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直到上课十分钟左右，迟安南才从外面慢慢悠悠地走进教室。
余笙瞥了他一眼，他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但是余笙知道，他此刻的内心是不平静的。
迟安南坐回了座位，一旁的宋文迅速凑了过来，轻声问：“又去哪了？”
迟安南没理他，拿出课本。
宋文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突然注意到什么，用鼻子仔细嗅了嗅，“又去抽烟了吧？”
“你闲不闲啊？”迟安南瞪了他一眼说。
宋文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又结舌道：“你不用怕！你应该没什么事儿……”
“你没完了！”大吼一声，动静不小，周围的同学及讲台上的地理老师都看了过来。
“那两位同学！注意一下课堂纪律！”地理老师朝着他们来瞪了一眼。
宋文笑呵呵地朝着地理老师又点头，又是摆手，然后沉沉地低下了头。
“来！同学们我们继续讲关于热带季风气候和温带季风气候的区别……”
宋文拧着个眉头，小声地抱怨道：“切！谁愿意管是的！”
迟安南盯着课本一动也没有动。
就在上了一半课的时候，突然有人敲门，然后探出半个身体，低沉的嗓音：“不好意思！老师，我是迟安南的家长……”
迟安南突然一愣迅速抬起头，我去！他来干什么！
“迟安南！”地理老师叫他。
迟安南冷着个脸，身体僵硬地走了出去。
这次他没有注意到前排的余笙。
余笙将头深深埋在两条胳膊里，身子不住地有些颤抖。
“啪”的关门声，迟安南随着他父亲走了出去。
“来！我们继续讲……”地理老师突然停了下来，“余笙？你怎么了？”
余笙慢慢抬起头，泪眼朦胧，紧抿着嘴唇，声音轻微，“没……怎么！”
地理老师从讲台上走了下来，皱着眉头，关切地问：“是身体哪不舒服吗？”
余笙勉强笑了笑，说：“我没什么事儿！老师！您继续讲课吧！”说着坐直了身体，拿起笔，做好了听课的架势。
“那你要再难受！就去医务室，不能挺着啊！”地理老师嘱咐道。
余笙点了点头，重新看向了黑板。
“来！我们继续讲温度带的分布，首先……”讲台上的老师滔滔不绝，讲台下的余笙只能看到地理老师不停动着的嘴，内心却不停地翻涌。
几年了？那件事儿都快七年了吧？余笙兀自心里感觉到有些发闷。
“你来干什么？”迟安南语气不善地问。
迟林寰宇没有说话，抬了抬下巴，“跟我出去说！”说着自己先下了楼梯。
迟安南满脸厌烦的表情，慢吞吞地跟了过去。
两个人来到了学校的人工河旁，迟林寰宇顺势坐在了河边的石凳上，然后瞅了瞅迟安南，“坐这儿！”
迟安南愣了一会儿，坐在石凳的最边上。
迟林寰宇笑了笑，然后看着前面的人工河，淡淡地说：“咱爷俩好好聊聊吧！”
“没什么好聊的！”迟安南忿忿地说完，就要走。迟林寰宇一把抓住迟安南的手臂，“你给我坐下！”
“你撒开！”迟安南两眼紧紧瞪着他。
“迟安南！你他妈真混账！”迟林寰宇怒目瞪着他，然后指了指自己，“我他妈再怎么说都是你老子！你就跟你老子这个语气说话！”
迟安南确实被吓住了。对！再怎么说你都是我老子！这是不能否认的！他慢慢地坐了下去。
迟林寰宇看见他坐了下去，也就松开了手，轻轻吸了一口气，从兜里又掏出一盒新的烟，他慢条斯理地撕开包装，然后嘴里叼一支，又转眼看了看迟安南，然后将烟盒举到他面前，“给！自己拿一支！”
迟安南一愣，瞅了瞅他。
迟林寰宇哼的一声，“别装了！我知道你抽烟！我屋里的那几条利群被谁拿走的，我知道！”说着对他深有意味地一笑。
迟安南，挑了挑眉，伸手拿了一支出来，然后从兜里掏出火机，刚要抬手取点。
“喂！我说你这畜生！一点儿礼貌都不懂？”然后伸手夹住嘴里的烟，“先给你老子的点着！”
迟安南一脸的不满，虽然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但还是探过了身子，给他父亲的先点着，然后才点自己的。
父子来抽上烟之后，都没说话，自顾自地享受着香烟带给他们的乐趣。
半晌，迟林寰宇侧过头安静地看着他，不禁地眼神里多了一丝慈爱，他说：“小南啊！之前的事儿事爸对不起你！我不应该打你的！”
迟安南将嘴里的烟拿出来，抬起眼，别有意味地盯着他，“你就是来跟我道歉的？”
