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等远归
求求，求你们不要再打他了！
求你们，求你了婶婶，不要在打胡不成了，求你了，他身上还有伤呢！
别打了，别打了，别打了，别打了……
“别打了！”平安猛地睁开眼。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安安？安安你醒了？要不要我帮你叫大夫啊？”耳边，是张丽丽由远及近的声音。
“丽丽。”平安试着开启自己那干涸的嘴唇，发现只能简单的吐出两个字。
“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张丽丽握着平安那只没有打点滴的手，开心的看着她，但又见平安的嘴唇在不断的蠕动，凑近了才听见是，阿成，在哪？
“阿成没事。”张丽丽安慰着她，往她的嘴唇上抹了点水，“就是他伤的比你重，大夫说了，你醒了，他也就快醒了。”
“有什么想吃的没？我给你带了粥，一会儿问问大夫，看能不能喂你吃点儿。”
平安点头。后来她才知道，这次她的左肋断了两根，右手骨折，有点轻微脑震荡。
有是脑震荡！她怎么就避不开这个脑震荡了呢！
而刚从ICU转出来的胡不成则比她伤的还重。
“安安醒了没？”门口，一颗脑袋从外边探了进来。
“丽丽，你去帮我打点热水吧！”平安现在已经能坐着吃点水果了，可她对面病房的胡不成还是没醒。
张丽丽看看平安，又看看刚进来的江昆。点点头，拿着水壶，顺带带上了门。
现今的江昆与平时的他很不同。收起了那一副吊儿郎当的公子样，看着他，平安仿佛看到了胡不成的样子。
“你不打算给我一个解释吗？”平安往自己嘴巴里送了口苹果。
闻言，江昆把手里的鲜花和水果篮放在了一旁，看着平安并没有要让自己落座的意思，他只道，是平安心里有气，想找个突破口发泄一下罢了。
“是，这件事我确实要道歉。”江昆把手背在身后，“这次阿成和你受了这大难，确实是那次我们谈的项目比对手给惹急了眼。所以……”
“所以，阿成和我都差点成了你走上光辉道路的垫脚石？”平安静静地看着他，看着江昆的脸，看着江昆的眼睛，平静而不带一丝温度。
“平安，对于这次的事儿我真的很抱歉，是我疏忽了，但我保证……”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还没等江昆把话说完，平安手里的苹果便砸了过去，“阿成现在还在病房里躺着，江昆，我告诉你，我只要一个结果，其他的我可不在乎。”
张丽丽打水回来时，便看见平安一个人坐在病床上，抱着双膝蜷缩起来瑟瑟发抖。
“没事儿了，没事儿了。”张丽丽也上前抱着她，以为平安还是被这次的事情给吓到了。
“丽丽，你能陪我回趟家吗？”
“大夫说你现在还不能出病房呢！还得在观察观察。”
“就一下，一下下就好。”
张丽丽拗不过平安当晚等最后一班护士查完病房后，张丽丽将自己的一身衣服套在平安身上，偷偷摸摸的带她溜了出去。
家里，平安把所有的灯都打开了。
看着平安像疯了似的翻箱倒柜。
张丽丽走上去，想帮帮忙，“平安，你在找什么？你跟我说说，我帮你一起找啊。”
只是平安却没理她，专心致志地翻着自己的几本画夹。
“找到了。”平安长出了一口气，一下子便坐在了地上，腿已经麻了。实在没力气支撑着自己。
张丽丽走过去，小心翼翼的把那册粉红色的画夹打开，一瞬间，不少画都掉了出来。
只是这画上的每一个人都像极了她们熟悉的人。
“胡，胡不成？”张丽丽惊讶，她惊讶的看看画，再惊讶的看着旁边双手撑地，微微喘气儿的平安。
但是，再一细看这画上的时间，2015年3月16日。每一张都是如此，只是年份，月份都有所不同罢了。
“是不是很惊奇？”平安笑着，“一开始我也很惊奇，明明生活在我画里的人怎么就能跑到现实生活中来呢？”
