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赵戟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传国玉玺，不在别处，正在那九尺崖下的泷寒窟内。
为何男人派手下去寻了那么多次都没有半点消息，实则是因为那玉玺藏得太隐蔽。并非暴露在外，而是在那石窟内的深潭底下。
关于这一点，婉芷也是听素婵姑姑提起才恍然大悟。即使心如死灰，不知究竟是何意图的婉芷仍旧带着他们一行人来到了泷寒窟，锦衣长发，缠了丝带系成长辫。婉芷周身便衣。伸手指了指潭底，表示东西就在里面。
果不其然，素婵没有骗她。她当真把秘密告知了婉芷。赵戟派人潜到潭底，打开那龙纹雕刻的匣子，里面赫然醒目正是他想要的东西。而那至始至终沉默不语的女子，这一刻竟真的把东西交付到了赵戟手中。
心如刀绞，不断想解释那些过往发生的事，可婉芷却根本不愿听，只得在他焦急的片刻抱了北翎，完全不搭理赵戟所说的所有言论。
妙书和阿芙时常过来看她，可她只一个人闷闷的，什么也不愿说，不愿提。二人虽对她充满关切，但横竖问不出究竟，只得作罢。
日子还是那样无声地过去，赵戟手下多了许多谋士，他四处征讨，招贤纳士。认真分析天下的形势。无奈乱世起义的人太多。纵观北原以外的洛阳池城等地，多了许多崛起新秀，还有虎视眈眈不肯就范的青虎军。可见情势并不乐观。
前阵忙着杀敌争天下，后院的婉芷带着北翎一派清静。
数月以来，她以北翎为借口，根本不愿与赵戟单独相处，更别说同榻而眠。男人多数时候归来已是深夜，婉芷抱着北翎，躺在居室旁边的小床上，知道他来看自己，丝毫不见反应。
时光匆匆，妙书和阿芙常常过来，见婉芷郁郁寡欢，没敢告诉她眼下身边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那个在东阙救助过的娜伊雅，婉芷走后就再也没有过问。后来不知不觉就不见了踪影。直到后来赵戟收到西蛮某部落的来信，才得知那女子并不是什么落难的俘虏，而是西蛮某部落族长的女儿。
难怪她如此精通沙漠里的路线与当地的药理。那胆识气度并非常人。
如今项川同西蛮勾结，处心积虑想要拉帮结派。西蛮扎克部族长听从女儿的建议，希望同赵戟联姻。这对于他来讲无疑是最大的借助。毕竟多了那一族的援手，不仅可以暂时稳定九州边界的领土，对项川也多了分威胁。
本想先应下，等到赵子煜再大些，便可欣然联姻。谁知那扎克族长并不想要他的儿子，而是要他本人娶娜伊雅为妻。
这个要求令赵戟犯难，不提他和婉芷眼下因为玉玺的事闹得有多僵，而是他根本不想娶妻，可是那女子坚定，表示经过东阙一事很欣赏赵戟，完全不介意那些虚有的名分。即使同另外一个女人共侍一夫。
毕竟扎克族长也有很多个老婆，他们也知道中原男人向来三妻四妾。所以觉得这些根本不是问题。
对于这一切，整日关在园子里的婉芷一点也不知情。即使妙书无数次想要开口告诉她，可是在见到她专注地守着北翎时只得作罢。
反倒阿芙就不同，她与婉芷一起长大，对于赵戟的事情她全然是站在婉芷这头，不管诡夜对她的叮嘱，只趁北翎被抱去喂奶的空隙，先一步同婉芷开了口。
“阿婉，你和赵戟到底出了什么事？”
替孩子折叠着衣衫，婉芷头也没抬，只淡淡地回答道。
“我们没事”
见她如此，阿芙当然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于是拽住她的手，制止她手上的动作，轻声说道。
“那你可得管管，如今身边谁人不知，那西蛮扎克部族长可是要把女儿嫁给他”
心神被她的话语搅动，婉芷缓缓地抬起头，眉心紧蹙。
“你说什么……”
点点头，见人终于有了些反应，遂忍不住继续道。
“就是那个娜伊雅，赵戟在东阙救过的女子，是西蛮扎克族长的第五个女儿”
“……”
“因为被赵戟所救，倾心于他。回去以后便请示了父亲，不管名分地位，全然不介意同任何女人分享”
婉芷听罢，耳中轰然。她没有想到命运一波接一波，在她还沉浸在与赵戟当初的往事中，却又有新的麻烦席卷而来。
这一次，她忽觉有些无力。
“他……怎么说”
阿芙起身，给她倒了杯热茶，搁在婉芷手中，神色关切。摇了摇头道。