迟林寰宇紧接着连吸了几口烟，然后喷出一大团的烟雾，眉头紧紧地拧成一字，语气沉闷：“你恨爸吗？”
“你想听实话还是假话？”
迟林寰宇紧盯着他，眼神里带着几分迫切。
“好吧！恨！”说最后一个字时，很用力，似乎是咬着牙，从牙缝里迸出来的。
迟林寰宇虽然想到了他说什么，但是心里还是忍不住地咯噔一声，低下了头，闷头又吸了一口烟，然后声音有些沙哑，“等你再大一些，有些事你就明白了！”说完轻眯着眼睛，看向远处平静的水面。
“我现在就明白……”轻飘飘地说出口。
迟林寰宇侧过头，目光尖锐，“小南！我知道在有些事情你可能厌恶我！但是你要明白！你是我儿子！我不会害你的！”
迟安南轻笑着，“哦？是吗？那谢谢您啦！”语气里嘲弄的意味很明显。
迟林寰宇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地攥住，似乎要掐碎，他捂住胸口，大口喘了一口气，目光锋利，“你不要总是自作聪明！大人的事情，远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是啊！在您眼里我就是小孩子！什么都不懂！”语气有挑逗的意味。
迟林寰宇将嘴里燃尽的烟头，扔到了地上，狠狠地抿了一脚，然后站起身，“学生家长那头儿我已经打点好了！学校这头，有你任叔！”然后盯着他的眼睛，轻淡地说：“以后跟同学处好关系！别总想着阴别人！”语气里很不屑。
迟安南终于抬起了头，手里的烟不自觉地脱了手，掉在了地上，他知道了！但是还是很不甘被他这么说，脖子挺得老直，眼神里一股偏执，“我只是在保护我自己！”
迟林寰宇听完这句话，心里不免有些发酸，他只是在保护他自己，他真的只是个孩子啊！他呆愣在原地，半天没有说话。
迟安南觉得莫名其妙，起身便要走。
“小南！”迟林寰宇叫住，“你抽个空，去看看你那位在医院的同学！”
迟安南愣了一会儿，扭过头，眸子里透着一股倔强，“凭什么要看他？你不是都给过钱了吗？”
迟林寰宇的脸严肃了起来，“你不能只为你自己考虑啊！你考虑过你任叔夹在中间有多难熬吗？”
迟安南思索了片刻，然后歪了弯嘴角，冷冰冰地说：“和我有什么关系？”说完就转了过去。
迟林寰宇加重了声音：“你跟我耍脾气就算了！任老师那头你自己掂量着办吧！”
迟安南没有回头，继续朝着前面走。
迟林寰宇愁眉苦脸地盯着迟安南消瘦的背影，在树荫下越显得孤单，然后慢慢的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转过身，看向波澜不惊的河面，心里却乱成一团，思忖了良久，才犹豫着拿出电话，慢吞吞地拨了过去。
只响了一声，对方接通，迟林寰宇先开口：
“喂，燕儿……”声音微颤。
“喂，迟哥！”
“……”迟林寰宇停了一会，然后低声说：“咱们的婚礼……”
“行！”孙燕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他要说什么，没等说完就答应下来。
“……”又是一阵沉寂。
孙燕开口：“迟哥！你不要有什么心里负担！我无所谓的！十几年都等了下来，我不怕在等几年！”
迟林寰宇心一阵绞痛，他提高了嗓音，坚定地说：“你放心！最晚就是明年！明天这小子爱怎么着就怎么着！我明年一定娶你！”
“嗯！迟哥，其实我无所谓的！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不在乎名分不名分的！”
迟林寰宇心痛越发剧烈，“燕儿！明年！一定会的！你相信我！”言语恳切。
对方停了一会儿，“嗯，我相信你！迟哥！”刘燕眼眶里已经漾满了泪水。
“那好，你等我，我现在就回去！”
“嗯！好的，迟哥！”
“……”
挂断了电话，孙燕半天没有动，她轻轻地阖上了双眼，眼泪顺势倾泻了下来。她还是有些难过，还是有些憋屈，终于泪腺塌陷，洪水般的泪潮翻涌。他紧贴在墙角，慢慢地滑了下去，蜷缩在地板上，将头深深地埋藏在两条圈紧的胳膊里，她太压抑了，但是她怕哭出声音惊动李姐，所以只能用手掌紧紧捂住嘴巴，
她一直在隐忍，一直在委屈自己，这些都是为了成全他。
她等了他十七年！一个人的一生有多少十七年？她花费了她几乎整个的年轻岁月，就只为他一句简单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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