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不期遇
蓝在渊从锦绣春出来的时候，已经日暮黄昏。
青芜亲自将他送至门口，本有心多留他一会，还是终究作罢。那个人，有太多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仍然是先前那小厮，奉东主命，要送蓝在渊回城西草庐。
可蓝在渊不肯，又向青芜婉拒，青芜也只得作罢。
晚霞明艳，流云飘逸，凉风习习的傍晚，置身于人来人往的街市，又何尝不是一种乐趣？
蓝在渊边走边看，才到东街街口，一抬头，却见三人打马，风驰电掣般驰骋过来，惊得百姓纷纷避让。
当先一女子火红胡服，英姿飒爽，座下白驹神骏。只是行色匆匆，一脸冰霜，看上去心情不大好。
“好一个县主！如此为祸百姓，可百姓却说凉州有此县主是福！”，蓝在渊暗自摇头，几分无奈的笑了笑。
沁雪很快发现了他。因为寻常百姓都在避让，只有蓝在渊一人大刺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分外醒目。
对县主大驾不加避让也就算了，可这人还胆大包天，似笑非笑的与沁雪对视，好像对沁雪的所作所为很不以为然。
沁雪怒极生笑，放缓马速迎上去，驭马围着蓝在渊打转，仿佛在戏弄一只即将到手的猎物。
和沁雪一道的两名骑士有样学样，加入围猎队伍，沁雪一方声势大振。
蓝在渊索性微闭双目，根本不加理会。
“蓝先生，这么巧，这是要哪里去呀？”沁雪勒住白驹，探身盯住他的脸，饶有兴趣的问。
“自然是去该去的地方”，蓝在渊答道，“怎么，县主对在下的行程有兴趣？”
“没有！”，沁雪直截了当道。本以为这个人会再次说出些惊人之语，没料到竟如此无趣。
“在下的行程不是草庐，就是些达官贵人之所，自然无趣得紧”，蓝在渊反倒有了兴致，多说了几句话，“不知县主又将何往？想必是个分外有趣的去处”。
“对了，这才是我认识的蓝先生嘛”，沁雪失望之心稍稍挽回，很快又戏弄道，“我们要去替天行道，不知先生是否有意一同前往？”
蓝在渊没有立即作答，而是看了看驻马沁雪身后的两名骑士。
徐玉，和他有过一面之缘，他认识。他甚至知道徐玉是归义侯府侍卫统领，包括性情。只是没见面之前，名字和人对不上。
还有一个高大魁梧，是个标准的军伍之人，他以前从没见过。
徐玉对蓝在渊有很深的厌恶之情，一句话也不愿和他多说。不为别的，那天他们几人在城西河畔的遭遇，就有足够的理由让徐玉对他抱有某种成见，因而也不搭理他，只是冷眼旁观。
“我随你们一同去，但是县主要先告诉我将去何地”，蓝在渊有了决断。
“我们要去南城甄家，你敢去吗？”沁雪看似轻描淡写，其实根本不相信他会随行。
不曾想蓝在渊满口答应，毫不迟疑：“我去！”
沁雪反倒吃惊，审视他半晌后问：“你可知道南城甄家是何方神圣？”
又不曾想，蓝在渊毫不迟疑的点头：“在下知道，令尊的继室就出自甄家”。
沁雪暗暗称奇，不是因为他知道甄家的身份，而是因为明知道这个身份，却依然愿意同往。眼下她们三人的架势，明显不是去甄家串门叙亲的，而是去寻晦气的。
“好，有几分胆色！”，沁雪不吝称赞，“那我们三人且先行一步，稍候在甄府门前汇合，如何？”
蓝在渊却摇头，忙说不妥。
沁雪终于把他看扁了，撇嘴冷笑：“所谓高人，也就会动动嘴皮子，让人不齿！记住，以后别让我再见到你！我们走！”
三人正要拍马离开，蓝在渊却把沁雪拦了下来。
“县主，在下本不想多事，不过。却不忍心见你们碰的头破血流”，蓝在渊认真道。
“闪开！你是什么东西！”，沁雪对这个装神弄鬼的狂生早就半点好感欠奉。
要不是在大街上，沁雪早把他饱揍一顿，也好灭灭他身上那股子狂悖和傲气。这年月，鱼龙混杂，真是什么人都有啊！
“令尊也许能容你吊打怀来县令，但至少眼下，他容不得你擅动甄家！县主，你可明白在下的意思？”，面对沁雪刀一样的锋芒，蓝在渊没有丝毫退缩。
沁雪听的一愣，很快便放下心来，好笑道：“这回你可猜错了！只不过甄家一奴仆，在外面欺男霸女，被苦主告到本县主面前，何谈擅动甄家？想我兄弟盟，做的就是替天行道的大事，又岂能不管？”
“打狗，得看主人，这么浅显的道理，县主不会不知吧？”，蓝在渊轻笑道，明显带几分讥讽味道。
“笑话！”，沁雪蔑视道，“一个奴仆而已，甄家会与我翻脸？”
“那也得看是怎样的奴仆”，蓝在渊凝视着她，显得颇有耐心，循循善诱之下，反倒好像沁雪是他的猎物，即将钻入他早已布好的陷阱。待稍候，他更是清楚言明：“能在府外公然欺男霸女，这样的奴仆，又与主子何异？”
好像是这么回事！
沁雪将信将疑，有些犹豫起来，听那人说的似乎有几分道理。
一旁静候的徐玉上前，附耳沁雪建言：“大当家，这个人并非完全胡诌”。徐玉算是明理之人，不以成见来影响自己的判断。他厌恶蓝在渊这个人，但不影响他赞同对方的看法。
沁雪瞪了他一眼，不悦道：“难道本县主听不出来吗？要你多嘴！”
徐玉尴尬的嘿嘿直笑，不再出声。
沁雪又看了一眼另外一名随从，问：“小五子，你说呢？”
高大魁梧的骑士原来是兄弟盟的五当家梁修辞。
梁修辞向沁雪点点头，表明了他的态度。看来这五当家是个沉默寡言之人。不过，作为统帅五百骑卒的军候，行胜于言，也是该有的姿态。
见身边两人都赞同蓝在渊的看法，沁雪心里便没底，一时拿不定主意。
蓝在渊上前一步，换副悠然自得模样，好像天底下所有人的言行，皆不出其所料。
“县主，区区家奴而已，何足挂齿？略施小计，定叫他束手就擒！”蓝在渊开始卖弄起来，那模样就是欠扁。
“还三步一计了？嘚瑟！”，沁雪肯定不信，但免不了好奇心，于是又问：“敢问高人，小计能不能说来让大家听听？”
“县主，这世上有些敌人，纵然你有千军万马，正面冲锋也是杀不过的”，蓝在渊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故弄玄虚道，“依我看县主，自然聪敏善纯。但县主看我，必定觉得在下狂妄可憎，果真如此吗？”
“难道不是吗？”沁雪觉得这个人又要拐弯抹角的诓骗她，于是深深戒备起来。
蓝在渊从她神色便知，只好放弃某些念头，直说道：“据在下所知，贵府小侯爷张骏在外养了一对伶女。自然，此事极为隐秘，很少有人知晓，你们把这家奴，往这对伶女身上想一想”。
“妙计！”，徐玉马上明白过来。
梁修辞也默默点头。
沁雪便笑骂道：“不就是借刀杀人么？果然一肚子坏水！还高人，我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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