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寒假过后学习节奏日益紧迫，然而我的每次摸底考都无不明确地暗示道：你的成绩就在大专水平。几次下来父母也认清这一事实，之后的我变成了班级里的一股清流，别的同学都开始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焦虑，唯独自己和平时一样没有任何的压迫和危急感，每天坐在同一个教室里，众人皆醉我独醒、除了按时完成功课之外，看小说、听流行音乐、逛音像店一样不落地进行着。曹阳怕影响我最后的冲刺，主动提出暂时不要见面，他的退避反而促成了我和陈斌的进展，他对我的关心绝不会是学习方面而是尽可能地让我高兴，让我从烦闷的学习中解脱出来。
高考前一周，学校宣布放假让学生自己回家复习，为此陈斌特意请了一天假“我们去哪儿”我坐在他的自行车后面，快速地穿梭在大街小巷中。
“到了你就知道。”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陈斌的自行车在赫赫有名的医科大学门口停下，他把车推到树荫下，踮起脚东张西望。
“我们这是来干嘛？”我的目光跟随他一起转动。
“正刚，这里”陈斌对着不远处挥手，我顺着方向看去只见樊正刚也骑着车后面还带着席路遥匆匆赶来。
“你们怎么也来了？”
席路遥一见到我就嚷嚷着“我被他硬拖来的，人家好好在家复习功课，他非说劳逸结合。”
“喂，你们两人到底搞什么鬼”我和席路遥异口同声地对着樊正刚和陈斌盘问。
“先进去再说。”我们四个夹在几个大学生中一起进入校园。
“我们只是想让你们放松一些，缓解一下考前的紧张情绪”陈斌和樊正刚一边解释一边走过校园的草坪。
“这所大学离得近，里面娱乐设施很多，我们等会先去打台球，今晚七点大礼堂有舞会这才是我们带你们来的主要目的。”
“舞会？”我和席路遥面面相觑“不早说呢，早知道要参加舞会就打扮打扮再过来。”
“不用打扮你也一样很漂亮”陈斌由衷地对着我称赞道，一旁的席路遥有些生气，她穿了条半新不旧的裤子和一件老气的格子衬衫“我不去了，这不是明显让我出丑吗”说完扭头就走，樊正刚一看这架势赶紧上前喊住她“别走嘛，来都来了。”
“怪我，一心只想着给你们个惊喜，却不懂女孩子的心理。”陈斌看我一声不吭，以为我也在生气，迭声自责“要不台球不打了，我们先送你们回去换衣服，反正时间还早呢！”
“不用了，我们也不会打台球，站在旁边看也没什么劲，再说家里也没交代一声。不如你们去玩台球，我和路遥先回去向父母批准一下，准七点我们到大礼堂来找你们，反正离得也不远。”
“可你回去了还出的来吗？下周就……”陈斌总是为了这类事担忧不止。
“我有办法应对的。”我信心十足地拍着胸脯。
刚和席路遥并肩走了几步，樊正刚在背后喊了一句“你们可一定要来哦”我回过身看到的是两个满目期待的大男孩。
“我觉得樊正刚对你有意思哦”我对席路遥打趣道。
“你先顾好自己吧，人家陈斌苦苦追了你那么长时间你怎么一个表态都没有？”
“这事我等到高考结束再议论。”我依然气定神闲地老一套回复。
“懒得管你们，回去怎么说？”席路遥思忖着“高考前还去参加舞会估计只有我们两人了，人家现在不是养精神就是题海战术。”
“自己的水平自己清楚，我反正和大学无缘，稳稳妥妥地考个大专。”
快到家时和席路遥约好一个小时之后原地碰头。我打了个腹稿对正在烧菜的妈妈说“数学老师在家里替几个同学最后开一次小灶，我想去听听，可能回来得有些晚。”
这个谎言果然没有让妈妈起一丁点疑心，不但爽快答应还让我带些钱给老师买些水果表表心意。我对自己的撒谎技术越来越佩服，简直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趁着她在公用厨房忙得团团转，我眼明手快地在房里换了套崭新的红色衣裙，化了点淡妆，做贼似的一溜烟跑出去。
左等右等才看到姗姗来迟的席路遥，她打扮得也很漂亮，一件白色短袖纱裙配上黑色凉鞋，一头短发服帖利落。
等我们风尘仆仆地快到大礼堂的时候，里面传来一片振奋人心的音乐声，陈斌和樊正刚伸长了脖子翘首以待，看到我们，两个人紧锁的眉头同时舒展开来。
“真担心你们不能来。”
我们四人又像先前一样混迹在人群中，樊正刚和门口一个取票的大学生殷勤地嘀咕几句，那人就点点头放我们通行。
“这儿是不是需要舞会票子？”我悄声问陈斌。
“当然了，不然什么人都能进了。”
“那我们怎么可以进去。”
“樊正刚呀，他借着父母的关系，什么人都认识一点，打声招呼就可以了。”
“真看不出他家那么厉害？”我吐了吐舌头对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樊正刚刮目相看。
