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往事无言耿相忆 > 13.婚堂?

13.婚堂?


  江湖中人豪迈爽快,杯来盏往间场面十分热闹。唯不见庄主谢南曦,我叼着夏大爷施舍的一只凤爪四下望了望。双目一过间,便瞄到了万绿丛中一点红。在场的姑娘本就寥寥,刘翩翩又生的不错,还穿了身水粉春衫,衬的似比花娇,惹了许多目光,但她傲然处之只作不见。见此不由庆幸,亏得罗隐姐姐穿了男装,如若不然,此行必定颇多坎坷,再想如此缩在角落怕是不能。

  吾之挚友江煦,坐在其侧,虽不增其光,也不减其色,和气融融的与前来敬酒之人玩笑吃喝,混的风生水起。刘大小姐偶尝冷落滋味,心有不快,时而清咳一声,时而赏他一目,江煦目不斜视,只在刘翩翩每生动静时,为她斟上一杯以全风度。

  我将一切尽收眼底,竟发觉刘翩翩吃瘪的样子很是可爱。

  我正啃凤爪啃的用心,一位侍女姐姐客客气气的从我面前借了个道,手拿红绸往一旁的树上挂。我看她挂的吃力便帮她一把,她含羞称谢,两颊飞红。我恍惚间想起自己身着男装,如此靠近是有些不妥,忙悬崖勒马,站远了些,若让姑娘家错挂情丝,可真是罪过。

  等姑娘走远后,我再抬头远望时,只见诸树树杈间皆挂上红绸红灯,正中主位处摆上香案供上手臂粗的红烛一对,龙缠凤绕、燃燃生烟。烛前摆着四个高脚盘子,盛着各式干果,似是桂圆、莲子、花生、红枣,真一派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在座之人大多如我一般如坠幻境,面面相觑,不知唱的哪一出?

  我与子夜对望一眼,子夜镇定自若的模样令我消虑不少,一看罗隐握剑在手,顿时心轻脑明,挺胸抬头啃凤爪。

  方才主持开场的长者又站在案前满脸和善地对着诸位道:“今日是一年一度的群英会,贸然摆上这些,怕是已让诸位侠士生疑,老朽在此替庄主给诸位赔个不是。”说着拱手抱拳转了一圈。

  有客笑道:“陆总管无须多礼,洛霞山庄乃天下第一兵家,门规森严,自然是事有所需,不会胡乱摆设。”

  又有客云:“俺看这红红火火,倒也热闹,可是今年万灯会要弄啥新花样儿?”

  陆姓总管又谢一礼道:“灯会如旧,这摆设嘛,实是因为我家庄主今夜大婚。”

  此言一出,满座无声,枯静片刻后闹囔非常,就如儿时点的爆竹,点引后,静等片刻,轰然炸开。谢南曦在江湖上芳名远播已有多年,每年赴约群英会的人物中,半数以上别无所求,只为一睹芳容。曾有个不太知名的情报小派作过调查问卷,排了武林十美,据说谢南曦盘踞榜首多年,至今无人撼动,一时被称天人,踏入万千男子清梦中。可这位天人竟要嫁人,且是毫无防备突然袭击,许多爱慕人士接受无能,险些一口热血喷在婚堂。

  我在众人鬼哭狼嚎,唉声叹气中得出了个结论,谢南曦若是要成亲,那新郎只能是关在小院的蓝玉公子,叫啥?阿暮?还是公西啥来着?不过那位不是心有所属宁死不屈吗?怎两日一过就谈婚论嫁,喜结连理了呢?这移情移的也忒令人摸不着头脑了。

  陆总管见场面混乱,唯恐出个什么乱子,连连致歉道:“事出突然,未能先而告之,真是万分抱歉。”

  却听一人朗笑道:“江湖儿女不拘小节,若两厢情愿,欲携手一生缔结良姻乃为美谈,吾等有缘见证,实为幸事。”闻声可辨出声者乃江煦,听此话便知这个朋友没白交,何其通透。坐他身侧的刘翩翩是个好看客,只听不言,但眸中隐隐有些不屑,也难怪她书念的多,对三书六礼当有所知,如此仓促不是她的作风,亦不愿苟同,闭而不言已是她的修养。 

