被迎面走来的钱真真绊住了脚。她是不怎么喜欢这几位小姐的,总怕自家小姐被带坏,如今欲盖弥彰,恐怕又是往府里带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婆子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园子,庆幸假山正好挡住了一部分视线,没发现什么古怪,放了心,便边行礼边笑道:“则能劳烦客人去拿呢?我家小姐年纪还小些,不懂事儿,我去拿吧。”

  钱真真道:“毓秀是想来拿,我拦下了。我与毓秀,比亲姐妹还亲呢,哪能算客人呢,把我当成自家晚辈就好。”

  婆子听这话,赶忙道:“这话可折煞我了,我一个下人,再再低贱不过,怎么能胡乱与贵人攀亲呢。我现在去给几位小姐拿,不知有什么要求吗”

  钱真真听惯了外界流传的平等思想,再听这话,只觉毛骨悚然。她压下心中的不快,道:“那劳烦嬷嬷多拣几样装一盘。”

  婆子想了想,道:“不知几位小姐晚餐要吃些什么?我一块吩咐厨房。”

  “不劳烦了,我们再聊一会就回家了,家里人还等着呢。”钱真真回答。

  “现在天色已晚,外边乱的很,不如各位小姐在府里吃了饭,住一宿,明儿个再回家?”婆子三分实意,七分客套,脸上装点着几分假惺惺地关心。

  钱真真自然看出了婆子的口不对心,她轻轻摇了摇头,一扭身,又进了园子。

  婆子看她走远,呸出一口吐沫,也扭脸去了厨房。

  花园非久留之地,胡明乐思来想去,还是将未完成的画作递给毓秀,顺着假山跑回了西院。毓秀捧着画纸,呆愣愣立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晃过神。细白的画纸轻飘飘的,拿在手里,似乎还有对方灼热的温度。毓秀激灵一下,手中捧得仿佛是胡明乐的手。

  毓秀没与男人接触过,整颗心被羞怯之情浸透,她极力想平静下来,但心中的钟鼓依旧敲得震天响。钱真真他们三个见胡明乐回了西院,便撤了回来,正好碰见毓秀还捧着画纸呆立在树下。

  章凌上前一把抢过毓秀手中的画,与另外两人一同欣赏:“可惜啊,没画完。不过,这就有了借口……”

  “住嘴!”毓秀又羞又恼,眼睛里只有这幅画。她跑到章凌身旁,伸手去夺。

  画哪是那么好移交到她手上的?三个人传来传去,就是不给毓秀。直到钱真真看着时间差不多,婆子要回来,才停止了对毓秀的戏耍,递给了毓秀。

  为了避免三人再开玩笑,她压下上翘的嘴角,板着脸,也不看,就将画随便一折,揣进了怀里。

  此时,太阳已被地平线吞了一口。天色灰蒙蒙照了一层雾。

  宋荷雨与章凌、钱真真等不及婆子端来糕点,便回了毓秀住处,拿好随身带的东西要走。毓秀见挽留不成,只得送钱真真三人出了内院。

  秦月躲了一下午的懒,将时间全用在了睡觉。平时毓秀学针线的课表安排得满满当当,中午吃完饭便又坐着绣花,压根没有睡觉的时间。主子忙着,下人自然不能懒着,秦月平常只能哈欠连天地立在一旁,忍受着针线师傅的眼刀雨。

  毓秀回来时,秦月刚起不久,正盯着那盒巧克力发呆。

  “你直接拿吧,别把口水弄桌布上。”毓秀见秦月一副馋猫的样子,不由打趣。她想到巧克力的滋味,忍不住拿起一颗打量。烛光打在浅金色的包装纸上,闪烁着幽淡的微光。朱古力越发神秘,就连它那泥浆一样的颜色,也能敷衍出一段不平凡的来历,太上老君的仙丹不就是这样的么?也许是哪位出名的人物,特意从老君的炼丹炉里顺出来的,说不定有神奇的功效!

  毓秀捻着颗圆滚滚的朱古力,胡乱猜测着来历。一盒朱古力只剩盒底五个,怎么也解不了馋。秦月吃了一颗,便不再动,只眼巴巴瞅着毓秀,用圆滚滚的眼睛盯着毓秀,她还太小,不会隐藏内心的渴望。

  毓秀叹了口气,把手上的给她后,点着盒子里每一颗朱古力,来回数了两遍,才盖上盖子,起身放入柜子里带锁的小箱子。她仔细收了钥匙,对秦月说:“就这么几颗,还是省着吃吧。”她并不打算再让任何人吃了,这是她的习惯,将外界的新鲜东西锁进柜子里,时不时拿出来幻想一番外面的生活,作为人生唯一的慰藉。