“赵戟还未回话”
面色苍白，连茶都顾不上喝，只能愣在当下，压抑住了接连不断翻涌的情绪。
“那便由他去”
“阿婉！”
“阿芙，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如今，我没有任何心思……”
身旁的女子急了，早就觉得她不对劲，现在看来，当真是失了理智。
“就算你不在乎自己，也要想想北翎，他才那么小……”
是啊，他们还有北翎，然而在婉芷心里早已对赵戟失望，不敢再苛求男人会为了天下还记挂着他们母子。
“我明白，不要为我担心，我想我会……”
“阿婉，告诉我，你这次去东阙，到底发生了什么”
伸手握住婉芷的手，阿芙感觉到了她掌心的湿汗。而那女子却是偏过头去，再不看她。
“我见到了素婵姑姑……”
那个人的名字阿芙也曾听婉芷提过，只记得她一直住在深山中，隐世于此，后来不知不觉就没了踪迹，怎么会突然又让她找到。
“什么，她……”
婉芷瞧出她心里的疑惑，当下也没在隐瞒，如实把这次去东阙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告知了阿芙。她听后比婉芷更加激动，觉得赵戟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没来由的，阿芙是个冲动的人，婉芷知道她的性子。很快便劝她沉静下来。不能太莽撞，现下她是诡夜的妻子，一言一行都有人看在眼底，不可以贸贸然做出太出格的事。等她有时间再好好想想如何处理，绝不能凭一时之气就去找赵戟理论。就此问题，劝了她好几个时辰。阿芙虽然很激动，可是婉芷的话不无道理，于是发不了脾气，索性气馁地坐到了一边，再也没说上半句话。
没有办法，使不了性子，被婉芷一劝再劝，即使有心想管此事，可是在见到她执着的神情时只得作罢，二人不住交谈，诉说心底的苦楚。一直待了好久，等到深夜快来临时阿芙才不得不离开了赵府大宅。留下婉芷一个人，守着寝居，默不作声。
是夜，依旧静谧如斯，赵戟喝了些酒，表情看起来并不十分和善，下人们知他近来和夫人闹得很僵，呈上茶盏给男人醒了醒神，遂都安静地退了出去。
北翎被奶娘抱走了，婉芷坐在屋中，垂眸不语。
绕是再想发火，可是在见了那女子一个人怏怏地坐在软塌边，便是生生止了住。不管那人是否愉悦，抬步走了上前，伸手抚上她的背脊。
婉芷躲开，没有给他触碰的机会，镇定心神，语声比往日更冷。
“你回来了……”
“……”
被她叫住，目光微闪。下一秒，猝不及防的话语让他瞬间绷直了身体。
“婉芷还未恭喜王爷，马上就要喜迎婚事”
目光微抬，赵戟深深地望着她。眼下他并不想再和她发生争执，于是只一眼，便转过身去，打算继续回到隔壁一个人入睡。
“……”
“既然你要成亲，就放我和北翎走吧，我只想带着他找一个没有烦恼的地方，安安稳稳过日子，至于你们，我不想再打搅”
赵戟的身影如凛冽的寒冰，纵使待在离她几米远的榻边。也能感受到那人周身散发的冰冷气息。
“季婉芷，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凝神盯着那男人的背影，婉芷终是站起身来。步到灯烛旁仔细挑了挑灯芯，搁下，神色如常。
“王爷目的早已达到，何必再苦苦相逼”
“……”
“天下疆土…遥遥山河……那才是王爷应该拽在手中的东西”
阖眼叹息，身后女子说的每一句话都如针刺般戳着他的心。赵戟拳头握紧。平静的眸子转过身来一动不动地望着婉芷。
“莫非你也觉得本王应该娶她……”
抿紧嘴唇，婉芷努力止住了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睁眼直视赵戟。语声里藏着不可抑制的颤抖。
“为何不可？利益面前，王爷向来如此”
“……”
“婉芷求不了一生一世一双人，别人要，我便给，至始至终我们从未真正快乐过，我累了，也是时候放手……”
锋利的薄唇，刚毅的下颔线条。居高临下的男人望着那渐渐落泪的女子。半响，点了点头。
“好……很好”
从未想过有那么一刻，自己竟然瞎了眼睛所托非人。心随着他的话语瞬间无声碎裂。甚至让她来不起拾起。
“他们用九州边界与西蛮的助力为筹码，本王没理由不答应”