“可是丽丽，我确定，他就是胡不成，我确定的，虽然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那，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俩早就见过面了。”
平安摇头，张丽丽琢磨着，也是，平安是他们小组里记条款，记数据记得最清楚的人，记忆力这么好，若他俩真见过，别说像安安这样的了，就连她都不可能忘了胡不成那种人的。
“咱们收拾收拾回医院吧！第一轮查房差不多也要开始了。”张丽丽看看表。五点钟中的天儿，外面还黑的很。
吃过早饭，平安一把抓住张丽丽的手腕，“今天就让我起看看他吧！我已经好多天都没见过他了。”
张丽丽点头，不一会儿便推了辆轮椅进来了。慢慢把平安放在上面。
隔壁病房的门被推开。这里的消毒水味儿要比她那里大很多。
江昆一见是张丽丽带着平安来了，赶忙站了起来。
这几天，在这里，张丽丽陪着平安，而江昆则陪着胡不成。
“他还没醒。”江昆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可这句话说出来后却觉得自己说的多余了。
这不是往平安身上扎刺呢嘛！
平安点头，算是和江昆打过招呼了。
“江昆，你陪我下去买点洗衣液吧！”张丽丽走过去，拽拽江昆的衣袖。
“啊？洗衣液？医院不是有洗衣房吗？”
“啊！哦哦哦，对，对要买些洗衣液，确实，确实不够用了。”江昆笑了笑，捂着自己的胳膊，“安安，你先在这里帮我看着胡不成，要这孙子行了，你，你，你就让他好好照顾你就成了。”
“那。安安，我们先出去一下，有事儿你就叫护士啊。”
平安点头，“路上小心。”
说着，张丽丽和江昆便出了病房。
过了好一会儿，平安都没动地儿，盯着胡不成的脸，看中了许久许久。
“我什么都没想起来。我怎么可能见过你呢？”她低声嘟囔着。
慢慢将轮椅转过去。又瘦了不少，呼吸机已经摘下来了，手背上输着营养液，青紫色的胡茬在胡不成的下巴上长出来，头发也是乱糟糟的。
平安抬手，帮他理了理。摸着他清瘦的脸颊，笑着，“活脱脱就一喝醉酒的大汉，哪里还有平日的半点神气活现了？”
说话间，还揪了揪胡不成的耳朵。胡不成从来不让平安碰他的耳朵，知道那次两人腻歪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胡不成的耳朵才是他的敏感点。
“现在你这个样子，还不是任我揪来揪去的。”平安失笑，揪了好一会儿。感觉没多大意思也就不揪了。
看着那红红的耳朵。昏迷着都还这么敏感！
从身后拿出那本画夹，炫耀似的在胡不成面前晃了晃。
一页页翻过去，每一页都是他的样子。
“我从来没想到会遇见你。这些都是我刚来沙城的时候画的，其实，是我每天晚上都会梦见你，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梦见的次数多了，也就记住你的样子了。”床旁边，平安认真仔细的翻阅着，“后来，我慢慢的能在这里生活的很好了，可是就再也没梦见过你了。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可惊讶了！可看着你的样子，想必你应该没那么惊讶吧！”
“其实，我也挺惊讶的。”温润的声音从自己的身旁传来。平安抬头，就这么看着他，看着他如此温柔的看着自己，“那时的我很惊讶，老天为什么会创造出这么漂亮小巧的女孩子，那时我便告诉自己，我可不能就这么放了她，不然，我这辈子岂不是就要亏大了？”
胡不成笑着，笑的向窗外那十二月份的阳光，温暖却不霸道。
平安就这么定定的看着他，却不知道该再如何接话。
“安安，你，都想起来了吗？”胡不成试探的问着，捏捏了她柔软，温暖的小手。
