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顾新恒不让告诉他的家里人,鼓山的姑姑也不告诉。觉得大过年的,既让家里担心,耽误大家其他事情,而且也就三四天的事情,还不如不讲。他找了一个理由和家里说去邻县同学家里玩,家里一点也不怀疑。年初五一过,他父母哥哥姐姐都要一起回广州,上面一堆的生意事情等着他们,老家只留下爷爷奶奶在家,说是不喜欢广州的环境,还是老家自在。反正从小到大,他几乎都独立惯了,家里也习惯了。
他不让告诉家里人,只有我照顾他的份了。我昨晚已经没有回家,寻思着怎么和家里人说这事。我总不能和他扯一样的慌,说我去临县看望同学了。鼓山医院就在镇西南边上,我家在镇东南上,相隔不过几公里,万一碰到熟人和爸妈说了,我怎么交代。再说这几天他都要在医院,吃喝也是问题。思前想后,我决定还是先回家一趟,要点钱,然后和家里说有个同学摔伤了,大家几个同学一起帮忙驻扎医院照顾他。我爸妈估计没那么八卦跑到医院看究竟的。这样这几天还可以趁机从家里带吃的,解决我们吃饭问题。
爸爸妈妈果然没有深究我去医院的事情。大过年的,家里一堆的亲戚朋友要来往,再说,听到我说是好几个同学一起,也就没细问是男同学女同学。倒是弟弟李晓林狡猾多了,截住我问:姐,男的女的?女的除了陈婧姐没看你对谁这么上心?何况今天早上我也见到陈婧姐了。
“啊,不会是男同学吧——不会是顾新恒吧。”这小鬼故意一惊一乍,却一猜一个准:”除了他也没见你有其他好的男同学了。姐,你们可真是长情啊。竟然从小学能好到现在。你们在一起了?”
我赶紧伸长手堵住他的嘴。这家伙头脑简单,学习一般,却能吃能喝,高二已经长到快一米八,我只有伸长手才捂住他的嘴:“你别乱说,就一普通同学。”
“普通同学你昨晚会彻夜不归?普通同学你还从家里给他带吃的?你还和爸妈说要去医院照顾他三四天?爸妈要是知道你去医院是照顾个男同学三四天,你别想去了。”李晓林变得严肃起来,“姐,咱们这里可是鼓山小镇,一个封闭偏僻经济落后远离省城300多公里的小镇。你以为是广州大城市啊。你一个女孩子,跑到医院陪了一个男孩子三四天,除了他谁还敢要你。你不为你自己的清白着想,也得为你爸妈的面子着想。”
我被他说得不由心虚,可是嘴还硬:“哪有那么恐怖?再说了我们真没什么。”
“唉,你是被爱冲昏了头脑。说了你也不会懂。算了,看在新恒哥从小对我都很不错的份上,我帮你保守秘密。不过,劳务费也要意思意思吧。我正缺钱打游戏。”一点不客气,直接向我伸手要钱。
我一把把他手打开:“他是因为我受伤的,住院刚好需要花钱呢。你还来伸手。”
“新恒哥这么男人啊,姐,看来他对你还真不是一般的好,这可是舍己救你。天啊,竟然在我身边就发生了这么感人的事迹。姐,要是我早就以身相许了,别说照顾几天了。好吧,一定要给你们面子,不要你钱了。”李晓林说得激情澎湃,眼看口沫都要喷出来了。
“你少说两句没人当你是哑巴”。我赶紧制止他无厘头地说下去,还不忘威胁他:“重要的是不要告诉爸妈,不然你拿钱去打游戏的事也保守不住秘密。”
“唉,古人说什么来的,女大不中留。看在顾新恒迟早要成为我姐夫的份上,绕过你这次吧。改天我也和你去看看他。话说我也好多年没见过他了。”
我赶紧瞪眼拒绝:“免了,你守住你这张嘴就行了。你去能有什么好事,到时搞不好还问他要钱打游戏。还有,你有姐夫了。别到处乱说我和他的关系。”
丢下小鬼不明所以,喃喃自语“我有姐夫了”,我撒腿往医院跑。
医院里没有电视,没有电脑。为了让顾新恒安心养伤,我只好每天带饭给他吃的时候,带几本书过去。整个医院急诊科白天倒是人挺多的,估计都是过节吃多了惹的。长长的住院大楼仍然寂寥没几个人,说是很多生病住院的过年也都回家凑热闹了。我们房间一天里除了主治医生和一个护士每天会来看两下,换下药打下针,叮嘱我们注意不要让顾新恒乱动,其他时间也就只有我们俩,安静的能听到墙上的石英钟的指针声。
我没有照顾病人的经验,好在顾新恒要求也不高。反正吃的每天可以从家里带过来,已经解决了最大的问题。之前由于脚没绑绷带,挪动怕伤着,现在绑上绷带后,固定好了,下床什么的也没那么艰难。而且次数多了,扶他上洗手间什么的也没那么尴尬了。唯一的一个问题是,他没办法洗澡,而我不可能帮他洗澡,幸亏此时大冬天,只好委屈他熬几天。
每年春节在家几乎不是胡吃海喝就是探亲访友,搞多了也是累。今年却特别,让我们俩双双躲进了医院,偷得浮生几天闲。没别的事的时候,我要么把他推到住院大楼后面的小花园里晒太阳,东西南北闲聊下,他学建筑的,却喜欢我和他聊诗啊词啊的东西。要么回到病房各自看自己喜欢的书。两人多年来难得这么无拘无束交谈,一打开话题,就免不了说到张菲菲,说到周奕民。但时光已经洗磨了我们稚嫩而脆弱的心灵,面对这些曾经都让我们纠结不已、纠缠很久的话题,我们现在也能心平气和地说起。顾新恒强调一直把菲菲当作妹妹对待。他和菲菲很好,甚至一直以来喜欢去菲菲家里多过我家里,因为菲菲家里有各种好吃的零食,好看的电视电影。我表示其实我也一样,特喜欢往她家里跑。我们不免互嘲,小时候都是抵抗能力差没骨气的孩子。他正式把周奕民初中的情况给我详细说了一遍,我知道这种深深的遗憾会一直深埋在他心里。可是我们也都知道了,谁也抵不过时间和距离的洗磨,那种惨绝心扉的感觉已经远去,只有心底深深的回忆和怀念。我解释从收到第一封信起到他走,真的一点都不知道是他,知道了恐怕也没什么变化,因为从小只是把他当好朋友看待。他对我的一往情深,我无能为力,也无以为报。只有感叹缘分天注定,我和他注定了没缘分。