脑海里无数次幻想过他会如何应对自己所说的话。可真正到了耳边，听上去却是那样的让人心碎。
“那你还等什么”
沉寂下来，眨眼间泪水涌出。赵戟瞧着，抬手把那愣在原地再也没有半点反应的女子揽入怀中。感觉到她从未有过的无声。心痛到他皱了眉头。
没有要求过他山盟海誓，一生一世只有她一人。可是更没想过他会如此狠心。面对江山利益擅自娶妻连眼睛都不眨。
“……我说过，今后有我的地方必然有你，一生一世……你永远是我的妻”
多么虚伪且无耻的话，婉芷被他拥在怀中，下意识觉得那怀抱好脏，那人让她觉得陌生。从而只觉恶心。
“闭嘴……我只是你曾经密谋已深的垫脚石，对你而言，哪有任何东西及得过你自己”
容色变得清冷难耐，被她挣脱出怀，赵戟的动作僵在半空。不知到底该去抱她，还是就此就这么放了她。
然而放弃这个女人对于眼下的赵戟来讲，已经不太可能。
“是，我是有那么一刻想过算计。可你早已进入我的心。婉儿，只要你开口……我什么都可以为你舍弃”
其实有那么一瞬间，赵戟多么希望婉芷能哭着求他，只要她求他不要娶别人，不要为了那些而不要她。他一定会为了她放弃那些炙手可热的东西。然而婉芷却后退了好几步。出口的话冷彻肌骨。
“不，王爷应该照自己的意愿，高高兴兴地迎娶娜伊雅。婉芷对你，至始至终从未上过心。我与你只是情势所逼不得不一起。如今，也是时候坦诚”
即使赵戟再狠，也狠不过从婉芷最里说出的话。同榻三年，朝夕相对，眼下到了她的嘴里，竟然成为不得不勉强在一起的结合。赵戟冷笑，下一秒便把人拽到了身前，那手中的力道直逼得人奋力仰起了头。
“你说什么……”
手掌抚上男人逐渐收紧的拳头，婉芷从容地望着赵戟。放弃了挣扎，只一味地任他摆布。心里再也没有半分想委曲求全的意思。
“姑姑死了，玉玺也是你的。我再也给不了你任何利益，如今你名正言顺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还留着我……做什么”
“……我累了”
“只求你，放了我，放了翎儿”
没有想到兜兜转转他竟和她走到了这一步。娶了她，从未有过的心情。再到北翎的出生。每一刻他都觉得自己被她拴住了心。即使她犯了错，他依然舍不得伤害她。这个女人一点一滴地融入他的心，如今却要他放弃。怎可能那样容易。
松开手中的束缚，那女子立刻脚底不稳跌倒在了地上。赵戟面若寒冰，模样似乎回到了几年前初次与她对峙的场景，那样无情，可又那样悲凉。
“休想……季婉芷，你就算死也要死在我的身边，我赵戟这辈子都不会放手！”
如誓言般每个一个字都是那样的铿锵有力。像猛锤敲打着婉芷的心。她伏在地上，泪流满面。如何擦拭都止不住。伸手握住了男人衣衫的下摆。谁知不料那男人却立马转过身，大步朝门口的方向走了去。
想抓住他，不让他离开。可是赵戟那样无情，哪里由得住她的性子。婉芷没有办法，只得从后抱住他的靴子，口里不住道。
“混账，你放我出去……”
屏住呼吸，抬脚很灵活地躲开了女子的动作，婉芷没有抓住他，扑了空随后摔倒在地。手肘吃痛，冰冷的地板让她感到绝望，然而赵戟见她如此，当即没有半分理会。下一秒便步出屋外，扬声怒斥道。
“来人！”
“锁住屋门，没我允许，不得让夫人踏出房门半步”
下人见他呵斥，哆哆嗦嗦着奔过来赶紧跪到地上，匍匐在下不敢抬眼，只得那焦急端着茶盏的婢女，匆匆拿眼瞧了瞧门锁，那是婉芷的身边伺候着的芹儿，颤颤巍巍地抬起身子，不管赵戟正在气头上，随后小心翼翼地问道。
“禀王爷，那二公子……”
手握成拳，面目瞬间回到当初那个咄咄逼人铁面无情的模样，瞧上去那样冷血，周身不住散发着的戾气，让人只一眼便觉不寒而栗。
“谁敢入门，杀无赦”
万万没想到，赵戟狠起来连北翎都不让婉芷见。她感到绝望，死命地在里面扑打着房栓，谁知门却立马从外面锁了住。连着窗户全全被人钉死，婉芷愤怒地痛苦。却听外面的侍从连连跪倒，语声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属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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