  有一大汉应道:“谢庄主,得遇良人,俺们自当恭喜,祝庄主百年好合,早日为谢家开枝散叶。”言间抹了一把眼,又一痴人也。

  众人闻言这才接连道贺。

  席间曾有为谢南曦大打出手之人,现下正抱在一处痛哭流涕,聊以安慰。悲伤之中一丝幸灾乐祸,一丝同病相怜,她没嫁给我,亦未跟了你,咱竹篮打水谁也别笑谁,老哥呀!老弟诶!顿生心心相惜之情。世人皆道女人心海底针,那男人就好懂?同为男子的夏子夜看着相拥而泣的隔桌,一脸懵然。

  只见陆总管恭恭敬敬地请了昆仑派现年六十七岁高寿的王老掌门,坐上堂中主位。谢家如我南宫家一般人丁凋敝,也只好请武林中德高望重之人给她证婚。至于男方长辈,似乎并未得见,许是这锤子定音敲的突然,来不及去请。见此我默默下了个决心,若我成婚之时,阿爹还不愿归来,我便让陵叔端坐高堂,拜他三拜。

  王老掌门推却片刻后仍是在众人簇拥之下坐了主位,世人总爱将浪费时间称为礼仪,大大方方视为鲁莽,其实早有打算,何苦来哉?

  礼堂宾客,主婚之人都已就位,下一步就该新人入堂行礼三拜了。众人皆翘首以待,忽觉天上的花瓣掉的欢快,如雨纷纷。抬头一望,四周房顶皆站着两个人,边上摆着一筐,一人扶筐,一人执大扇,一人挥袖撒花,一人大力扇扇。果真赏心悦目之事,都得有默默付出之人。

  一身大红喜服的两位新人就在众人注目之中,漫天飞花之下同牵一条大红绸缓缓入内。

  新娘戴着红盖,身姿娉婷,在侍女搀扶之下莲步轻移,衣袂随风,似不可触。院中的隐隐泣声似又升了一调。再看新郎,果真是前几日与洛尘君窥视的蓝玉公子阿暮。不过他铁面无私,毫无喜色,实在令人怀疑他是不是在上坟的途中误入了婚堂,否则简直无法解释这是一个新郎。

  二人在堂前站定后,陆总管站在中央含着热泪激昂道:“今日,佳朋满座,以证姻缘,礼同掌判,合二姓之良姻,白首永偕……”偕字音未落,却听大门处一声巨响。一人“哎呦”一声从石阶上滚了下来,随后一绿衫姑娘,握着柄带血长剑,凛然而入。四座皆惊,罗隐握剑在前,已入备战之态,我趴着她的肩头朝前远眺,嘿!老熟人,虽换了衣裳,但面纱仍在,谢莞曦是也,我朝她后头使劲望了望,未见洛尘君之身影,略有些遗憾,待反应过来时却想不明白为何所憾?

  新郎见此欲转身而走,却被纤纤十指一准拉住,她岿然不动对所发生之事恍若不知,字字清晰道:“礼未成,继续。”新郎面色焦急,右手成拳,片刻后,颓然松开,转归原位。陆总管虽目瞪口呆,但仍将手里的折子又重新打开打算接着念。

  只见谢莞曦视若无人一路走进,边走边道:“你可知我从长安一路而来,有多辛苦?阿娘不许我找你,我偷跑出来身无分文,路途遥远……我的确怕死,但我更怕,此生此世再不能见你,阿宇,我当真很累。”话音未落,早已泪目,轻唤那声,当真揉人心肠。

  不过最要命的是,这新郎的另一个名字似乎就是公西宇,他此时轻颤的身躯便也坚定了我的记忆。我颈上所扛之物轰了一轰,想起前几天还尽心尽力的撮合她和夏子夜,而人家其实早以芳心相许,还千里迢迢抢亲来了。至于抢的还是她姐姐的亲,我们姑且不予置评,但用情之深可谓路人皆知。我将胸口拍了一拍,亏得我们家子夜没动啥心思,不然现下可就尴尬了。

  我怀着劫后余生般的心情瞅向子夜,却他眉间微皱,若有所思,目光确然是望着那被谢家下属所包围的绿衣人。心里猝然间咯噔一声,连忙在他的眼前挥手道:“使不得,使不得,这姑娘咱不能看。”夏子夜不明所以且不为所动,反将我双手制住按在身侧对着前方形势很是关注,我欲哭无泪,悔不当初。

  那厢谢南曦身侧的丫鬟横眉喝道:“还不快拦住她!”

