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晨光透过薄雾打在黄色的琉璃瓦上。几只野雀停在瓦沿上梳理着自己的羽毛。
御花园内牡丹盛极,红白簇拥,雾中更显仙态,一片静谧,衍增皇家的威仪之感。
“三月花开白玉兰,海棠并连翘。”
“六月珠兰带栀子,牵牛又青荷。”
“九月秋菊携黄桂,木槿望紫薇。”
小小的虫鸣之中,女子娇俏的声音轻轻响起,竟是有人在唱《百花曲》。
“我问你,二月开的是什么?”
“二月……二月杏花………”
“把手伸出来!”
闲亭里,一红一黄相对而立。红衫女子眉目冷清,手握一把戒尺,向着对面身着鹅黄宫服的少女厉声喝到。
少女咬着下唇颤颤伸出手,戒尺落在她手心,没几下就红了一片。
“二月杏花来迎春,山茶转红梅,念!”
“二月杏花…来迎春,山茶…转红梅。”
少女哽咽着念出,谁知手心又挨了重重一尺,看着红衫女子眉间厉色,有些生怯。
“再念!”
“二月杏花来迎春,山茶转红梅。”
少女用绣帕抹去眼角的湿润,正了正身子,乖乖唱起来。
“这次可记住了?”
那女子见她这副样子似乎终于满意了些,把戒尺收进自己的袖中。
“奴婢参见长平公主,见过谢姑娘”
二人坐下,正准备再说些什么,一个宫女却远远走上前来,向着两人依次福身行礼。
“平身吧。”
那身着鹅黄宫服的少女竟是当朝皇上独宠的长平公主。
“谢公主殿下。”
宫女又低低往下福了福身,这才站起来。
“何事?”
身着红衫的谢影秋不紧不慢的抿了一口素茶,放下茶盏问话。
“回谢姑娘话,丞相大人已在宫外等候您多时。”
宫女低了低头,柔声应着她。
谢影秋只是轻嗯了一声,放下茶盏。
只是长平公主在听见“丞相大人”四字时眸里投出热切之色,却听得他是来等候谢影秋,面上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失望。
“百花节将至,望公主上心《百花曲》一事,影秋先告辞。”
谢影秋起身,神色淡淡的朝长平公主颔首示意,背手自顾离去。
“落画,你说,谢裴他是不是钟情于谢师傅…?”
谢影秋刚走,长平公主的贴身侍女落画便上前扶住自家失神的公主。听到她这么问,手下动作一顿,继而开口回话。
“公主何必多心,谢大人与公主婚配乃是陛下所赐,况且公主生性活泼,那谢影秋阴沉的吓人,与公主怎有可比性!公主是万金之躯,她也颇不识抬举,下手竟这般重!”
落画看着长平公主泛红的掌心,一时对谢影秋更加不喜。
“无碍,我们回去吧,父皇前些日子才赏了我雪莲膏,擦擦就没事了。”
长平公主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倒是甚不在意的挥了挥手,露出少女独有的俏皮,在落画的扶持下离开御花园。
“影秋……咳咳…你来了。”
谢影秋握着戒尺出了宫门,瞧见一辆马车停在城墙侧。
一只白皙修长的大手撩起车帘,透过空隙看见她的身形,出声唤她。
“你不该四处走动,身子经不起晨寒。”
谢影秋翻身上马车,撩开车帘进了里边,一阵暖意扑面而来,倒是暖和了身子。
虽说四月已不是很冷,但早晨在御花园站的太久,仍是有些凉了手脚。
谢裴听到她的话,面上一红,低低嗯了一声,攒着衣袍的手指有些用力。
马车外,市井喧闹起来,小贩叫卖着胭脂水粉,饼摊也升起阵阵热雾。
马车内一片沉默,谢影秋想探手撩起帘子看看外头的景象,忽的想起谢裴不能吹风,又放下了手,倚着马车内壁阖眸养神。
谢裴握着书卷的手往下微沉,一眼就将谢影秋的样子尽收眼底。
她眉头紧锁,薄唇微抿,一缕青丝垂在耳前,肤色白皙,脖子往下一袭红衣,身材窈窕。
反应过来自己看错了地方,谢裴忙别过头将书卷抬平,细细读来,以遮掩刚才的失态。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马车就驶到了丞相府门前。
谢影秋从马车上轻轻跳下,拍了拍衣角灰尘,背手立在马儿前,等着谢裴。
管家早就在门外等着两人,见谢影秋从马车上下来,迎上前去站在马车边,伸手扶住后出的谢裴。车夫见状,忙跪下将背朝上,等着谢裴踩上自己的后背下车。
“管家,去将木阶拿来。”
谢裴看到跪在地上的车夫,不悦的皱起了眉头,吩咐管家去寻木阶。
车夫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竟惹得丞相不快,连踩着自己的背下车都不愿。
莫不是丞相嫌他脏?
