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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歌尽桃花扇底风


  待他们行远后,我们两将珩叔拉到一树底下,珩叔面色如常地问我:“主上可是要属下帮些什么?”

  我眨眼一笑道:“我看珩叔这琴极重,想让子夜帮你背背,不然一会你可没力气弹琴了。”

  珩叔疼惜的抚着琴身,抬眸平静道:“你们的心思我明白,今日之事我一力承担,绝不会拖累他人。”说罢抱琴欲走,子夜沉声叫住他:“珩叔。”珩叔脚步未停,子夜又加重音量喊了声:“夫子。”珩叔停了片刻后沙着嗓子道:“日后莫要再这般叫了,我已不配为人师。”

  子夜按耐着情绪道:“一日为师终生为师,夫子永远是夫子。”说着话时眼眶已红。

  珩叔仰头望了眼墨夜,淡漠道:“那就随你吧。”

  我急忙道:“珩叔,楼姑娘之事……”

  “不许再提!”珩叔将怒意压在喉咙底像极了低吼的野兽,眸中是隐忍而蓬勃的愤怒,“若你们还当我是你们夫子,就一个字都不要提,永远不要提。”

  我们从未见过夫子如此戟指怒目的模样,惶恐的同时很是心疼。

  据江煦说珩叔与楼姑娘的缘分得追溯到七年前的那个微寒二月天。当年,珩叔孤身出城身无长物,饥寒交迫,饿的两眼昏花,倒在路边,就是这样被四处漂泊的楼心月捡了回去。那一日便是故事的开端。

  那时未暮阁还是个连正经房子都租不起的小班子,没有固定居所,哪里有活就往哪走。楼心月是班子里最有天赋又肯努力的舞姬,是班主馥姨重点培养的台柱子。楼心月将珩叔捡回去后遭到馥姨的坚决反对,理由很简单,自己人都养不过来哪里还能养个外人。所谓损有余而补不足,发善心的前提是得有的多,残酷的现实摆在眼前,小点的丫头连双新舞鞋都买不起,长个子的粗使男娃子连米饭都不够吃个饱,还提什么善心。

  楼心月再三恳求,馥姨也只答应留他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啥也别多拿拍拍屁股走人就好。可天意就是如此凑巧,那天夜里,班里的老木琴坏了,怎么捣腾也不行。珩叔本着吃了人家四个馒头一碗热水的恩情,将它修了一修权当饭钱。馥姨一看这长相不错脾气怪的小伙子深藏不露有两手,就把班里用的不顺气的二胡琵琶都拿了出来。珩叔将东西翻了一翻向馥姨再要了两个馒头作为修理费。馥姨叫人拿了三个来,务必修的尽心些。珩叔便刁着馒头,开始摆弄敲打,乐器总有异曲同工之处,琢磨起来但也挺上手。

  馥姨一看这小伙子可不就是块包了层石皮的宝玉呀。现下虽然穷,但人穷气不穷,看这模样也不是泥巴里头滚大的,定是曾过过好日子如今落难了。说不定还有些本事,挣扎了一番,最后还是给留了下来。在之后的一两年内,馥姨都十分庆幸当晚的决定,据说那时做的最恐怖的噩梦便是将这小子赶走了。梦里直嚎着,别让这小子跑了,吓的半夜起来偷东西吃的小丫头直喊再不敢了。

  练舞之人讲究身段,进了这行以后就再没吃过一顿饱饭。饿的半夜睡不着只能去厨房里偷点东西填填胃,还得冒着被人发现吊打一顿的风险,所以精神绷成一根弦。被馥姨那鬼厉的一声吼弦“嘣”一声断了险些要了半条命。自那以后班里便有馥姨睁眼睡觉的传闻,再也没人敢半夜偷东西吃。

  身为班里的大姐,楼心月是众人的榜样,吃饭从来三分饱,饿极了也只能灌点水,久而久之便落了胃病,经常半夜里被折磨的死去活来。珩叔素来睡的浅,跟他睡一屋的粗使跑腿呼噜震天,实在扰的他睡不着觉。就半夜起床到院里跑跑步让自己累的困些,这就遇到出来找水喝的楼心月,一看她疼的面唇皆白便问了问,楼心月如实说了。珩叔二话没说将自己珍藏的一个馒头拿了出来泡着热水就着药丸给她吃。男才女貌,月下花前,许多个陪伴病痛的夜晚,有些东西便悄然滋长了,大约就是那么句话,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热恋之时手牵着手去跳悬崖也是欢喜的,不为啥,就因身边是你,你在我便欢喜。