顾新恒无奈地看着我,摇摇头:“其实小艾,以前我也相信缘分天注定,但也不完全的。你就是很多事情都后知后觉。不仅对周奕民,这些年来,你以为我对你的好仅仅是因为他吗?我自己也差点以为是。所以高三的时候那女孩子追得我很紧,我也觉得因为奕民这辈子都不能再追求你了,心灰意冷。就想拿那个女孩子让自己死心,也让你死心。”
“可是我发现是不行的,对她不公平,对我自己的真心也视而不见。我对你的好,奕民只是借口,这个借口让我好迟才看清自己的真心。我果断和她分了,可是我还是迟了一步。”
“小艾,如果你不是先和孟朝宗一起,我是不是还有机会?”
我惊讶于他还有这么一段心路历程,却只能装作没听见,扭头看向窗外。顾新恒见我迟迟不开声,只好停下来陪着我沉默。小小房间,安静得出奇。时光荏苒,过往历历,在我们面前翻动,但我们都回不去了。
躲进医院没有亲朋戚友的打扰,除了孟朝宗的电话。他的电话不多,隔个一两天才来一个,也都是家长里短,在家里过得怎么样的平常问候。之前我几乎事无巨细都向他报告,他也听得津津有味。可是顾新恒摊上这车祸后,我实在没法向他开口我在照顾顾新恒。只好还是扯些在家里同学聚会、走访亲戚之类的话题。说多了,扯不下去了,干脆就说看书的事情,和他交流起书里内容。每当看到孟朝宗的来电,我怕顾新恒尴尬,都要跑出去接听。次数多了,搞得顾新恒也知道是孟朝宗的来电。我偶尔回头,看到病床上的他把书放下,怔怔地看着我,若有所思,让我觉得似乎和孟朝宗多说几句都有负罪感。等我回来,我都不敢看他欲言又止的眼神,只好讪讪地、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我男朋友。就问我寒假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你怎么和他说?”顾新恒很关心。
“怕他误会,没说我在照顾你。就说看了些什么书。”我感觉自己不应该做贼心虚啊,要说最大的贼还不是眼前这个,一想气就来了:“你现在是不得意了,把我困在这里,搞得我在别人看来要失身…”突然觉得自己说得太过了,赶紧作止。
但顾新恒已经领会了,不由叹气:“小艾,虽然我是希望人生里的每一分钟都和你在一起。但是这个撞伤的事情真不是我希望的。我也觉得让你受苦了。你这样照顾一个男孩,没有站在你的立场为你着想过。要不你还是回家吧,这几天我自己差不多可以了。”
“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别说你是因为我受伤的,就算不是,你住院我也会照顾你的。”我向顾新恒认错。
“不是的,你完全可以不用管我的。我也是——利用了你的善良。”顾新恒舍不得说出口,可终于还是说了。
“你别这样说了。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知道吗。别说我们是这么多年的好朋友,就算是路上见着的人,这种情况也不能袖手不管啊。”我安慰他,“好了,不要争执这些没意义的。重要的是你赶紧好起来,重新站起来,蹦起来。”
“其实我还想多呆几天呢。”顾新恒自言自语,却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到我耳边。
但也许是他够幸运,三轮车没撞得厉害;也许是他正年轻力壮,恢复得快,呆在医院四天后,红肿完全消退,右脚绑带拆除,可以正常行走了。拆开绷带的时候,扯裂的皮肤虽然已经结痂,还是鲜红一片。我心里叹息,恐怕这里要留伤疤了。转念一想,总比搞得骨折粉碎好。
可以出院了,顾新恒反而显得不高兴,一直在磨磨蹭蹭。我也隐隐约约有种别样滋味在心头。可是两人什么也说不出来。我要送他去姑姑家继续休养几天,因为医生叮嘱他还是要注意,尽量多休养一段时间,尽量避免用右腿,以免留下后患。他坚持不麻烦他姑姑,回邻镇老家,又坚持不用我送了,可以自己搭车。家里有他挂念的爷爷奶奶,这个寒假都没怎么陪他们,过个十天八天学校也差不多开学了,他希望多陪陪他们。我知道他自小是爷爷奶奶抚养大的,感情深厚,也就没说什么。把他送上车,叮嘱他注意休养,挥手之间,公交车已经绝尘而去,飚得老远,留下怅然若失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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