  只见将谢莞曦围住的下属们为难道:“她手中所执之剑剑身有半月记号,却为我们山庄所出的追月宝剑做不得假,但此剑由老庄主在二小姐四岁寿诞时所赠,眼前之人若真是二小姐,属下岂敢以下犯上。”众看客似乎听见了了不得的消息,抢亲之人竟是新娘的妹妹,这一趟果真没白跑。原先的抽泣声瞬间散去,好似有什么希望正冉冉升起。

  那丫鬟亦有所顾虑,只听红盖头里传出声音来:“不敢?想来你们已忘了,这洛霞山庄如今是谁当家。”

  谢莞曦将面纱扯下,在幽幽月色下露出真颜来,若说谢南曦是雪绽寒梅,冰清玉骨;那谢莞曦便是三月桃花,暖人心目,一个绝艳,一个明媚。实在令人唏嘘,这公西宇上辈子是积了什么福报,今世才能令两位佳人对他死心塌地,红了天下多少男人眼。可以我对他的第一印象,完全是个文弱书生,难道这城外的世道中书生竟如此抢手?可夏子夜就是因为从骨子里都神似个书生才被众长老质疑难当重任惨遭嫌弃,想来我们重锦城是有些闭塞了。

  谢莞曦凄然望着堂上的红衣新娘道:“姐姐,我一直以为我们之间不该如此?”

  陆总管眯着老花眼看了半晌连忙道:“庄主,果真是二小姐呀,虽许久未见,属下断不会认错。”

  红盖之下,声无起伏:“盲目自信的毛病倒是经年未改。若你今日以本庄主在这世间唯一血脉至亲的身份而来,这喜堂之内自当有你一座,可若你执剑而来,”语气之冷,三月似寒冬“我屋里的逐星剑,也答应不得。”

  “逐星追月乃是一对姊妹剑,同源同炉同时而铸,爹曾说过只可剑柄相依,不能剑尖相指,我们如何能教阿爹泉下不宁。”谢莞曦紧抿双唇,身影好  不单薄。

  “很好,”谢南曦语温渐升:“你立马收剑出府,父亲自然得以安息。”

  谢莞曦垂眸片刻,再睁眼时目已清明:“看来今日你是不会放过阿宇了。”追月剑一路直前,谢南曦身侧的丫鬟立喊一声“保护庄主,”众下属们两两对望后,一横心硬着头皮发起攻势。谢莞曦毫不退缩,正面相迎。陆总管一看形势不对,家丑要在外人面前上演了,连忙一边喊着“不要伤了二小姐”,一面让人将众宾客请了出去。众人磨磨蹭蹭的拖着时间,刀光剑影中目明耳聪。

  江煦兴致勃勃地欲留下观战,被刘翩翩命人强行架走。我们三坐在后头赶的晚,到我们时院中已清空大半。正当我犹豫着要不要帮她一把时,却隐隐发觉有些不对。方才还犹豫不决的下属,此时竟如此尽职,几个回合便在谢莞曦的身上留了几个刀口,且人多杂乱还不知道是谁立的功。

  我正要跳身而去,却被夏子夜按回座位,他将手中的飞云剑一掌打出,晃身加入战局,这回是真的英雄救美去了,人命在前岂有他顾。不过听说男人对心有所属的姑娘,都有莫名其妙的征服欲,再以此上升为爱情,最后挖人墙角,我想子夜大约没有这个癖好吧?

  公西宇此时拽着新娘的手腕忿然道:“谢南曦,别忘了你答应过的事,你说过要放她走。”

  新娘反握新郎的手,两手相并将新娘的盖头掀起,红纱委地,公西宇眸间一颤。谢南曦头戴凤冠,流苏四垂,曳地喜服,容光照人。成亲之日,红盖之下乃女子此生最美时候,此言果真非虚。在最美时候,得遇良人,相守一生,是多少女子的闺中梦。

  谢南曦望着被下属们围在院中,身带血伤的绿衣人,此时她的属下们已被从天而降的执剑公子打的七倒八歪不敢上前,公西宇已推开人墙跑了过去,将谢莞曦扶在怀里,四目相对两情依依,令人动容。

  谢莞曦不顾伤势望着她姐姐道:“姐姐,你的事情我已听说,阿宇并非你口中所说的阿暮,风轻暮他,已经死了,你是知道的,你放过阿宇吧!”谢南曦心心念念之人竟已命归黄泉,那她为何口口声声叫公西宇为阿暮?

  夏子夜道:“南阳城里,月栖湖边的待君楼掌柜—风轻暮,确在两年前中毒身亡,据说还是你身边的丫鬟竹语一起参与的葬礼?”

  名叫竹语的丫鬟低头叹道:“当时小姐亦在,岂会不知。”

  公西宇不可置信道:“谢庄主明知我不是他,为何还要绑我来?”