  不过珩叔与楼心月是精神世界十分健康阳光的正常人,他们手拉着手去赚钱。珩叔在音律方面的造诣据说是得了我爹的真传,其他不说,一手琴就弹的不错。又正是爱人在侧,溶情蜜意之时,所创的词曲新颖而温暖。楼心月舞好人美,这小班子的名声也就慢慢传开了。

  小班子的原名叫喜来班,珩叔说能请的起班子的都不愁吃穿要些格调的人,咱们这名字太接地气像个街头卖艺的,恐怕达不到别人请班子长面子的需求。馥姨一听有理,便给改了现如今这名字,“天色将暮未暮时最美,酒到半醉半醒时尤酣”是珩叔对这个名字的解释。

  改头换面的未暮阁越混越好,生意越做越红火。珩叔的琴配楼心月的舞一时间就被传成佳话,有没有来者不敢断言,前无古人这话倒是得到了不少观众的肯定。若真要寻出个古人来,那便是西汉时的李夫人与她哥哥李延年。

  这个传闻也曾传进重锦城里,但那时珩叔给自己取了艺名叫歌尽桃花。打死我也想不到,这是左手史记右手诗经的敬珩公子的另一个名字。可见爱情的力量是多么鬼斧神工,这已经不是改头换面能形容的了,简直是剥皮拆骨回炉重造。以至于我想了许久也想不出珩叔温声细语的对一个姑娘说:“从此我的名字便叫歌尽桃花,它会永远伴随你的名字。”光是想想我都落了一地鸡皮疙瘩。

  话说混的很好的未暮阁也有钱了,身为功臣之一的珩叔自然也有了去长安的盘缠,算算时间爬着去也能赶上第二年的春闱。两小儿女正爱的醉生梦死对突如其来的分别既无奈又伤感,将所有一切看在眼里的馥姨在一个蝉鸣声声的夏日午后将一班子人都叫来,围了一大桌嗑瓜子,开会的议题为,要不要找个正经地方定下来。都说落叶归根这飘来飘去的也不是个事,众人都很激动,敲锣打鼓拉二胡的全员赞成。馥姨大手一拍决定了,得嘞,就去长安赚那些大官老爷们的钱。

  于是一大帮子人扶老携幼拖拖拉拉的来了长安城,长安果真是高档消费所的摇篮,未暮阁也就这样慢慢扎根了下来。顺带提一句,风细蕊便是在迁移的途中捡回来的,馥姨看这丫头长的水灵,骨架不错是块料子,便将她从乞丐堆里拎了出来,捎上了车。可见做生意的眼光真的贼厉害,又一个红透长安城的风华佳人。

  楼心月身为阁里的长姐,事无巨细面面俱到在风戏蕊这些后辈心中是如同母亲一样存在,地位非常人所能及?因此风戏蕊对珩叔的敌意我约摸可以理解,若是有人伤了陵叔,我也会毫无犹豫的跟那个人拼命。

  未暮阁的生意有多顺当,那珩叔的仕途便有多波折。珩叔一不是太学出身,二不曾就读知名学堂,三不是地方推举,基本没有应试资格,只有给高官们献文求推挽这一条路。这条路走的最好的便是陈荣之,因一篇茶辩被陛下赐官一事令天下学子纷纷神往而效仿。据说最疯狂的时候,秦老太傅府上的厨房都不需要加柴火,光烧纸就能做出一顿饭来。但陈荣之后来因所作文章皆不及那篇茶辩失了宠,他的事迹这才慢慢消停了下来。

  再将此事掀起一层浪的是珩叔,珩叔在旁人提及此文时言辞凿凿得说茶辩为他所写,陈荣之窃取他的书作。珩叔这么个不懂实务为何物的人,从此在三教九流出身的标签上又多了诬陷朝廷命官的罪名,其处境可想而知。