大礼堂中央搭建了一个很大的临时舞池，旁边是一整套音响设备，还有一个自建的大学生乐队，气氛非常的高涨、热闹，一群群穿着艳丽缤纷的女大学生或三五成群、或成双成对地聚在一起谈笑风生。
我们躲在角落里新奇地打探着眼前的场面，第一次参加舞会心情难以抑制的激动。
第一支舞曲款款响起，一个穿着黑色紧身背心裙的女孩和一个身着白色衬衫黑色西裤的男孩翩翩起舞，一个婀娜飘曳，一个玉树临风配上曼妙的舞姿简直是金童玉女。
众人纷纷加入其中，舞池里一下子人头攒动。
“我们也去跳。”陈斌站起身对我伸出手。
“我不会”
“我来教你，别怕。谁都有第一次。”
席路遥比我胆子大些，她和樊正刚已经相拥着缓缓起步，虽然她也不会，步调凌乱还经常踩到对方的脚背，可两人还是跳得不亦乐乎。
受了她的影响我也不再推辞和陈斌亦步亦趋地迈入舞池，他一只手握着我，另外一只手轻轻揽着我的腰，我笨拙地看着自己的脚尖，左右前后移动，却不听使唤一个劲儿地踩在他的鞋子上，自己简直要疯了，无助地看向他。
“跳两步吧，这个简单”陈斌改动了一下位置，两只手放在我的腰部，面颊几乎快要贴近我的脸。虽然协调了彼此的步伐，可因为太过于接近我又觉得有些别扭。
“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陈斌在我耳边悄声问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抗拒自己的感情。”
“我没有”
“不，你有”他深邃的目光像闪电、像火花让我躲闪不及“萧逸，你怕我辜负你还是有其他原因。我们认识到现在都几个月时间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我喜欢你，在追求你可你为什么总是不冷不热，没有一个明确的回复。”
我垂下头、长发恰好遮住了困惑、复杂的表情“等高考结束我会给你一个答案的。”
“我等不及了，你现在就告诉我你喜不喜欢我，愿不愿意成为我的女朋友。”
还未说完，一支曲子已经结束了，换场时大家都散开，返回原地继续说笑聊天。我为能及时脱身而暗暗舒了口气，一眼看到席路遥和樊正刚站在人堆里耳鬓私语。
一会儿乐队开始打架子鼓，唱起了披头士的歌，大家重新涌入舞池，跟着奔放的节奏欢跳着。陈斌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再次引领着我，迪斯科要比交谊舞更适合年轻人，没有规范的舞步，只是任凭自己的喜好随意地扭摆，一些男生模仿迈克尔.杰克逊的样子，手脚并用，摇头晃脑的样子又傻又可爱。
我不如大学生们放得开，跟着音乐拘谨地摇摆着胯部，陈斌显然是个舞场老手，他可以跟着强烈的乐曲即兴变化动作，舞姿玲珑洒脱，在霓虹灯下跃动的他是那么的潇洒自如，夺人眼球，几个女学生故意靠近他暗送秋波，巧言搭讪
我借口有些累了，走到休息处，陈斌跟过来问“怎么了？”
“你去跳吧，我休息一会儿。”我坐在长椅子上，这时刚才那几个女生跑过来殷勤地邀他一起接着跳，陈斌犹豫不决地看了看我，我大度的耸耸肩。
不可否认，一个帅气的男孩加上他自身的特长到哪儿都会有一群追随者，陈斌在一群男生中显然是独特的，他的风姿总会盖过普通男孩。
“嗨，你怎么不去跳舞？”席路遥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一屁股坐下。
“樊正刚呢？”
“喏，那边……瞧他那傻样……”我顺着路遥指的方向看过去，樊正刚和一群男生们聚在一起群魔乱舞像是癫疯了一般。
“陈斌跳的真棒！”席璐瑶目光落在了被女生团团围住的他“你干嘛不过去一起跳，别让那群女大学生得逞了。”
“我又不是他女朋友，他和谁跳舞与我何干。”
“你就口是心非吧！”席璐瑶不想再继续和我争论这些事不关己的问题，喝了一口饮料又钻入人群里狂欢。
震耳欲聋的音乐暂停，紧接着又缓缓响起了一支慢节奏舞曲，陈斌再一次被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大学生半搂半靠着，似乎忘了这边还有个我。
我实在是坐不住了，盘算着要不要出去透透气，刚起身一个文质彬彬的男孩走过来，礼节性地问道“能赏脸跳支舞吗？”
“我不太会”
“其实我也不会，但来这里就是为了跳舞呆坐着多无趣。”他的说辞倒让我认可，与其独自坐冷板凳还不如有个人陪着好，于是和他并肩跨入舞池。
“你叫什么名字，大几的？哪个系的”男生一连串问了好多问题。
“我……我外校的……”我怕露出马脚含糊地说。
“哦，难怪我没看到过你。不过你样子看起来倒像是高中生，我叫罗峰大二的，认识一下吧。”
“我叫袁萧逸。”
“你和谁来的？”
“同学”
我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气氛倒也不是想象中那般尴尬。转身时看到陈斌正盯着我俩，表情颇为严肃。
