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左支右绌的影后
“好，那我们再来一遍。刘老师辛苦你了。”
导演嘴上叫着刘老师，说着辛苦，但从语气里和表情上，很显然，对于这位“刘老师”的表现，并没有那么满意。
刘晓琳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衬衫和长裙，戴着一副眼镜，黑长直的头发用一个发箍箍起来，俨然是一副乡村女教师的打扮。
虽然在国外打拼多年，成绩不少，而且国际认可度也有，但大影后刘晓琳，面对着电视剧的镜头，依然十分认真且谦恭。
然而，这部《金色河岸》，她饰演的乡村女教师王秋霞，拍得一直磕磕绊绊。
一个单元剧的女主角，在整部剧里戏份，总长度不超过五集，但刘晓琳已经进组一个月了，进度才刚刚过半。
导演即使是再有耐心，性格再好的人，最近几天的态度，也越来越烦躁。
“各单位准备，《金色河岸》第13集第16场第4条，Action！”
简陋但整齐干净的课桌，没有粉刷的墙面，擦得很亮但有点破的玻璃，玻璃窗外，近处明净的小河淙淙流淌，庄稼葱绿茂盛，远处山林绵延，茫茫无际。
非常漂亮的布景。
即使是一个试图从侧面表达某个艰苦时代的镜头，在这样的景里，拍出来也并不会显得是在歌颂苦难，而更像是在回味过往，一路走来辛苦但温馨的岁月。
为了布这个景，导演组就已经花了大功夫。
要恰好保证镜头从这个角度拍过去，不仅能拍到女主角的脸，还要她的脸不能逆自然光，与此同时，还必须看到窗外的乡村景色。
但随着这场景一连拍了好几天，不停地NG，现在导演连欣赏美景的兴致都快没了。
“于成龙，你的课本去哪了？”
女教师王秋霞走到坐在最后面的一个脏兮兮，头发剃光，只留后脑勺一小绺，还流着鼻涕的小男孩儿面前，温声问他。
刘晓琳刚说完这场戏的第一句台词，监视器后面，导演就非常轻微地皱了一下眉头。
但他忍住了没有开口喊停。
至少比刚才好了一些，他这么自我安慰着，不要太过苛求吧，大家都已经很累了。
那小男孩儿仰起头，天真无辜地看了王秋霞两眼，然后又低下头，把背在后面的手拿出来，狠狠地擦了一下鼻涕，再蹭到他的褂子上，却没有说话。
大影后拍出来的效果还不如六七岁的小演员。
导演在心里面暗暗吐槽了一下。
“于成龙，老师问你话呢？你的课本去哪了？”
小男孩儿依旧没有说话，而是沉默着，沉默着，突然站起身，一把推开站在过道上，挡住他去路的王秋霞，跑了出去。
王秋霞焦急地往门口追了两步：
“哎！于成龙！你去哪儿？！”
“……卡。”
导演在心中纠结了半天，才终于喊出了这一声“卡”。
背对着镜头，刘晓琳也深深吸了口气，有些挫败地转过头，谦逊地鞠了一躬。
“不好意思导演，是哪里又有问题吗？”
看着刘晓琳态度这么好，导演反而心里面更是像蚂蚁在爬。
拍出来的效果的确不尽如人意，但是人家一个功成名就的影后，姿态摆得这么低，你又不能真的骂得太难听太直白。
导演说：
“嗯……刘老师，不然咱们今天先这样吧。您先自己再揣摩揣摩，我们今天先拍别的演员的部分。”
刘晓琳愣了愣，说：
“好的导演。”
然后她向整个片场里几个方向的工作人员都鞠躬致意：
“大家辛苦了。”
片场里是一片沉默。
刘晓琳走到一边，候着的助理楚楚立马递上她的水杯和外套。
“不用外套，这七八月份挺热的。”
刘晓琳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还是穿上吧，晓琳姐，这地方一早一晚温度挺低的，而且休息室里冷气开得足。”
刘晓琳叹了口气，还是接过外套，穿上了。
这部剧，所有的人都付出了很大的努力。现在是七八月份，但是导演又很想拍到山上的花，而且还不能是园艺花，必须是乡村野花。
所以，光为了找气候适合的拍摄地点，都很费了一番劲。
刘晓琳能感受到，每一个人都在尽心尽力地想要把这部片子拍好，在这种时候，自己却成为那个总是卡戏的人，她很愧疚。
而且远不止是愧疚。
刘晓琳是以“衣锦还乡的影后前辈”的身份，回到这个地方的。
不管是她自己还是观众，还是业内的人，对她的期待都会很高。
而且她没有任何的借口可找——她23岁就已经完成了国内三大电影节影后的大满贯。
而现在只是在拍一个电视剧而已。
观众会觉得，你又经过了近十年的沉淀，难道不应该比以前做得更好，更得心应手吗？
这一个多月，每次她卡戏，想到可能面对的全世界的失望目光，都会疑惑——
过往的成绩对自己来说，不知道到底算是荣誉，还是一种枷锁？
走回休息室坐下，刘晓琳沉默了一会儿。
小助理楚楚也在旁边沉默着。
刘晓琳突然就问了个问题。
她说：
“楚楚，你说我现在跟关夜比，谁演戏演得更好一点？”
如果是在一个月前，刘晓琳会觉得，至少在演戏这件事上，关夜根本都不配和她相提并论。
关夜这一辈子可能都摸不到三大电影节影后的边，更遑论英国皇家学院奖这种东西。
可最近，刘晓琳被否认得太多了。
而且，不管是华娱观众没品味，还是关夜会炒作——总而言之，她就凭“月娘”这一个角色，热度就已经比现在的刘晓琳高出不知多少。
何况那部剧刘晓琳还看过，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种流水线古偶角色。
“晓琳姐，为什么问这种问题啊？”
楚楚有些不太自然。
“随口问问，你说实话就行。”
楚楚想了一会儿，说：
“你们俩没什么可比性吧……夜夜姐……咳，关夜老师之前拍戏拍得挺少的，我在她身边，只有那部《明宫烟云》。那部戏她确实演得非常好。
“后来关夜老师就离开星悦了。”
楚楚说着，似乎有些追念，但转念想到刘晓琳就在旁边，她又赶紧接着说：
“晓琳姐，你跟关夜老师也没有拍过类似的题材，我觉得你们对演戏这回事……各自有各自的理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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