  但真金总会发亮,国子监祭酒许名轻大人便是这慧眼识珠之人。在看过珩叔的几篇诗赋书法后惜才得紧也不管什么流言蜚语,在圣上面前以“文才秀美”为由大力举荐,好不容易争来了科举资格。而珩叔也不负期望一举高中,被圣上钦点了头名,虽风光一时,但不过两三个月便归于平静。

  官场并非珩叔想的那么简单,他要施展的抱负也未能如愿。反观楼心月的慕客却越来越多。珩叔要让楼心月离开未暮阁住进皇帝新赐给他的府邸,楼心月却是痴迷跳舞,又对馥姨的养育之恩投桃报李,未暮阁刚刚起步,根基不稳她不能独自离开。两人渐渐有了矛盾,矛盾爆发在一个好色之徒趁酒对楼心月意图不轨,珩叔将那人狠狠揍了一顿,同时自己也挂了彩。被揍那人竟然还是曾相大人的表亲侄子,狗仗人势仗的也是国相大人的势,那也足够毫无背景依靠的珩叔抵挡吃力,透不过气来。

  彼时还十分纯情青涩不知愁的杨小侯爷对楼心月毫不忌惮不留余力的追求更是令珩叔烦恼不已。恩情两难全,楼心月最终选择站在了珩叔这边,赴东宫的那场宴是她最后的一支舞。

  可是就在之后不久的一天她却爬到了小侯爷的怀里,她半敞着衣襟有些慌乱的,对着似从天而降不可置信又怒发冲冠的珩叔说:“我终究是个女子,有无法满足的虚荣心,而小侯爷能满足我的所有,他已答应将未暮阁的地盘买下来送给馥姨,也答应为我新建个湖中阁供我跳舞,子询,女子的青春短的厉害,我不能再陪你等了。”

  可后来不知为何小侯爷食言了,没有娶她进门,也没有为她建湖中阁,楼心月羞愤之下便离了长安不知去向。小侯爷痛失爱人后追悔莫及,但悔之已晚,只好日日泡在未暮阁里等她归来。

  这便是纠缠珩叔多年的心结,楼心月是他心头的一颗朱砂痣,碰一碰便会流血。而将这颗痣彻底刺破的便是风戏蕊。

  在未暮阁那日,风戏蕊将珩叔领到院子里,满院的昙花在霎时间争相开放,披着月光素雅芬芳。风戏蕊指着那昙花对着珩叔情凄意切道:“你可知这昙花是为谁而种?你哪里知道这些无情草木花了她多少心思,她说你们成亲的日子最好定在初夏暮春之时,她要在这昙花竟开的小院里与你定下白头之约。天地为证,花神为媒,昙花一开而过将誓约及时合住,那便可以永垂不朽地老天荒了。你说,是得有多傻,才会相信这样的胡言乱语。”昙花一现只为普陀,兴许这便是种花之人要说的话。

  陵叔望着那满院盛开的昙花,眼眶湿润,红着眼良久闷出一句话:“可她终归还是清醒过来了。”

  不知从哪窜出来的小侯爷一拳把珩叔打趴在地:“老子忍你很久,不清醒的人是你,你眼里除了你那点可怜的自尊和抱负还有什么?”

  珩叔反手一拳实实在在的还回小侯爷脸上:“你又好到哪里去?她选择你的时候你又为什么不珍惜?”两人顿时扭在一团,据说这是他们第二次动拳头,上一次是在六年前的某个冬天的夜里,结局为各自向皇帝陛下告假七天。

  小侯爷嘶吼道:“你以为老子不想珍惜?她跟你说那番话的时候,你知道老子心里他妈的多高兴吗?就算是场戏,老子也他妈的高兴,为了能娶她进门我爹抽我的那顿鞭子我疼晕过去也没吭一声,可是……她心里只有你,老子做什么她都看不见,你为什么不多问一句,你为什么不肯求她一回,你他妈的那点面子,有他妈的多重要!”