民向来不同官斗,况且那可是一介丞相,位高权重的,自己小小车夫,若真得他怪罪,自己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想到此,车夫整个身子都开始发抖,更是连连磕头。
“相爷饶命…相爷饶命…小人……”
“你不必如此惊慌,相爷只是不喜有人以身作阶,地上凉,快些起来吧。”
谢影秋等的有些不耐烦。
谢裴不能受风太久,看着磕头的车夫她甚感无奈,只得开口解释。
话音刚落,管家便急匆匆的带着木阶而来,车夫起身让开,管家这才扶着谢裴从马车上下来。
“咳咳……咳……咳咳”
许是站的太久,谢裴刚下马车站定便手握成拳,掩唇咳嗽起来。
“我先送相爷进去。”
见谢裴咳嗽不止,谢影秋上前搀住他的手,一面对管家开口,一面扶着谢裴进府。
两人走在府中长廊上,院里桃花依稀,倒有几只鸟儿停在枝头喳喳叫唤着,瞧着薄雾散开,今日应该是晴朗天气的。
若是自己身子好,此时定能带她去踏青了吧。
谢裴的掌心贴着谢影秋的掌心,温热的触感让他耳根发烫。看着院中景色,他不禁心有歉意。
三年前自己把她从雪山带回来,雪山一行后他身子骨变得极差,她知道后就在府中相伴不离,却也不常与他说话,只一个人坐在廊边看着院子里的桃树。
从晨至昏。
这段时日恰逢百花节将至,皇上的想让公主借此再增美誉,于是他便举荐了谢影秋去教长平公主《百花曲》,而自己也有了日日与她同车的机会。
思绪渐远的谢裴突觉掌心一空,一回神才发现两人已经走到书房门外,谢影秋正伸手推门。
“咳咳…咳咳……咳”
谢裴站在门口又咳嗽起来,谢影秋眉头微皱,将他扶进房内,转身合上门。
“将手伸出来,我再替你把把脉。”
谢影秋落坐,斟了一杯热茶放在谢裴桌前,对着他冷声开口。
谢裴不紧不慢的将袖袍向上推,伸手搭在桌上。
他抿了一口温茶,凝眸看着认真把脉的谢影秋。
茶水暖了身子。谢裴兀的想到,自三年前起,这府里的茶,就再未冷过。
他身子受寒极重,谢影秋特意叮嘱府内的人一切汤水食物不可是凉的,生怕伤了他的身。虽知她只是感念雪域救命之恩,但他仍觉得万分欣喜。
谢裴想着,低低笑出声。
“体内寒气过重,薏仁六钱,赤小豆,红枣,山里红各三钱,我让下人去抓药,你歇着,不要再受凉。”
谢裴的手腕冰冰凉凉的,若不是自己把出了脉象,真以为他是个已死之人。
谢影秋收回手,心中暗自忖度。
“主子,有一封密信。”
一个暗卫推门而入,手中拿着一封信,看到谢影秋在房内也并未有疑惑之感。
主子从来不避讳谢姑娘,他又何必作样介怀,况且这信……本就是给她的。
听闻是密信,谢影秋起身正准备离去。
“是西域重明宫来的信,重明宫的人说,此信是给谢姑娘的,请谢姑娘看了,去同故人一聚。”
听见信是给自己的,谢影秋倒有些不解。
自三年前她被谢裴从雪域带回来,便不知为何忘了好些事情。故人?是哪位故人?与护剑阁断绝关系后,她这些年亦未曾回去,更未与谁有书信来往,况且重明宫是西域邪教,自己怎么会和邪教有所牵扯?
谢影秋心下疑问诸多,倒是谢裴在听见“重明宫”时,手不禁颤抖了一下,杯子险些落在地上。
谢影秋接过信展开,将短短几行字一一看过后,眉头越发紧皱。
暗卫退了出去,房门重新合上。
香炉还在案台上升起缕缕白烟,房内两人皆不语。
“影秋,你……”
谢裴握着茶盏,抬头看向站定的谢影秋,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曾师承何处,而你,又是我什么人。”
谢影秋握着信纸的手用力,将边角捏出重重的皱痕。
她回过身去看着谢裴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到。
“三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谢裴心下一凉,闭眸轻吐出两字。
“师姐。”
信纸落在地上,龙飞凤舞的字迹落进谢裴眼里。
“小师妹,北漠一别已有三年不见,不知你可从雪域中带回雪莲了?听闻谢师弟将你带回了中原,何时你能同谢师弟再来重明宫一聚,也好完成当日的诺言。”
落笔处,封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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