我视而不见继续对着面前的舞伴浅笑说“奇怪了，我们两人都不会跳舞，居然还不踩脚。”
“说明我们都在瞎跳，自编自跳”罗峰的自我嘲谑引得我捧腹大笑。
“你平时爱好什么？”
“看书，追星、游泳……”我一一罗列。
“还真丰富，医学院的女生一般都很严谨，你别看在这里她们都肆无忌惮的，舞会散场之后她们都恢复原形，一个个都是捧着书本、戴着眼镜像修女一样木讷、古板。”
“那么夸张！”我看到和陈斌跳舞的女孩子穿着很时髦不像是罗峰所描述的那般。
“可我看有些女生好像很开放很活跃呀。”
“这些人大部分不是我们学校的，一部分是本校男生的女朋友，另外一部分是外面来的。我们学校女生穿得再好看也不会奇装异服，浓妆艳裹。”
“能给我一个联系方式吗？”罗峰单刀直入地问道
“我……”
“对不起她是我的女朋友。”陈斌鬼使神差地突然挡在我们面前，霸道地扯开罗峰的手。
“sorry,我并不知情。”罗峰无奈地摊摊手，不悦地瞥了我一眼扫兴离开。
“你干嘛，谁是你女朋友。”我甩开他的手愤然走出大礼堂，外面漆黑一片，树影婆娑隔绝了里面的喧闹，显得有些阴森。
“萧逸……”陈斌一路在后面紧追，不停地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看不顺眼男孩对你献殷勤。我道歉好不好！萧逸……你听我说……等等……”
我甩开陈斌任性地在黑暗中行走，直到耳畔除了悉悉索索的树叶声和自己匆忙的脚步声才幡然醒悟居然迷路了。
四周黑咕隆咚，连个路灯都没有，借着月光我依稀辨别出好像是个类似于花园、树林的地方。睁大眼睛环视了下四周，人影都没一个，独自站在原地有些害怕地压低声音叫了一声“陈斌”没人答应。
我更加惊惶地看着脚下的路跌跌撞撞地往回走，一个黑影倏地窜到面前，直愣愣地站着，我吓得刚要张口，那人一把捂住我的嘴“嘘，是我，陈斌……”
“你混蛋……”我整个人早就魂飞魄散，对着他歇斯底里地一通乱打。
接下来的事情更让我措手不及，陈斌低下头疯狂地吻着我，他像是被什么东西魔咒了似得，来自于体内的澎湃如同一团火焰熊熊燃烧着，我仅存的最后一点防备被这个热烈、粗狂的吻俘虏。
“对不起，萧逸，我真的不能自拔，我真的喜欢你……”，面对他的语无伦次我感受到了一种不可抵御的力量，这几个月来我不是对他的追求视而不睹，我是害怕，害怕伤害另外一个人，每次想到曹阳的包容和体恤，想到他这些年对我的陪伴，想到他痴心不改地等待，我就会无尽的内疚、自责。
“我求求你给我一句真心话，你是不是喜欢我？”陈斌在黑暗中哀求道，我无法逃避地点点头。
“那你为什么一直不答应我呢？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能说吗？”
“对不起……我真不是个好女孩。”
我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隐瞒下去了，原原本本地把自己和曹阳的关系告诉陈斌。
“16岁那年和他确立恋爱关系至今有二年多了。他对我的好对我的呵护一点都不比亲人少，所以我放不下，也不忍心提出分手。”
“如果你不是真心喜欢我，就不会那么矛盾纠结了对不对？”
“陈斌，高考结束我一定和他提出分手，我们十几年的感情不是说断就断的，给我点时间行不行？”这次换做我对他哀求，其实自己也开始厌倦了这种脚踩两只船的日子，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找到妥帖、完善的方法来降低对曹阳的伤害。
“那好，我等你。”
黑夜中他一双宽厚的大手摩挲着我的脸，六月初的空气中带着些潮湿一如他柔软温润的薄唇。我彻底褪下了掩饰自己的面具，义无反顾地选择了陈斌。当他和别的女孩跳舞谈笑时，我毋庸置疑地嫉妒、难过；当他一次次地暗示表白时我听到了自己的心在欢跳；当我在黑暗中孤立无助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是他而不是曹阳。
“我们回去吧，太晚了。”陈斌和我手牵手地走出了小树林，舞会已经散场，一些学生正在清理打扫。我们一路小跑到大门口才看到都已经吹鼻子瞪眼的樊正刚和席路遥。
“你们人间蒸发啦玩失踪，我都想回去了。”席路遥一通数落，一眼瞟见陈斌勾着我亲昵的样子立刻心领神会。
“哦，明白了。看来今天的舞会没白来，总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我和陈斌默认性地对视一笑。
“什么有情人终成眷属”樊正刚还云里雾里地摸不着头脑。
“问你好兄弟呗”席路遥白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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