  彼时躲在草丛里的江煦差点惊掉了下巴,册子明明写着新晋关内侯杨恕,风流倜傥、文武皆通,金鞍玉马、扇不离手,是典型的名门子弟,如今看来这册子的可信程度猛然下降至不可信。

  江煦倒是不担心珩叔的生命安全,如果小侯爷有意取他性命,那就不是滚泥巴了,要知道小侯爷那把天蚕丝织就的六极玄机扇可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利器。

  陵叔回吼道:“她既下定决心选了你,我他妈的还能做什么?”江煦脚下一滑险些滚出了草丛去。

  “你就不问她为什么做这个决定?你对她的信任就他妈的这么不堪一击!”

  珩叔一怔,便被看不下眼的风戏蕊一把抓住了后领子把他丢在一边,随后将满头大汗的小侯爷扶了起来,对着半仰在地的珩叔言如寒冰道:“你实在太不了解她,可是她了解你。了解你这目不容沙好洁成癖的性子,了解你这心高气傲不顾一切的鬼样子,所以她才忍了,所有委屈肮脏都自己忍了……”

  珩叔目光呆滞着,像是隐约知道了些什么:“你说什么……肮脏?”

  风戏蕊的目光如毒蛇一般,鬼魅而冰冷:“你在长安这么多年难道没听过关于东宫的传言?他看中的人能有干净的吗?”

  珩叔呼吸起伏着像是胸口处压了一座山,压的他透不过气。

  风戏蕊继续如游魂一般望着黑的如墨一般的夜道:“他看中的人能逃的掉吗?”

  杨小侯爷紧紧的捏住风戏蕊的肩膀,疯一般瞪着眼睛道:“你说什么?那个人是谁?你为何一直不告诉我?心月现在到底在哪?”

  风戏蕊像是丝毫感觉不到疼痛,目光幽暗道:“告诉你又如何?去送死吗?去陪姐姐吗?”

  “你说什么?她……死了?怎么可能?”杨小侯爷目色惊恐而呆滞的跌坐在石凳上,攥着拳头手足无措的喘着气,最后生生用手劈了一旁的石桌。

  珩叔忽然间仰天一笑,混着泪喷了一口热血,晕过去了?江煦惊吓不已,连忙从草丛灌木里跳了出来,喊了几声不见应后背起珩叔便跑。

  在就近的医馆里,喂下随身带着的夏子夜给他的有备无患的药丸,在经老大夫的一通针灸,才幽幽醒来,醒来后又哭又笑,把江煦吓的不轻。

  楼心月与小侯爷那一段是说好的一场戏,小侯爷配合的很好,直到她离开长安后还将戏演出了个下文。楼心月太了解珩叔知道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出的自卑,排的合情合理。她知道太子不会轻易放过她,被以隐秘手段抓进东宫充当舞姬和宫女的人不在少数。即使珩叔当时只会心疼她不会在意她失身一事,但这个疙瘩会永远留在他们心里抹不掉洗不去,而且以珩叔的性子他绝对会不顾一切的去找太子拼命,以卵击石结局怎么都不会好。

  她只能瞒着,她早已决定好不拖累任何人独自逃亡,而瞒过珩叔的方法唯有让他断情。也许也曾存过一丝幻想,等多年以后,时过境迁以后,她和珩叔也许还能破镜重圆。她计划去重锦城,在珩叔口中,重锦城是一个美好的似乎不存在的地方,她想去看看,看看她心上人的故乡。

  可是她低估了东宫,她才刚出城门不久便被追上,她不得不走最后一条路,用早就准备好的匕首,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在某些方面她与珩叔很相似,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是风戏蕊为她下的葬瞒着所有人,在长安城外的一颗桃花树底下,树枝上挂着跳舞用的绸带,风戏蕊说那便是最好的墓志铭,她本就是为歌舞而生的人。  

  事实证明,楼姑娘果真太了解珩叔,即使过了这么年珩叔的选择也依旧不变。他抱着必死之心要在宴会上刺杀太子,这的确是一个以卵击石的下下策,愤怒和悔恨已让他无法周详计划。