  秦月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不再吵着要吃,起身要给毓秀打热水,准备洗漱睡觉。屋内虽然有烛光,可照明度实在不如人意,四处是家具落下的黑黢黢的影子,无论做什么都力不从心。

  秦月一出门,毓秀才做贼似的,掏出白天的画,细细欣赏。夜里太黑,毓秀刚把画凑近烛光,想起迸溅的灯花容易毁画,又急忙向后撤,几番折腾后,终于挑选了个满意的位置。画上一位娴静女子端坐在桃花树下,与毓秀八份相似。若画上眼睛,恐怕就像照镜子了。

  毓秀轻抚画纸,感受对方细腻的笔触,她想起对方看自己时,澄净的眼睛,心想:这人是个有才气的正人君子。她这么想着,嘴唇不禁朝上扬起,哼起了轻快的小调,小心翼翼地把画平摊到褥子底下,生怕压到任何一个角。

  一夜无梦,直到第二天清早起来,毓秀的嘴角、眼睛都是弯的。

  “小姐,你今天一直在笑呢。”秦月收拾这毓秀一头如绸缎班的头发笑道。

  “今天天气好啊。”毓秀听这话,忍不住又弯了弯眼睛,成了两个稚嫩的小月牙。她胡乱搪塞了个理由,将一切的不同寻常推给天气。

  秦月虽纳闷,平常天气好的时候,自家小姐不见得开心,今天的天气又有什么与众不同?她思索一阵,恍然大悟,肯定是因为小姐昨天与三位小姐相处得愉快。她对这个结论深信不疑,自觉是个洞察主子心事的周到丫鬟,面上带了三分得意。不过她也不说破,虽然以前县里各个8府里的小姐经常来,但小姐依旧不高兴,这次肯定是三位小姐带得礼物合心意,还会哄着自家小姐了。

  针线嬷嬷依旧按时按点到达毓秀的院子,毓秀脸上喜色尽褪。这一天天的煎熬,似乎永远望不到头。她今年已经十六,婚事迟迟未定,究其原因,还是魏老爷子在婚事上忒难伺候,既想找个门当户对的,又想找个像自家一样,因循守旧,拒绝一切新鲜事物的。大多数人家卡在了第二项,毕竟不识时务,这么多年依旧完全拒绝洋东西,丝毫不动摇的,只有魏府这朵奇葩了。

  一番挑三拣四之后,毓秀的婚姻彻底成了悬案。毓秀的嫁衣早已绣好,魏老爷就因为没有合适的人家,一直拖着毓秀,还找借口说毓秀的嫁衣绣得不堪入目,丢人现眼,必须从头来过,直到他满意才能嫁人。

  毓秀也是满心委屈,不敢在魏老爷面前表现,只能眼圈红红地应下来,去找母亲求情。魏夫人又有什么法呢,她唯魏老爷马首是瞻,魏老爷那样说了就一定是毓秀的针线活不好,她还特意找了南方的绣娘来教。毓秀实在没法,开始整日练习绣花。若是有天魏府落败,毓秀也可以指着针线生活了。

  针线嬷嬷像往常一样,给了毓秀花样,便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赶手上的活计。她教给毓秀的知识一些表面的知识,看家的本领是半点没漏,这是要传给自家女儿的。实在没什么可教之后,针线嬷嬷就天天拿着样子让毓秀练习,消磨课时。她也不耽误,哪绣不是绣呢?她把接的活带魏府里,两不耽误,还节省了针线。

  两人同在一屋熬着时间,不知怎的,毓秀今天始终静不下心,不是渴了就是饿了。针线嬷嬷也绣不安生,她无奈道:“小姐,今天有事吗?”

  毓秀低着头,望着缠成一团的丝线,说:“不知怎的,今天眼睛特别酸。”说着,就伸手揉了揉眼睛。

  针线嬷嬷怎么看不出来,毓秀这哪是眼疼,明明是心里长满了三丈高的野草,想着出去玩呢。不过,针线嬷嬷能教的都教了,毓秀聪明,掌握得快,除了练手,上课也没什么意义。她放下手中的针,说:“既然如此,小姐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

  毓秀忍下心中的喜意,帮针线嬷嬷收拾东西,送她出门。秦月见结束得这么早,心中纳闷,问毓秀:“怎么嬷嬷这么好说话了?”

  “她还接着别的活呢,哪有功夫管我?”毓秀冷哼一声,她看得清楚,针线什么的都用得自家的,临走还装了一把进去:“她爱占小便宜,怕我告诉母亲。”毓秀仔细一琢磨,不由得喜笑颜开:捏住了把柄,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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