“想起来？”平安疑惑，“想起来什么？”
“没事儿，我的意思是你忘了那几个地痞流氓的样子也好，我怕他们会再吓到你。”
平安嗤笑，回捏着胡不成那骨瘦嶙峋的大手，“我压根都没记住他们长什么样子。放心，我不会留下阴影的。”
胡不成点头。
两人正说着心里话时，病房的门却被推开了。
“哎呦，安安，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快点。回去吧！主任来检查了，顺便你的药也该吃了。”小护士一进门儿便絮絮叨叨的，很热情。
平安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又轻轻捏了捏胡不成的手，“那我先回去了，晚些时候过来和你一起吃晚饭。”
“去吧，不着急。”胡不成笑的温和，虽然清瘦了，可那一笑，不仅平安的脸红了，就连旁边小护士的脸也跟着红了红。
赶忙推着平安出去了。
床上，手边，平安的那本画册落在了他这里。胡不成拿起来，细细的看着，嘴边的微笑从来都没断过，“安安，你的画技可是比以前进步了不少呢！”
“你小子，可以啊你！”江昆在胡不成的肩膀上来了一下，“我这守了你五天五夜的你不醒，这安安妹子就陪了你几个小时，你就给醒了。说！你这算不算是重色轻友！”
“是是是，我的错我的错，自罚三杯，自罚三杯。”胡不成认错，举起杯子，一来就是三杯。扶着自己还戴着石膏的手臂。
“你少喝点儿，你还在吃着药呢！”旁边的平安看着他，不悦的皱了皱眉。
不等胡不成解释，这边江昆已经将话头拦了过来，“安安，你绝对放心，这货喝的全都是水，他想喝酒我还怕浪费呢！”
“安安，没事儿的，今儿咱们今天喝的都是水，连牛羊肉点的都很少。”
张丽丽拍拍平安的手，平安望着这一桌子的菜，尽是素的。确实荤腥都很少了。可是天知道她其实是想吃肉的啊！
临近年关，公司的年底结账最为繁忙了。胡不成身为总监还是很有必要奋斗在一线岗位上的。
图片审核小组没什么事儿，干脆平安也就请了个大长假，准备想要一直休到来年上班的时候了。
一来她琢磨着可以给胡不成做做饭，照顾一下他的身体，省得他老是在外面吃外卖什么的。二来她自己也能养养，这几天下来本来没干什么但就是困得不行，老是想睡觉。
“你，该不会是……”坐在对面的张丽丽咬着吸管，看着平安的脸色，若有所思。
“别瞎说。”平安白了她一眼。
“不会吧！你们都住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还没那啥啊？”张丽丽瞪的眼睛都圆了。
“咱这思想能正派点儿不？我俩只是住对门儿，又没同居，瞎想什么呢！”平安把最后一根薯条塞进自己嘴巴里，“你以为都跟你一样，看见个好看的就不愿走了。”
“我要喜欢，相交往的话也是要看内涵的好不呀！”
“你，这该不会有是要相亲了吧？”平安凭借多日的经验，敏锐的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
“嗯。”张丽丽懒洋洋的回了一句，“过年回家，老妈说给我介绍个朋友家的孩子认识认识，说什么小时候一块玩来着，我还哭着喊着要跟人家玩过家家什么的。”
“噗！”杯子里的奶茶晃动了一下，“那就祝你跟你没记住的小竹马玩的愉快。”
张丽丽眯着眼，慵懒的看着窗外的阳光，沙城啊！她其实并不想离开了。
晚上，平安裹着厚厚的毛毯窝在沙发上。
那边胡不成已经把碗洗好了。擦着手，端了盘水果走到客厅。看着平安已经快把自己捂成小熊了。
“有这么冷吗？”
平安使劲儿的点头。
上前，胡不成坐在她身边，顺势平安就窝进了他怀里。
好暖和啊！两层温暖，这让平安倍感舒适的眯了眯眼
碰碰平安的额头，也没有发烧啊！
胡不成就奇怪了，这女孩子们都这么畏寒吗？