  珩叔视死如归的转身而去时,江大哥从前方树丛走出,他面色沉寂的正视着珩叔道:“我爹让我跟你转达一段话:他说敬叔当年也曾鲜衣怒马游历江湖,你看看如今这些个皇帝王爷对他那么一幅画也宝贝成那样,也该知道他当年有多风光。可后来他仍是回了重锦城,至于为何如今你也该知道些,倦鸟归巢大概就是这个意思。敬叔当年也舞的一手好剑,画的一手好画,可后来被人生生折了右臂,且还是他自以为交心的朋友,文人之间的较劲有时候也真令人胆寒。敬叔不想你出城,是因为你太像当年的他,一腔热血不管不顾,他不愿你步他的后尘,吃他受过的苦。敬叔这些年身体一直不大好,我们来的前几天已咳过两次血,敬叔真的老了,眉毛都白了,再经不起丧子之痛。你早些年血气方刚不听劝我能理解,现如今你也为人父母了,小珩呀,哪怕就这一次,你也替你爹想想吧。”江大哥平时直的跟条棍子似的,学起他爹的语气来倒也有个七分像。

  趁珩叔晃神时,子夜已将他怀里的琴抽出,将琴底下方轻轻一敲,琴的侧板跳开,从里头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来。子夜将匕首投入太液池中,又将左边的几个调弦的旋钮依次转动,“嗖嗖”几声利箭入水,看来是作足了准备。江大哥走近,拍了拍珩叔的肩膀道:“要喝酒的话,我随时奉陪。要帮忙的话,我随时能到。”

  只听身后传来一声轻唤:“夫君。”我们纷纷回头,只见一绾髻的年轻少妇抱着个虎头虎脑的孩子走了过来。那少妇生的肌骨莹润,似桂如兰。子夜默默施了一礼,我猜测这便是那素未谋面的许淑婶婶和不足两岁的念君小弟。许婶婶朝我们微微颔首,径自走向珩叔,念君小弟挣扎着从婶婶怀里下来,步履蹒跚的朝珩叔走去,拉着珩叔的袍子,睁着黑白分明的一双大眼奶声奶气的喊:“爹……爹爹。”珩叔顿时湿了眼眶,许婶婶柔声道:“这夜里风凉,夫君可是又忘了带斗篷出门?”

  珩叔只是如杆子一般握拳站着,并未搭话。念君小弟见父亲异样,心里有些畏惧,含了两汪泪,瘪嘴望向他娘亲。许婶婶也不凑近,对着念君小弟温声道:“爹爹今日累了,念君,跟娘亲玩好不好?”

  念君小弟看看父亲,又看看娘亲仍站在那里扯着珩叔的袍角含泪不动。

  许婶婶走近两步对珩叔道:“妾身略感不适已同太后娘娘告罪请辞,”婶婶望着珩叔眸含烟雾的微笑道:“夫君,我们回家吧。”

  时间似凝固般静了许久,仿佛全天下都在等珩叔做个选择,是抵死一命全了旧恩还是回头一步担了责任。珩叔闭眼落了两行泪终是蹲下身,抱住念君小弟,将头埋在念君小弟的肩膀上,不住的颤抖。念君极为艰难的拿小胖手抚了抚珩叔的肩膀,侧脸望着他娘亲道:“哭哭……”说着自己也滚了两颗泪来,却不曾哭出声。

  许婶婶攥了许久的拳缓缓松开,恍惚间松了口气已凝泪于睫,她半跪在珩叔身侧,轻轻拍着他的背对念君小弟道:“乖,不哭了。”也不知哄得是两个中的哪个?

  珩叔抱着念君上小船时,许婶婶对着我们微笑致谢,随后也上了小船。

  我们终于如释重负,水风一吹才发觉面上一片冰凉。之所以要选在这个最为危险的地方拆穿珩叔,都是江煦的主意。只有当一个人所有情绪都达到极点时,那时的劝说成功才算真的成功,在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放手,那珩叔以后就不会再选这条路。许婶婶的母亲是太后娘娘的侄女因此有了入宴资格,她应江煦安排,在这蓬莱岛上已等了许久。

  江煦说这便是杨小侯爷与珩叔的不同了。同样对一个人恨之入骨,杨小侯爷却还能如无事人一般笑着敬他一杯酒,这才是要做大事的人。被这样的人恨上,太子殿下几乎没有好下场。后来的事态证明,江煦若是哪天在重锦城里混不下去了,完全可以在路边摆个摊,做个算命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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