  谢南曦望着公西宇,目有流光:“你确是阿暮,只是还未回想起来。”

  公西宇这么个饱读诗书,性情温文的书生,此时也怒不可遏:“你……为何如此顽固,将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是你的恶趣吗?”

  “姐姐定是太过伤心,生了错觉,姐姐既对风公子情深义重,当知以他人代替也是无用……”谢莞曦话未说完,一阵疾风袭来,子夜一招挡下。

  谢南曦收回袖子坐在主位上决然道:“我再说一次,阿暮没有死。”

  直觉告诉我只有子夜的身后最安全,于是我便跟着直觉拉着罗隐过来,我还未站定却听身后传来声音道:“你说这庄主是否因爱人逝后伤心过度精神错乱了。”

  我赞同的点点头,而后一楞,扭头一看,便见江二公子一脸灿笑道:“属下给主上请安。”

  我惊吓道:“你不是被请出去了吗?”

  江煦立马摆出正经架子来:“属下为护主上安全冒死而来。”

  我点头表示赞同:“行,那咱们现在就走。”

  江煦略一犹豫,喊了一声小心,子夜与罗隐同时回头,江煦一一打上招呼,仍赖在我身侧。最后我俩相对视片刻后化之一笑,这个凑热闹的心我岂能不懂。

  谢南曦安然坐着,将我们扫了一眼,我与江煦几乎同时往后退了一步。子夜侧了我们两一眼后,仍望回前头与谢南曦正面相抗。我对江煦耳语道:“子夜说你没出息。”江煦委屈道:“但凡有他一半厉害,我也能少退一步。”我俩同仇敌忾地握了握手。

  谢南曦以指敲桌,一下又一下的在寂静的院中听的十分清晰:“看来夏长老是管定这事了?”

  夏子夜不卑不惧道:“家父在世时与令尊曾有些渊源,承蒙飞云相赠,偷了不少懒。依在下看来,令尊若还在世定然不愿见到,自己的女儿互相残杀。若家父在世,也不会撂下不管。”夏子夜儿时没少跟着他爹走南闯北,看来这洛霞山庄也是造访过的。而且夏老伯古道热肠是个老好人,做过的好事难以计数,遇到这种场面他铁定冲在最前线。

  谢南曦不愿在我们身上浪费时间,将目光往我们前头侧边移了移,定住。那处公西宇正将谢莞曦半拥在怀,表情坚定的正视着红妆新娘道:“在下不想再受制于人,谢南曦你竟连亲生妹妹都敢毒害,又谎话连连逼人娶你,还有何信义可言?莞儿的解药,你肯给便罢,不肯给我便带她四处求医,大不了共赴黄泉,也好过生离之痛。”虽然不知道下毒之事是否属实,但看公西宇的态度逆转,这个婚礼确非自愿。前后细想中毒之事似乎合情合理,最重要的他处于下风哪还有心意污蔑他人,而其他也正是眼前事实。可我总觉得谢南曦不至于如此不堪,能被陵叔赏识的人绝不至如此。

  谢南曦丝毫不为所动道:“她走可以,你留下。”

  公西宇看来没见过如此蛮横之人,气的眉毛都红了。一只纤纤素手在他眉间轻抚,身侧之人盈然一笑道:“阿宇不必恼怒,我知道姐姐定不会要我性命,她也许有她的苦衷。”

  谢南曦身形极快,我几乎没看清她是怎么走到谢莞曦面前袭她一掌,再躲过子夜的攻击,将公西宇拉到身后。罗隐顾虑我和江煦不敢上前,每到这时我都觉得自己很是个累赘,可又不能像江煦一样累赘的心安理得,颇有些苦恼。

  谢南曦看地上的绿衣人如看一个陌生人:“你若再碰他一下,我断你双手。”

  里头的事情还未拎清,却听屋外刀剑铿锵,大门在一声巨响后歪了一边,料想今日必是这两块木板的死劫。一群穿着头盔铠甲,手拿长矛大刀的官兵鱼贯而入,与谢家属下刀兵相向。不知何处发出几道短影朝谢莞曦飞去,子夜快步当前长袖一卷,悉数接下。几乎同时,房顶越下十几名官兵,将几名谢家门人控制住,同时往他们口中塞进棉布,可仍有几人吐血而亡,竟只留下了一个。


  (https://www.uuubqg.cc/86_86657/4804032.html)


1秒记住笔趣阁:www.uuubqg.cc。手机版阅读网址:m.uuubq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