“过几天就是年三十儿了，你有想去的地方吗？还是想待在家里？”胡不成蹭着平安柔软的头发，“要不，今年咱们去三亚过春节吧！反正也没什么人要看。要拜年的。”
闻言，平安倒是坐了起来，奇怪的看着他，“怎么会没人要看呢？阿嬷和弟弟都还在镇江呢！今年过年好点不用加班了，自然要回镇江看看他们的，我都好几年没回去过了，平日打电话也怪想他们的。正好，这次你也跟我一块儿回去，我带你去见见他们可好？”
“当然好，你说什么都行。”胡不成笑着。
“你怎么这么晚，又是公司的事情要处理吗？”平安直挺挺的躺在床上，面儿上装的一派自然。
这是胡不成第一次没有走，平安想，不走也成就当他是暖床的吧！
胡不成麻利的脱掉外套，穿着平安给他买的星星睡衣。
太可爱了，就是裤子有点短了。
“嘶。”胡不成被凉的打了个寒颤。平安个子娇小，暖的话也只能暖她自己的那一点儿天地，这被窝的下半截还冷得跟个冰窑子似的。
“没什么，刚刚打了个电话，订了大年二十九的机票。到时候咱们先飞南京，再坐动车过去就行了。”
“这么晚了，还能订机票？”平安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哈哈，哈哈眯着眼，打着呼噜很是享受。
“民航局全年二十四小时无休。”胡不成笑着，倒是觉得平安貌似又使劲儿的往自个儿怀里拱了拱。
难得见平安这么主动，他自然也不能不表示表示，长臂一览。就把平安和哈哈，一人一猫整个儿都抱在了怀里。
呼，总算是暖和了。怪不得人家都说男人是从火星来的，确实，冬天抱着够舒服。平安没多想，安安心心的在胡不成怀里找了个地儿抱着哈哈就睡着了。
胡不成看着平安的样子，许多年前那种第一次久违重逢的喜悦再次于二零一七年的最后一个月，涌上了他的眉间心头。
清晨，胡不成是被客厅的声音给吵醒的。摸了摸身边发现自己的手竟然伸不出去，清醒了一瞬才发现自己的被角都被人掖的死死的。
胡不成失笑，平安以为所有人都是她呢！那么怕冷。
套了件外套拉开卧室的门，一开门便看见客厅已经不是昨天的模样了。
“安安？你，这是干嘛呢？”胡不成看得有点犯懵，平安从一堆行李中抬起头，大眼弯弯，“你睡醒了？快，餐厅有早饭，吃了赶快过来帮我打包。”
这边平安一个人忙的不亦乐乎，那边胡不成则想着这些东西下了飞机要怎么往往火车站。
估计得打电话叫个搬家队了。
整整八个大纸箱子。
胡不成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看看客厅，沙发还在，看看卧室，床和衣柜也都还在。
“安安，你这不是打算搬家吧？”
“沙发，床，衣柜，不都在呢吗？”
嗯，果然是他的女人，想法跟他都一样，没错！如假包换是真品。
“安安，其实不用带这么多东西的，你一下子买这么多，估计阿嬷和弟弟归置归置都要非不少劲儿呢！”
“不是一下子买的，是这几年一年年买下来的，结果就攒了这么多。”说着，平安也很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要不，我先放下四箱？不不不，先放下两箱，放两箱吧！”
看着平安讨价还价的模样。胡不成走过去摸了摸她的脑袋，叹口气，“八箱就八箱吧！大不了叫个搬家队，把咱们直接从南京送到镇江就好了。”
“谢谢阿成！”平安高兴地眼睛都眯起来了，顺便在他的脸颊上香了一口。
“这边也要。”
“么啊！”
打包完毕，平安端着胡不成刚刚给她泡的热茶，站在窗户跟前，看着远处的天，今日天高气爽，万里无云，同样的也是个休假，探亲的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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